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英雄救美還是引狼入室,這一次也只能豁出去,就當是賭一把好了。隨著砰的一聲大門被鎖上,蘇童的心也跟著猛地跳了一下,忐忑之余,也偷偷的勸慰著自己,別說自己還現在還跛著一只腳,根本不敢奢望能跑,就算正常的走路都走不了,只能單腳跳,哪怕現在自己輕手利腳沒有任何的不適,從傍晚上這個叫唐敖的男人架著自己上樓時候的力氣,還有那寬松的襯衫下面暗藏著的結實肌肉,假如他真的有什麼歹心,自己也同樣沒有幾分勝算。
換做以往,蘇童也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同意唐敖這麼一個陌生人登堂入室的替自己治療什麼腳傷了,畢竟兩個人還算是陌生人,並且他的名片上寫著職業是「家居裝飾顧問」,和能給人看病療傷的醫生簡直是風馬牛不相及,可是現在她卻並沒有堅決的反對,唐敖沒給自己反對的余地和機會,這只是很小很小的一部分原因而已,其余的因素里面包括了一種病急亂投醫的迫切,還有一種蘇童自己也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首先是病急亂投醫的那部分,崴腳也好,扭傷也罷,這種事並不算什麼稀奇的遭遇,蘇童讀書的時候曾經有一次因為跑得太急,一不小心踩空了樓梯,從小半層的高度摔了下去,扭傷了腳踝,一連好幾天那只腳的腳踝都腫得高高的,腳背好像扣了半個饅頭似的,又腫又疼,即便是那個時候,她也沒有多焦急害怕過,到醫院拍了片子,確定骨頭沒有事,就盡量少活動,多靜養,沒幾天就消了腫,可以小心翼翼的慢慢走,等一個月之後,就健步如飛什麼事都沒有了。可是這一次卻不一樣,莫名其妙的摔倒,摔倒之後腳踝上被烈火灼燒一樣的疼痛,再加上兩只特別清晰的黑色小手印,這些詭異的跡象分明都是在告訴蘇童她遇到的情況絕非尋常,而且直覺也讓她感到即便是去了醫院,恐怕醫生也同樣無計可施。
其次,蘇童也說不清楚那到底是一種什麼樣的因由,她只知道自己這勉強能夠算是第三次見到唐敖,並且三次見面還都是在同一天內,可是不管自己的內心里反反復復多少次的提醒,不要大意,不要掉以輕心,對方只是個陌生人,只要她的視線對上唐敖那雙深邃的眼楮,她就會莫名其妙的對這個男人產生了一種信賴,毫無緣由的在心里覺得他並不會做出什麼傷害自己的事情。
所以就是因為這種種的緣故,方才唐敖對自己腳踝上的狀況似乎並不陌生的那一刻,蘇童的心里其實就已經接受了他幫自己治傷的這件事。
唐敖走過來,把手里拿著的一包東西放在地上,蹲,湊近了看看蘇童腳踝上的狀況,然後仰起頭,看蘇童臉色慘白表情嚴肅的看著自己,便對她溫和的笑了笑,說︰「你別擔心,雖然我現在不敢說百分百能治愈,但還是有一定把握的,你這個看起來雖然有點嚇人,操作起來倒也不算難,對我要有信心吶。」
蘇童努力讓自己擠了一抹微笑,算是回應了唐敖,沒有開口,因為她現在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一來腳踝疼得越來越厲害,實在是很折磨人,另外一方面她也還是繃緊著神經呢,假如這個唐敖真的是徒有一張好看的臉,實際上是個人面獸心的歹人,那自己也一定得看準了最佳時機,搏一搏才行。
「你家里面有冰塊麼?」唐敖再次檢查過蘇童腳踝上的黑手印,起身問她。
蘇童點點頭,指了指廚房方向︰「冰箱里面有一個冰盒,里面應該還有冰塊。」
