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府中,佔王不知不覺地移步到了湘水閣,他不願承認,心中被妘兒所牽系。然,她不在府中,他總覺少了些什麼。
此時,他相信,妘兒真的離開了京城。
少了她的陪伴,他覺得寂寞,總在無意間,回想著那張倔強的小臉,掛著淚花的那一幕,成了他心中永遠的痛。
至今,他仍記得她問的那句︰要不要她。她一早預知了他所安排的一切,她太過聰明,讓他不敢輕易在她面前露出自我。
當佔王踏入妘兒往日所住的廂房時,小紫正在里頭整理著,手拿著濕布,正欲擦拭妘兒往日最愛的瑤琴,被佔王一聲喝止︰
「慢!」他快步上前,阻止了小紫的動作,「不可用濕布擦拭。」
小紫被嚇著了,連連應著是,後退了幾步。自從小姐離開,佔王讓她繼續整理這廂房,似乎等著小姐回來。
不過,眨眼過了一月有余,仍不見小姐半點蹤影,莫非小姐遭遇了不測?小紫心中雖這般憂慮,卻不敢對佔王說半個字。
妘兒,幾乎成了佔王的痛處,每日,索加都必須前來稟報查找動向,而每日,都會讓佔王失望。
「下去——」佔王揮揮手,讓小紫退下,自個坐落在瑤琴跟前,伸出舞刀弄劍的大掌,在琴弦處輕挑著,淡淡的琴聲,不成曲也不成調,就這麼飄蕩而出……
閉上雙眸,如同听到了妘兒的彈奏,佔王雙手也不停地挑撥著,他不知道,原來思念可以這般深沉而急促。
他知道,妘兒恨著他,她親口告知,那決絕的表情,深深地刺痛著他的胸口,如同利箭穿了心,只是當時他不自知。
與琴相伴了將近一個時辰,佔王覺得累了,剛起身,便听聞門外聲聲大叫著︰「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不好了——」
听著這般慌亂的聲音,佔王皺緊眉頭,推門而去,「慌慌失失的,所謂何事?」
「皇上龍體違和,還請殿下速速前去——」來人是霞兒身邊的丫環,急切不已,看來,她所說的龍體違和,只是婉轉的說法。
于是,佔王匆忙趕去,此事可大可小,他也不能耽擱。
不多時,佔王趕到了皇上身邊,只見霞兒衣衫不整地跪在一旁,幾個太醫圍在皇上身邊,慌忙卻有序地替皇上診治。
「殿下!」霞兒一看見佔王趕來,急忙迎上前,驚恐地叫喚著,「殿下,一定要救霞兒!」皇上的身子,早已被挖空,如今這般情形,她怕是難逃其責。
「怎麼回事?」佔王微側著身子,不讓霞兒踫觸到,視線一直落在床榻處,不知道皇上的病情如何,「方才父皇還好好的,怎麼一眨眼就變成這樣?」
「回太子殿下,皇上龍體甚虛,只怕……」一個太醫趕緊來到佔王面前,誠惶誠恐地稟明,「皇上似乎有話要說,還請殿下移步。」
佔王急忙上前,湊近床榻,他看到了一個蒼白無比的老者,剎時間,他無法記恨眼前之人,前一刻,皇上還是精神無比的,此刻,卻是這麼蒼白無力。
「父皇——」佔王低聲喚著,剛剛蹲下,雙手被皇上模索抓緊︰
「佔兒,父皇怕是不行了,西貝王朝就只能交給你了!」皇上語氣微弱,卻是字字通順,听得佔王心里泛酸。
「父皇,你不會有事的。」佔王的心盡是悔,莫不是他所設的局,讓皇上變成這樣?說到底,皇上是他的父皇,他不應該記恨的。
「佔兒,父皇一直知道你雄心勃勃,如今你也可以如願,父皇也可安心上路——」皇上如是說著,突然劇咳起來。
不等佔王多言,一聲慘呼從遠而近地飄來︰「皇上!」
緊接著,是一個華麗的身影,正是莊妃,她听聞皇上龍體欠安,匆忙而來,「都怪這個賤人,若不是她日夜纏著皇上,皇上又豈會這般?」
言罷,莊妃沖向霞兒,「你明明是霞兒,皇上為何會將你看作是妘兒?」越是說,越是氣憤,心中盡是不滿,若不是這個女子,皇上又怎麼會冷落她?
「妘兒,你過來——」皇上弱弱地喚著,卻是讓莊妃不敢再動半下,「朕知道委屈你了,估計朕也命不長矣,若你是真心待朕,便隨朕前去佛音寺,自此,朕不再過問朝政之事,將皇位傳于佔兒……」
「皇上,臣妾願隨皇上前去——」莊妃一听,立刻撲上前,若是皇上走了,她留在這宮里也沒有任何意義了,佔王對她的敵意,一直讓她心驚。
「愛妃,朕負了你。」皇上似乎格外清醒,定定地看著莊妃,眼里涌起淚意,「玉妃呢?怎麼不見玉妃?」
听聞皇上提及母妃,佔王閉上了雙眸,從皇上的言辭里,他似乎看懂了什麼,「太醫,一定要把父皇治好。」
眾太醫听聞,慌恐地領命,可誰也沒有把握將皇上治好,皇上的病情,實在是太奇怪。
「都退下吧,朕有話交代佔兒——」皇上無力地揮起右手,讓眾人退下。
「父皇,你早知道了,對嗎?」。佔王靠近皇上,冷靜地問著,這個時候,他的表情沒有一絲哀傷,除了冷靜,還有冷淡。
「佔兒,父皇想清楚了,只要你善待夏兒與亦兒,一切听憑你的意思。」皇上也不作隱瞞,直接將自己的條件說出。
「好,只要他們不踏入京城半步,佔兒不會動他們。」佔王覺得,必須讓他們遠離京城,夏王被派去北塞,而亦王前往檀山,這怕是最好的結局。
「還有莊妃與秀妃……」皇上心中有愧,若非當初迷戀妘兒的美色,他也不至于受控于佔王,雖說他清醒過來,知道身邊伴隨之人是霞兒,但他已無力挽回大局。
「讓她們追隨父皇而去。」佔王同意,他只想知道皇上是何時知道這個局的,又是怎麼知曉的。
皇上嘆了一聲,緩緩道著︰「就在一個時辰之前,你告訴父皇,丞相要告老還鄉……」皇上得知此事,念在君臣之誼,他讓人請了丞相過來,怎知,丞相一眼便看穿了皇上所中的幻術!
當初,佔王與霞兒設了局,將霞兒裝扮成妘兒的模樣,然後讓人設幻術,使皇上相信霞兒就是妘兒!
「原來是丞相!」佔王並不氣惱,仍是那般冷靜,這讓皇上都自嘆不如。
「佔兒,一切以黎民百姓著想,父皇將皇位傳給你——」言罷,皇上讓佔王扶到了案前,揮筆下旨,「朕從此歸隱佛音寺,不問世事。」
當然,此番前去佛音寺,還須尋一個絕佳借口與時機。
終于得償所願的佔王,此時卻是沒有一絲喜悅,看著那明黃的聖旨,視線漸漸模糊,他竟然笑不出來!
為了得到皇位,佔王幾乎是埋沒了一切,包括所愛之人,甚至是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