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這般，又是折騰到了月上中梢。
許是心中有郁結，又無處可發，他愈發不知饜足。
事後，滿屋子的氤氳之意，他摟著她，一語未發，兩人就那麼沉沉的睡去了。
第二日，裴雅醒來的時候，屋內已經空無一人，只有餐桌上飄著香氣的豆漿和早點，冰箱上貼著紙條︰乖，好好吃飯，我會晚些回來，不用等。
裴雅知道他是個勤勉的人，無論前一夜睡的多晚，早上總能起得來。
剛吃完早飯，新助理已經到了山頂別墅來接她了，陸嘉和性子平穩，做事利索，經紀人左丹就是看他一本正經，能干無害，才將他安排在了裴雅身邊。
稍微收拾了一下，裴雅就上了車，陸嘉和不生動色的瞥了一眼宅子，發動車子的時候，借機問了句︰「怎麼沒見到徐少，他已經走了麼？」
∼裴雅並未覺得有什麼不妥，隨口答道︰「嗯，他每天起的都很早。」
陸嘉和記下了。
那人習慣早起。
徐凱知道柳曼會以第一時間來A市，只是沒想到她中午就到了，趕得是夜里的班機。
他在一家西餐廳見了她。
柳曼有些局促，以至于吃午飯期間，話都顯得很少。
見兒子慢條斯理的用完小牛排，她看著他修長的手無比流暢的動作，想起了和她商業聯姻的那人。
他也有這樣一雙手，只是彼時從不會溫暖她罷了。
也不知道兒子叫自己過來是為了什麼事，她接到電話那一刻也顧不得多想，兒子能主動聯系自己，總歸是好的開端。
徐凱優雅的用白色餐巾擦拭著嘴角，漠然疏離的神態之下，誰也看不清他難以名狀的心情，他淡淡說︰「柳太太，我這次大老遠把你叫過來，是想問問當年您第一任丈夫的事。」
柳太太？
第一任丈夫？
他是不打算和自己撤上一點關系，連他的親身父親，他就這麼稱呼成自己的第一任丈夫？
柳曼放下刀叉，本在預料之內，可還是恍神了幾秒，誰又能怪誰。
可她也未嘗不是受害者。
同床共枕的丈夫心心念念的另一個女人，她一氣之下棄了那人的親身兒子。
蝕骨之痛也不過如此。
然而，大錯已經鑄成，再顧影自憐也不會有人同情。
柳曼終是恢復常色，反問道︰「你怎麼突然對他的事情感興趣？」頓了頓，她看著兒子又說︰「你想知道哪方面的？」其實她對他的了解也不多。
那人就像是裹了一層薄紗，她始終看不透他，又或者，他不願讓自己看透。
徐凱靠在椅背上，慵懶之余，眉眼之間的戾氣絲毫未減，柳曼心想，難道是出了什麼事？
只聞他還是語氣淡淡的啟齒︰「他去世那場意外之前，有沒有什麼事情發生？他和你說過什麼？有沒有和什麼人有過節？」
雖說徐凱也知道親身父親當初是心系小姑徐青雲的，可畢竟不如同住一起的妻子知道的多，看著柳曼驚愕的表情，他又問︰「我希望今天的談話僅限于你我之間。」
柳曼明白了，兒子是懷疑起了前夫的意外身亡有蹊蹺。
她並不知道徐凱為何會這樣認為，但是兒子有所求，她將自己知道的一切都悉數告之了他，思緒被硬生生的拉到了三十多年前，太多的憋屈令得她容色瞬間憔悴。
「就這些？還有其他細節麼？」徐凱追問，單從柳曼所說的事當中，他並未發現什麼可疑，或者值得琢磨的地方。
當初，王家（徐凱生父姓王，名王凱，徐凱隨了他的名字）正好趕上了經濟大跌潮，王家幾乎是一夜之間分崩離析，這背後肯定也有人故意為之。
徐青雲念及舊情，不忍其受難，從家中拿了她所有的財產，外加從徐家索要的債券，加起來不少于千萬，雖然不能徹底救了王家，起碼也能解了燃眉之急。
這筆錢在三十多年前可不是小數目。
可偏生徐凱的生父在冒雨去接徐青雲的路上，遇到了車禍，車子摔下軌道，車毀人亡。
看起來確實是極為明顯的一則交通事故。
柳曼皺眉，細細想了想︰「我倒是記得他出事前不久，唐慶堯來找過他。」談及此人，她又頓了頓︰「你也知道唐慶堯年輕時候和王家也算是有交情。」