唐敖走進廚房,蘇童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看不到他在廚房里的身影,只能從聲響來判斷他在那邊做什麼。听起來他好像是先打開了碗櫃,從里面拿出了一個大碗,然後才開冰箱,稀里嘩啦的倒出了所剩不多的所有冰塊,听起來似乎連冰盒里面的碎冰他都沒有放過,弄完這些之後,他又扭開了水龍頭,接了下自來水。
等廚房里面徹底安靜下來,唐敖從里面走了出來,手里端著一個大碗,碗里面裝著水,水里還漂浮著沒有融化的冰塊。唐敖端著碗走回沙發跟前,蹲,單膝跪地,把碗放在了蘇童腳邊,打開他帶過來的那個有繩子抽口的小布包,蘇童一邊忍受著燒灼痛,一邊還忍不住好奇,偷偷的瞄著唐敖手里的那個小布包,不知道他能從里面掏出什麼稀奇的東西來,結果讓她感到有些失望的是,唐敖掏了半天,居然只是從里面拿出來了一卷繃帶。
「要不然……」蘇童看他伸手要去托自己的腳,這時候才忽然想起有些不妥來,自己雖然自認為是那種個人衛生很好的類型,但是在外面奔波了一天,現在讓一個陌生人去踫自己的腳,還是讓她覺得十分尷尬,想要躲開,稍微一動又是一陣難忍的疼痛,只能倒吸了一口冷氣,幾乎是從牙縫里面擠出了後半句,「你稍微等我一下,我先去把腳洗一洗再……」
唐敖抬起頭,看著她一臉又是疼又是窘迫的表情,笑著搖搖頭,用手輕輕的托住蘇童的腳跟位置︰「不要緊,我覺得挺干淨,你現在先不要顧及那麼多,放松一點,別那麼緊張,剩下的交給我來處理就好了。」
蘇童覺得唐敖伸手好像有一把火,在他的手一踫到自己的腳那一瞬間,就把自己給點燃了,不然為什麼現在自己覺得一張臉好像燒起來了一樣,滾燙滾燙的,窘得她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麼,一下子大腦就清空了,只好輕輕的咬著嘴唇,一聲不吭,等著看唐敖下一步的動作。
唐敖一手輕輕的托著蘇童的腳跟,另一只手把那卷繃帶整個浸泡在了還有沒有融化的冰塊的那碗冰水里面,等確保繃帶都浸濕了,又立刻拿出來,以最快的速度一圈一圈的纏在蘇童的腳踝上面,盡管被冰水浸泡過的繃帶又濕又涼,但是踫到燒灼疼痛的皮膚上面,卻異常的舒服,那種火燒火燎一樣的不適感好像也瞬間得到了緩解一樣,唐敖的手因為需要幫助繃帶浸泡吸水,也一直在接觸冰水,同樣冰涼,在幫蘇童把繃帶纏在腳踝上的時候,他的手指時不時的踫到蘇童的皮膚,涼涼的,讓蘇童的心跳莫名的跟著加快了幾拍。
真是個沒出息的,之前還笑話人家王莉呢,結果現在怎麼樣,不就是個長得英俊好看的男人麼,手指頭踫了踫腳踝,心里頭就小鹿亂撞了?蘇童覺得自己簡直是丟人丟大發了,即便唐敖專注的在替自己處理腳踝上的問題,兵沒有留意到自己的面紅耳赤,但她還是忍不住在心里面狠狠的鄙視了自己一番。
過了一會兒,濕繃帶上面的涼意漸漸變得不明顯了,唐敖就又迅速的把繃帶拆下來,重新泡在冰水里面,再重新纏上腳踝。
「本來應該能想到別的更方便的辦法,但是為了盡快解決你腳傷的事,沒時間準備別的,就只能這麼麻煩一點了,你忍耐一下。」他好像覺得這樣反反復復的纏了拆,拆了纏,有點不好意思,還略帶歉意的對蘇童說。
蘇童連忙搖頭表示不介意,現在看來,這個唐敖又好像真的沒有什麼歹意,人家好心幫自己治腳踝的怪病,又不嫌棄的用手托著自己的腳,假如自己在這種情況下還嫌東嫌西的各種不滿,那豈不是也太不懂得好歹。
經過了幾次的冰敷之後,也不知道是冰涼的溫度緩解了灼熱的痛感,還是說經過反復冰敷之後,腳踝那里局部的皮膚已經有些麻木了,蘇童覺得自己幾乎感覺不到之前那種難耐的刺痛,只覺得腳踝那里涼冰冰的,稍微有一點點的麻木感,但是和之前比起來,簡直舒服了太多太多。
