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童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了,說實話,這樣的答案她確實是不大相信的,可是又不好直接說出來,未免有些傷害唐敖的感情,會讓他很沒面子,另外,她自己也想了想,發現之前在兩個人的聯絡過程中,自己確實是只字未提關于自己住在哪里的,只說了因為工作結束的太晚,沒有辦法趕回去而已,別說是住在哪個房間了,就連賓館也沒有提到過名字,只說是在這個縣城里面能找得到的最好的一家賓館而已,這種情況下,除非把唐敖想象成電影里面的那種特工一樣的人物,在自己的身上安裝了什麼跟蹤定位系統,否則沒準兒還真的只有「心靈感應」這個理由才最說得通呢。
見蘇童沒有吭聲,唐敖以為她是不相信自己,也略微感到有那麼一點兒尷尬,解釋說︰「我知道這事兒說出來,听著感覺有點怪怪的,所以你剛才問我的時候我也猶豫了一下,不知道要不要這麼<直截了當的跟你說。你之前短信里頭跟我說在縣里頭住,住在賓館里,結果我忽然之間就有一種不好的預感,總覺得有什麼事情是要發生,就連我自己都說不清楚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感覺,我在家里呆著心里不踏實,呆不住,就索性開車過來了,原來是想到了這邊之後,再聯系你,問問你在哪兒,結果到了縣里面以後,我真的好像能感覺到怎麼走才行,就听從自己的直覺,一路就這麼開過來,還真把你給找到了,而且幸虧趕得及時,要不然……」
他沒有把話說下去,蘇童卻听得明白,的確,今天晚上如果不是唐敖趕來的及時,現在自己的結局會是什麼樣子,還真的是不敢想象。她打了一個哆嗦,心里隱隱有些後怕起來,記起之前唐敖對自己提起的關于張民的古怪來︰「你說他的瞳孔都是擴張的,不對勁兒,到底是怎麼個不對勁兒發?」
「哦,原來他的名字叫張民啊,我懷疑他有可能是著了什麼東西的道了,你到了賓館里頭遇到了怪事,他離開你之後到底有沒有經過哪里,遇到什麼,被什麼給迷了心神,咱們現在也不知道,我只知道他今天晚上的狀態絕對不是完全清醒的狀態下,不然也不會連我的出現都好像感覺不到一樣,就一直沒頭沒腦的想要往你那邊撲。我也是從那個時候才確定他不對勁兒的。」唐敖說,「他被我下了一道符,今天晚上都不會醒過來的,明天醒了之後也有他好受的,我在把他放到了以後,也覺得越想越後怕,就又給了他一點教訓,算是小懲大誡吧。」
「是什麼樣的教訓?」蘇童有些好奇的問,她對符咒那些東西一竅不通,听唐敖這麼說,一方面想到張民對自己的所言所行,巴不得讓他吃點苦頭,另一方面她又怕唐敖為了替自己出頭,惹上什麼麻煩,那可就不好了。
「其實我也不知道會不會成功,說實話,那個我還沒有實踐過呢,在他身上也算是第一次嘗試。」唐敖說,「之前在地攤上淘舊書的時候,淘到過一本舊書,挺古早的感覺,像是一個保存比較好的手抄本似的,書皮上寫著叫符集,里頭記載了一些稀奇古怪的符咒,從畫法到用途,包括制作要領都有記錄,除了這些之前也還有一些關于點穴的介紹,我剛才就是想起來那上面的一則記錄,試了試。」
「點穴?是那種可以讓人一動不能動的麼?」蘇童因為好奇,差一點忘記了自己剛剛才月兌離危險,睜大了眼楮問。