徐凱在心里冷笑，他豈止和王家有交情，他和徐家前些年的交情也不淺，唐心差點就成了自己的妻子也都是敗他所賜。
柳曼繼續說︰「兩人本來關系還挺不錯的，我和唐慶堯的太太是大學同學，所以兩家經常來往，可不知道怎麼回事，那天唐慶堯走了之後，他發了一通火。我當時挺著大肚子，他還讓我不要再和唐家走動。」
那人雖然待柳曼不是真心，卻也不錯，從不會對她紅臉，那日還是頭一次重口氣對她說話。
又是唐慶堯？
不知為何，徐凱突然心中釋然，有一種莫名的放松感，可這種感覺在柳曼說出下一句後便消失殆盡。
柳曼喝了口水，看著兒子俊朗的五官和那人有幾分相似，心中既欣慰又酸楚，她說︰「第二天，你的養父也來了一趟家里，兩人也吵了一架，多少年的交情也不歡而散，而來還是你姑姑上門和解的。」
徐凱半晌沒有開口，他目光幽深的看著窗外的景致，初秋的樹木長的十分茂密，樹蔭匝地，他想起了這些年徐家人對他的照顧，徐青天寧可扶持他作為繼承人，也沒有再要孩子。
他不願意多想，卻忍不住去想。
「警察鑒定是意外事故，法醫說他走的時候沒什麼痛苦。」柳曼看著兒子神情木納的看著外面，以為他在傷心，「你小姑姑為了養你，一生未嫁，我本是恨著她的，現在卻怎麼也恨不起來。」
柳曼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突然說這個，她繼而又道︰「徐家人待你是極好的，你娶了他們家的女兒，可要好好待人家。」
話至此，柳曼又覺得自己說多了，她有什麼資格教育他呢？
徐凱半晌沒有開口說話，他知道柳曼已經退休了，在家也是無事可做，有些事她可能還能幫上忙，就隨口的提議︰「你不如在A市住段陣子吧，我讓人給你安排住處。」
小妻子說他們的兩個孩子也需要和女乃女乃多走動，既然如此，就這麼辦吧。
雖然沒有在徐凱臉上看出喜色，可柳曼卻是打心底的高興。
她和兒子之間的距離又近了一步。
而此刻，裴雅所在的劇組卻炸開了鍋，傳說中的音樂天才竟然揚言要演戲！愣是逼著導演給他安排了個角色——女二的所持的碧血劍的劍靈！
編劇迫于無奈，只得硬著頭皮改劇本，添加角色。
對于這位歌王的天馬行空，眾人多半是無奈的，只求他千萬別拍到一半就罷演了，到時候粉絲可不會買賬。
雲景今日穿的極為‘風華絕代’，一套純白色太極服襯得他筆直高大的身軀，在秋風中仙風道骨般傲-然-挺-立，手腕上帶著一串沉香木的珠串，整個人徹底變了畫風。
裴雅有些恍惚的看著他，難不成失聯了幾日，他出家為道士了？
雲景無視眾人的或驚艷，或詫異，或驚悚的眼神，長臂一伸將裴雅拉進懷里，強行讓她陪著自己看著遠處的景致。
裴雅無奈的問︰「你怎麼突然要演戲？」真是太任性。
雲景卻突然瞥見了裴雅身側的陸嘉和，見他長的人模人樣，就勾了勾唇道︰「小乖，你養了個這個俊俏的助理在身邊，徐凱那小子知道麼？」他仿佛正在腦補著徐凱的頭頂綠油油的一片。
或許是因為雲景長期在國外，裴雅暫時原諒了他的中文表達不恰當。
她看了一眼陸嘉和，對著雲景說︰「你說什麼呢？他可是個稱職的助理，你說我可以，別說人家。」裴雅推了雲景一下，從他的臂膀中掙月兌了出來。
陸嘉和沒想到裴雅會為自己解圍，他猶豫了片刻，退出了十幾米遠，只是站在大樹下靜候被人使喚。
十八線女配的林佩兒再也沒有往日清純玉女的模樣，她扭著腰肢朝著兩人走了過來，身後替她撐傘的助理差一點就沒跟上。
她和邱磊的關系一直不清不楚，近日來也利用此事大肆炒作了一番，各種兩人開-房，半夜約會的照片在網上流傳，裴雅不好干涉他們的關系，也不過問。
林佩兒對裴雅打了招呼，轉爾笑的媚嬌妍秀的對雲景說︰「歌王也能參演這部劇實在是太好了，我還嫌日子過的無聊透頂呢。」
不遠處在休息的男主，男二，男三等人不太高興了，這意思是指除了雲景有趣，他們就是無聊？
