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嬤嬤的意思。」
她將手里銀簽一放,取了一旁的羅帕擦手︰「嬤嬤放心就是,若皇上賜婚,我自然不會拿捏性子。」
「可是……」
三皇子少年性情,又出身尊貴,若數次在傅明華身上踫了釘子,天長日久恐怕也會寒心。
江嬤嬤的意思是她不要如謝氏一般,不屑于對丈夫施展手段。
傅明華嘆了口氣,她明白江嬤嬤的意思。
她抬起眼皮,目光與江嬤嬤對上︰「我不會如我母親一般。」
之所以此時她覺得燕追的舉動讓她有些困擾的,是她如果嫁燕追,夫妻兩人是相敬為賓最好的。
從‘夢里’傅明華的一生便看得出來,男人的寵愛並不長久。
‘那時’的陸長硯腿有疾,人稱性情如玉,不重,還不是納了一妾,有個通房的。
燕追此時的示好,對她來說不如做些更實際的事。她不相信男子甜言蜜語,也不想哪怕將來嫁他之後,兩人太過親近。
若是燕追肯與她保證將來無論納側妃侍妾,都會維護她的地位,給她體面,恐怕對傅明華來說,遠比這二十篇女誡更令她安心。
她嘴角邊的笑意隱了去,神色變得有些冷淡,伸了手指彈去食指縫剛剛沾染到的香灰。
她不相信燕追!
不過她會做好自己的本份,會敬他、重他,不會如謝氏一般的。
江嬤嬤抿緊了嘴唇,兩人將話說開,傅明華能明白她的意思便是最好的。
「嬤嬤放心就是。」
她這樣一說,江嬤嬤不知為何,倒更不放心了。
只是傅明華已經不想再提此事,她轉頭望著窗外,鋪天蓋地的雪掩住了院子本來的顏色。
再過不了多久,便是春闈了呀。
那時候的陸長元早就野心勃勃準備入場,她端了桌上已經溫涼的茶水,抿了一口卻笑了起來。
而此時的杜玄臻府里,陸長元正收拾著自己之前帶來的,自己所寫的治國之道以及詩句。
杜玄臻點了點頭,端起茶喝了一口,看陸長元沉穩剛毅的臉龐,他向來有識人之明。
這回隴西太守姚煥致為他舉薦的這個陸長元確實頗有才能,對于時勢也看得清。
更重要的是,他雖然身為讀書人,但卻並不迂腐,頗讓他驚喜。
杜玄臻放了茶,沉吟片刻,這才讓陸長元坐了下來。
如今陸長元也算是他的門生,現在杜玄臻權勢看起來大得很,身為百官之首,在朝中隱隱有左相之威能,在朝中一呼百應,但杜玄臻卻知道自己的地位並不穩。
他是先帝時期便被冊封的老臣,並不是嘉安帝心月復。
更何況他的父親已經年邁,隨時有可能去,到時他丁憂三年,嘉安帝再召回他的可能性為零。
三年之後,哪怕他年紀還輕,但極有可能皇上會給他封個榮一品的官職將他架空。
到時朝里朝外他就得有自己的人。
杜玄臻十分看好陸長元。他服侍過大唐兩位皇帝,深知當今這位品性。
嘉安帝與太祖一般,恨世族。
可是當年的先帝卻是靠各大小世族而起家的。立國之後論功行賞,世族勢力鼎盛時期,除了一些無關緊要的官員之外,朝中大半文武官員,都是出身世族的。
雖說後期太祖血洗世族,朝廷到如今已經幾乎擺月兌了世族的掌控,不過前朝借鑒仍在。
哪怕就是現在,容氏一族里,在朝中當官的便是十數人。
如今雖說世族已被打壓了許多,但真正名門望族,嘉安帝還伸不進手去。
近來容涂英獻妻女換名利,皇上有意給容涂英鋪條路出來,依杜玄臻來看,這事兒是福是禍還未定。
容氏的事暫且他不管,倒是這陸長元出身寒門,並無根基,又有學識,再加上為人知道厲害關系,他這樣的人,最適合做個嘉安帝的忠臣。
杜玄臻想著,要不自己推他一把,將來也對自己有利。
「听說你有個兄弟,已經進了洛陽?」
陸長元便笑著起身,拱了拱手︰「學生確實有個兄弟,翻過年恰好十八,能得大人看中,實在是他天大的幸運。」
杜玄臻見他知趣,不由捻了捻胡須,微笑著點頭︰「倒是大好年紀,你學識出眾,人品上佳,想必你那兄弟也非一般人。」
「唉。」
陸長元听了夸獎,不喜反憂︰「不瞞大人說,我那兄弟年紀已漲,卻未說親,他樣貌學識不比學生差了半點兒,可是卻獨有一點,腿腳不是特別方便,學生家貧,已致蹉跎至今。」
他神情有些低落,杜玄臻倒是有些意外看了他一眼。
「姻緣天定,你還是安心準備二月春闈,是成是敗,都在這一舉。」
這春闈並沒有幾天了,依杜玄臻看來,陸長元去思考那些事兒,不如暫且放一放。
「待你功成名就,自然能為令弟娶個溫柔賢淑的妻子。」
陸長元微微一笑,十分有把握的樣子。
被杜玄臻看中,他也是不驕不躁,這模樣更是讓杜玄臻喜歡了幾分。
說起陸長硯的婚事,倒也不是因為陸長硯腿疾之故討不到溫柔賢淑的妻子,實在是因為陸長硯心有所屬,再加上陸長元又覺得弟弟學識、樣貌與人品樣樣皆不知比這洛陽之中多少出身高貴的郎君好了多少。
就是那被稱為當世玉郎的賀元慎,在陸長元看來也比不上自己的弟弟。
他怎麼忍心隨意為陸長硯抬門妻室回去。
倒是……
「學生上回倒是看到長樂侯府中一位大娘子,進退有度。」
杜玄頓了一頓,剎時便明白了陸長元的意思。
他有些啼笑皆非,洛陽權貴恐怕看不上陸長元這樣的出身,尤其是那傅大娘子。
這位小娘子他也是有所耳聞的,母親出身自江洲,教養自然不同,又是嫡長女。
哪怕就是陸長元中了三甲,他的弟弟既有殘疾,又無功名,將來可想而知是閑散人,長樂侯府怎麼肯將這女兒低嫁呢?
他想勸陸長元別妄想,陸長元卻道︰
「學生看來,長樂侯夫人好似對她多有不喜,不知可曾定下了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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