「你說的那種是武俠片里頭杜撰出來的,」唐敖笑了,「那本符集里面介紹了幾種,基本上都是比較適合用在關鍵時刻支付敵人的簡單手法,沒有什麼傷害性和攻擊性,但是可以化解來自對方的威脅,比如快速的擊中哪幾個穴位可以讓人四肢酸麻,或者讓人頭暈目眩。我今天在那個男的身上嘗試的一種比較特殊,假如真的有效的話,明天醒來之後,他可能會有那麼幾天,渾身上下像是有無數螞蟻爬一樣,又麻又癢,還怎麼撓都抓不到地方。」
蘇童這麼一听,心里就舒服多了,盡管唐敖說張民可能在做那些事的時候腦子並不清醒,但她始終還是有些存疑的。
「可是張民他來找我的時候,話說的是很清醒的啊,」她把自己的疑問說出來,希望唐敖能夠給自己一個合理的解釋,「假如他是鬼迷心竅了,那為什麼還會說話那麼有條理,我覺得他表達的都是他內心里面的真實感受。」
「他確實是鬼迷心竅了,不過說的八成也真有可能是他的心里話,我不了解他這個人,所以這個咬你來考慮,他平時是那種心里面比較憋不住事情的性格,還是正好相反?假如他在正常狀態下,今天晚上他對你說的話,會說出來麼?」唐敖並不奇怪蘇童會有這種懷疑,于是很有耐心的引導,幫她想清楚。
蘇童想了想,覺得如果換成張民以往一貫的個性,今天晚上的很多話顯然是不可能說出口的,冷靜下來,拋開自己的惡心,氣憤這些感受,盡量客觀的去分析和判斷的話,其實並不難得出這樣的結論來,一個平時連表達好感的勇氣都沒有,連付出感情都要想方設法的旁敲側擊,打听試探,生怕吃虧,生怕沒面子,為了確保萬無一失不吃虧,寧可態度日愛日未著也不肯袒露心聲的人,他怎麼可能忽然之間惡向膽邊生,在賓館這種人多眼雜的地方冒這麼大的風險呢!
「哦,還有一個問題,」蘇童忽然想起來一個最重要的疑問,一想到這個,她就又渾身都感到陣陣發涼,如果說張民的所作所為給了她很大的驚嚇,那麼這種驚嚇還都是來源于人,那麼之前的那件事給蘇童帶來的驚嚇可就和人沒有一絲一毫的關系了,「那個服務員提到的死去的女工……」
「你要不說這個,我還沒有顧得上和你說,」唐敖在蘇童剛開口說的時候,忽然打斷了她的話,「你的八字是輕還是重,這個你知道麼?」
「我知道,我還很小的時候,有過一個算命的說我八字特別輕,比一般人輕很多,不過我們家里誰都不信這種事,所以一直沒有太當一回事。」蘇童說。
唐敖嘆了口氣︰「那以後你真的要多注意了,你知道麼,很多東西不是看不到就不存在的,就像我們看不到空氣,但是空氣卻無時無刻不在我們周圍是一樣的道理。八字輕重會影響到你陽氣的強弱,你知道這些意味著什麼嗎?」。
蘇童撐著身子坐起身來,有些緊張的搖搖頭︰「我不懂這些,意味著什麼?」
「雖然有一句話叫做陰陽相隔,或者說生死殊途,但是實際上不管是什麼方面,界限就沒有百分百那麼清晰,那麼涇渭分明的,所以其實我們生活的周圍,也有很多因為客觀原因或者主觀原因滯留在人間的鬼魂,他們有的是有執念,所以不願意走,有的是被困住了,想走走不了,對他們來說,滯留人間是很痛苦的。」唐敖給蘇童掃盲,「你能想象那種感覺麼,你會感覺餓,但是不管吃什麼都吃不到肚子里去,即便吃下去了也沒有飽月復感,食物穿腸而過,你什麼都沒得到。你會覺得冷,但是卻沒有辦法加衣服,會覺得累,但是卻睡不了覺。這樣是不是很痛苦?所以對于很多滯留在人間的鬼魂來說,做人才是最舒服的,因為肉身對于他們來說,就是一個溫暖的‘房子’,有了這個‘房子’,從此以後就可以吃飽穿暖睡香了,只可惜,他們自己的肉身早就已經腐壞了,或者焚燒掉,找不回來,別人的肉身是有主兒的,就相當于落了防盜鎖的房子一樣,那些孤魂野鬼住不進去。什麼是防盜鎖?就是我們身上的陽氣,這又和八字的輕重有影響,所以說,你八字超輕,陽氣有弱,所以整個人就相當于是一個只有一把最簡陋小鎖頭的房子,很容易被別有用心的孤魂野鬼盯上,必須要格外小心才行。」
