老者已經傻了眼,他和村民與羅玉寒相處時,羅先生就是那副模樣,並沒有因為自身的殘疾而生卑,幾年來他們看慣了根本不覺得有異。直到現在他才明白,原來羅先生不是不在意他的外表,而是讓他在意的那人並沒有出現罷了。
程子境深呼一口氣,沖老者拱拱手,「您能跟我出來一下嗎?讓他們單獨聊聊!」隨之看了眼眼眶發紅,神色失怔的武暖冬,攙著老者走出門外。
武暖冬有想過羅玉寒避而不見是因為受傷太重,或是身負殘疾。畢竟最後那樣的場景,她已然做了最壞的打算。
然而一切太過殘忍,現實告訴她,她還是過于天真了。怎麼可能會這麼慘,慘到她竟是沒有認出那個曾經受萬眾矚目、玉樹臨風的羅玉寒就是眼前之人。
可是武暖冬知道,他就是羅大哥,翹著嘴角一片風流抱著她求她親他的羅玉寒。
她走近兩步,卻引得羅玉寒越發的像桌底縮去,她只得停頓不前。
室內寂靜凝重。
他在桌下背著身瑟瑟顫抖,她在桌前茫然無措。
忽然,武暖冬笑了起來,笑著笑著眼淚就流了下來。
隱忍的輕泣在空氣中傳開,听的人壓抑又心碎,即便如此,他仍是在桌下瑟瑟顫抖,像是一片無根的落葉飄忽在空中。
武暖冬明白,若是為他好,她該轉身就走,留給他最後的尊嚴。但是她的雙腳如釘,牢牢的扎在地上紋絲不動。
「羅大哥……你是不是恨我?」她抹去淚痕,盤腿坐在了地上,輕聲道︰「如果當年我留住你,你還是那個面如冠玉的公子,桀驁不馴的活著,放肆無縱的笑著?而不是為了三哥……可是羅大哥你為何不出現,你以為我在意什麼?是你的那張臉?還是你的身體?」
背坐的身影依舊沒有言語,像是根本沒有察覺她的出現,躲在屬于自己的天地,渾身散發著濃郁的陰郁和排斥的味道。
「羅大哥你知道嗎?」。她笑了笑,「我好想你……」即使控制住情緒也似乎控制不住淚水,一滴滴的就這麼掉在地上,踫到沾著灰塵的地面發出撲哧的聲音,在靜寂時尤為明顯。
羅玉寒抹抹眼角,沒想到這個時候的他還能流出眼淚。
當年的事情對他來說猶如一場噩夢,到現在還不能醒來。
萬箭穿心之疼,他不是不能承受,只是在暈倒的那一瞬,被重弩射中狠狠的帶入了峰谷深淵,等他掙扎的醒來,一條腿、半身肩膀已經被野獸啃的不成形狀。許是因為胸口、小月復等要害中了箭,讓那畜牲無足下口,才保得一時安危。他是生生的拔了箭,與那窮凶極惡的猛獸對峙,險險的保住了一線生機。然後強撐著一口氣,將武暖冬給他的救命藥水和藥丸一股腦的吞了下去。之後的事情他便不知,一醒來,已經在這個村子里養傷了。
他整整養了一年多,失了整條左腿和右臂,腦後的一塊皮肉被野獸扯了去,連帶著一側耳朵沒了,臉頰上是個幾乎快要露齒的大洞,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他也不知為何竟是掙扎的活了下來,無時無刻不在騙自己,他做到了當初的承諾,活了下來。可是每一天他都過得生不如死,病痛的折磨、身體的不便,還有這張形如惡鬼的顏面,他不敢出這個村子,不敢打探外面的事情,直到羅叔找到了他……
她已經成親了!
羅玉寒當時听到這個消息,只說了一個字:好!
成親就好,成親就代表了放下,放下他這個本就不該殘留于世之人。
「你滾,滾出去,滾得越遠越好,我恨你,不想在見到你!」羅玉寒扯扯嘴角,臉頰空落落的一處似乎仍是留有痛不欲生的感覺。
武暖冬笑了笑,輕聲問︰「你覺得用這樣的方式趕的走我嗎?」。
他背著身,不知從哪里得來的一個匕首,高高的舉起就要往自己的胸口上扎。
她一驚,攆土射去,堪堪在他刺下前將匕首打開。
武暖冬徹底的怒了,他掙扎的活了下來,偏偏在看到她時,就想要死去,她輕步躍去,一把搶過地上的匕首,冷笑著,「你想死是嗎?好,我陪你!」話落,那匕首飛快的刺向縴長的細頸。
「不要!」兩道聲音響起,門外除了程子境還有一個清秀的少女沖了進來。
程子境嚇壞了,奪過武暖冬手中的利刃,臉色煞白,卻不舍得訓斥武暖冬,瞪圓眼,磨著牙,「羅將軍,你真是不錯呀!」
武暖冬縮縮頭,她本意只是為了刺激羅玉寒,可沒想過真的去自殺。程子境不理她,氣急的夠嗆,一步邁過去,就想將羅玉寒從桌下拎出來。
「你干嘛?」一同進入的少女嬌喝著,雙臂一展將羅玉寒護于身後,側頭問著,「羅先生你沒事吧?」
此時羅玉寒卻走出,竟是面容平靜的半靠住那少女,聲音極盡輕柔,「沒事,麻煩你了小魚!」
武暖冬和程子境同時一怔,雙雙看向兩人。
少女面色中的羞澀不假,垂眸不復之前的凶悍,喃喃道︰「羅先生,你又見外了!」隨之抬頭,橫眉冷對的沖武暖冬嚷嚷,「你是誰?太無禮了!」
武暖冬眼皮一挑,望著羅玉寒,見他始終側著臉神色專注的看著那少女,勾勾嘴角,「羅大哥……咱們說是舊友可以嗎?」。
她用的是可以嗎?而不是肯定。羅玉寒心神一晃,抿唇不言不語。
「什麼舊友?不會是舊情吧?」名為小魚的少女狐疑的打量著武暖冬,不算漂亮卻極為耐看的眉目蹙緊,「我不管什麼舊情不舊情,看這位夫人梳著婦人頭,想來旁邊的便是你相公吧?羅大哥是我救回來了,便是我的……我的病人,我是不許你們欺負他的。」
「我們千里迢迢尋來,你以為我們這般無聊就是為了欺負你的病人?」程子境冷嗤著。眼神在羅玉寒和小魚之間不停打量,心中五味雜陳。
「羅大……羅先生!」武暖冬輕聲喚著,見他仍是沒有反應,苦笑道︰「別的不說,咱們相識多年,我留下替你看病,總是可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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