她松了一口氣,看著唐敖再一次拆掉了濕漉漉的繃帶,把繃帶泡回到碗里面,然後從旁邊拉過來一個腳凳,動作十分輕柔的把蘇童的腳搭在了上面,自己則依舊保持著方才那種單膝跪地的姿勢,對蘇童很鄭重的說︰「我要準備進行下一步了,可能會非常疼,不過你一定要忍住,相信我,不要害怕,這一步是最至關重要的,今天晚上無論如何也得解決了你身上的這個問題,不然留到明天,可能會對你的整個身體都造成很大的影響。」
蘇童听他這麼說,心里不由的又緊張起來,點點頭,屏住呼吸,看著唐敖一只手捻著繃帶的一頭,另一只手伸進小布袋里去,模出了什麼東西,他的動作很快,蘇童只看到他手里面有什麼東西似乎是黃黃的顏色,還沒等看清楚到底是什麼東西,唐敖就已經把手里面黃色的東西敷在了蘇童腳踝上的黑色小手印上頭,就在那東西踫到蘇童皮膚的一瞬間,蘇童覺得方才冰敷緩解下去的疼痛一瞬間又都回來了,不,應該是翻倍的回來了,那火辣辣的疼痛忽然襲來,蘇童疼得閉起了眼楮,忍不住叫出聲,兩只手緊緊的揪住沙發坐墊,手指甲都泛白了。
唐敖有些擔心的看了看她,皺了皺眉頭,又拿出另外一片黃色的東西敷在腳踝另一側的另外一只黑色小手印上面,然後趕忙把冰涼的繃帶包裹上,一邊輕輕的纏繞一邊對蘇童說︰「你稍微忍一下,很快就會過去的,我用冰鎮過的繃帶給你纏上,說不定能稍微緩解一下,這是最難受的一個過程,但是非常重要,能不能治好就看這一步,把這個過程堅持撐過去就沒事了!」
蘇童額頭上的汗都已經順著額角從臉頰流到了腮邊,她痛苦的微微點點頭,向唐敖表示自己有听到他的囑咐,雖然他好心用冰水浸泡過的繃帶幫自己緩解痛感,但是效果可以說是微乎其微,她努力用自己幾乎無法思考的大腦試圖回憶,在此之前有沒有經歷過任何能與這相比的疼痛,結果是零,除了眼下,她從來沒有因為什麼這麼疼過。
那種疼,不是單純的腳踝疼或者哪里疼,蘇童也不明白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反應,她覺得好像自己身體里有無數根縴細的繡花針,正被一塊巨大的磁鐵吸引著,一根一根的從自己的毛孔當中鑽出來,那種刺痛無處不在,遍布全身,讓人忍不住渾身發抖,冷汗一層一層的往外冒。
過了一會兒,不知道到底過了多久,在蘇童的感知里,似乎過去了幾個小時那麼長,但是她心里很清楚,實際上有可能只有幾分鐘而已,她周身的痛感終于漸漸的減弱了,當痛感漸漸消失以後,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于虛月兌一般的輕松,她癱軟的靠在沙發上,喘著粗氣,臉色慘白,看著唐敖小心翼翼的拆下自己腳踝上面的繃帶,盡管已經精疲力盡了,她還是忍不住有點好奇,方才被唐敖包在里面的黃色的東西到底是什麼,為什麼會有這麼強勁的功效。
可是當繃帶一層一層最終被拆開的時候,蘇童卻並沒有看到她意料之中的黃色物體,繃帶里面的東西讓她大吃一驚,居然是兩片長方形的薄紙片,那紙就好像被焚燒過一樣,已經變成了烏黑的顏色,當繃帶離開蘇童皮膚的時候,黑紙片也碎了,被唐敖隨便卷一卷扔進大碗里面,飄在水面上,而蘇童腳踝上面那兩個駭人的黑色小手印也消失不見,腳踝的皮膚又恢復了之前的白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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