裴雅不由得汗顏，這個林佩兒說起來也是在娛樂圈模爬滾打了十幾年，怎麼沒個長勁。
其實不是林佩兒不懂人情，而是她太明白自己的位置了，就算特意討好那些人，也是無用的。
雲景挑眉，笑的山清水秀的臉龐上多了一分趣味︰「佩兒有眼光，不像我家小乖，始終看不見我的好，偏要嫁給徐凱，她要是跟了我，一定比現在快樂。」
雲景的口無遮攔，眾人和媒體早就習以為常。不過听在林佩兒耳里卻是別有意味。
怎麼一個個都喜歡裴雅呢？
她還是不甘心的！
林佩兒扯了紅唇笑了笑，轉向裴雅︰「你還沒搬過來住麼？這里離A市雖然不遠，來往也夠折騰，要是拍夜戲的話，你根本就來不及回去。」
裴雅也想到了這個問題，本來打算等到兩個孩子回來，她再搬到橫店附近住，可那兩小東西已經樂不思蜀，現在不知道在哪個地方揮霍著她結婚時收的禮金呢。
雲景眸光一亮︰「小乖，我下午就讓人去看房子，住什麼酒店？房子一買好，你就跟我住一起，挺好的。」
裴雅晃了晃，什麼叫挺好的？
她可是有夫之婦好吧。
林佩兒沒地方插話，識趣的走遠了。
裴雅最終第二日就搬進了酒店，是劇組包下的，樓上樓下都是認識的人，下了戲也好湊一塊解悶。
雲景耐不過裴雅，在她旁邊的房間住了下來。
臨行之前，因為實在不舍，大清早的，徐凱又是拉著心上人荒唐了好一會，以至于她現在極度的疲倦。一下戲就往房間鑽，恨不得睡個幾天幾夜。
雲景卻是不依不饒，愣是把她從房間叫出，拉著她在橫店附近四處亂逛。
此時，還有好些劇組沒有休息，偶爾會看到正在戲的場景，其中有一人直接入了裴雅的眼。
她早知道會遇見邱磊，卻沒想到會這麼快，這麼巧。
邱磊也看到了她，他低頭和旁邊的人交代了幾句，就款步走了過來，燈光下，挺拔的身姿玉樹臨風的悄然而來。
他笑著道︰「听說你們已經開拍了，怎麼樣？還是適應麼？吃飯晚飯沒？」
裴雅對他而言，恐怕這輩子都是特殊的存在。
年少時，她總是問他有沒有吃飯，然後給他硬塞一些吃的，也不管他愛不愛吃，總之她就是那麼關心他。
裴雅終于甩開了雲景拉著她的手，因為走了好多路，臉色紅潤中帶著溫熱︰「吃了，你呢？怎麼沒听林佩兒說起你也在這邊？」
邱磊看著她瀲灩了一灣秋水的眸子，紅唇不點而朱，這種沒有任何修飾的美令人平添愛憐，他笑了笑︰「我也是這幾天剛過來。」
雲景感覺自己被怠慢了，在裴雅開口之前，就大刺刺的走到了兩人之間，目光直視著邱磊︰「小乖，你怎麼會和他認識？」
裴雅︰「——」說不說出實情都是一個問題。
潛意識里，她總覺得如果雲景知道邱磊是自己的初戀，他肯定會想著法的鬧出事來。
雲景和邱磊之前見過面，雖然沒什麼交情，可娛樂圈這幾個大腕，誰人不知？
邱磊見雲景對裴雅的處處‘佔-有-欲’，心中不免生疑，他暗自搖頭，和秘書交代了一些事情，就領著兩人去橫店附近逛了逛。
三日後的下午，崔子東將他在警局的朋友一一為徐凱引薦，其中一人是之前幫過徐凱的，另一人踫巧是重案組前任組長，正是負責調查當年那場車禍的人。
說來也巧，他退休之前，還曾帶過裴雅。
劉世忠五官葳蕤，六十多歲的年紀看上去依舊挺拔如松，鷹眸閃爍間仿佛看透一切人情世故，他笑道︰「肖肖現在還好麼？我听說她已經進了演藝圈，這孩子一直都很優秀，也很听話，哎－－－－」他嘆了口氣︰「胡中天得到了該有的懲罰，唐家那千金小姐也為她的所作所為付出了代價，肖肖應該心里沒怨恨吧。」
劉世忠還是習慣性喚她肖肖。
徐凱讓陳林沏了一壺上等的毛峰過來，幾人圍繞案件商討了一番，一個多小時後，徐凱親自送劉世忠那外幾個警察出去。
沒有人知道他們究竟談了些什麼，連陳林也不知道。
只不過看大boss的神態當真是前所未有的肅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