「那個……」蘇童欲言又止的開了口,「你能靠路邊停一下車麼?」
唐敖以為蘇童是有哪里不舒服,趕忙把車子停靠在了路邊,好在這一段並不是封閉高速,並且夜間這個時間,路上的車也很少。
「怎麼了?是有哪里不舒服麼?還是哪里疼?」他關切的回頭問。
蘇童咬了咬嘴唇,有些不好意思的說︰「你能扶我一把麼?我腿還軟的,有點支撐不起來,听你說那些,自己坐在後面有點害怕,我想換到前面坐你旁邊。」
唐敖意識到她只是有些害怕而已,松了一口氣,下車從後排把蘇童給攙扶到前排副駕駛位置坐下,上車繼續朝返城的方向行駛。
「我原來不懂那些東西,不過剛才听你那麼一說,就覺得好像挺信服的,可能是因為你用的比喻都很形象也很生動,還特別貼切。」蘇童由衷的說。
唐敖也笑了︰「沒辦法,雖然說我對那些東西好像忽然接受力很強,也很感興趣起來了,但畢竟是受過現代化教育,讀過大學的人,思維方式改變不了。對了,你在那個房間里,在張民出現之前,你是不是還受到過別的驚嚇?」
蘇童當然不會瞞著唐敖,把自己如何遇到那個頭皮被機器扯下來的女工的鬼魂,那個鬼魂又如何差一點點就對自己下手的事情講給了唐敖听。
唐敖听過之後才說︰「雖然打從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就覺得你身上的陽氣有點弱,但是也沒有弱到今天晚上這個程度,最初我也懷疑過是因為那個張民,可是後來又覺得不對,他再怎麼被迷了心竅,也還終究是個大活人,不可能造成你這麼明顯的陽氣大傷,能讓你的陽氣減弱這麼明顯的,只能是陰靈怨鬼。」
蘇童靠在椅背上,搓了搓自己的手臂,坐在唐敖身邊比方才在後排的時候有安全感了一些,不過行駛在黑漆漆的夜路上,談論這種話題還是讓她覺得有夠刺激的,她忽然想起來那個女鬼消失之前說什麼更厲害的,于是就說給唐敖听,唐敖听了之後問她在女鬼消失之後有沒有遇到什麼奇怪的事情,蘇童也答不出來,想來想去都只記得女鬼消失之後,很快張民就來敲門了,這中間的間隔很短,之後應對張民的襲擊都應付不過來,她就更加沒有心思去留意別的什麼了。
「你剛才是怎麼想到要和那個服務員說房間有古怪的呢?那時候我還沒告訴你那個女鬼的這些細節呢。」蘇童忽然有意識到了一件事。
唐敖有點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其實我一開始說這話,完全是根據自己的主觀猜測,沒有什麼依據,也不是發現了什麼。來的路上我一邊開車一邊想,你說這間賓館之前因為活動都客滿了,結果居然還剩下一間房,我就覺得有點不對勁兒,一般來說,用來招待活動賓客的賓館,不會那麼馬虎,居然還剩下一間房就以為客滿,他們的電腦系統里面也會有顯示,所以最有可能的就是那個房間是故意空出來的。當然,那時候這就是我的猜測而已,方才說那個房間的事情,其實也就是誤打誤撞的賭一下,主要是怕咱們一走,他們就過去房間里收拾,看到張民那個樣子,又說不清,咱們誰都會比較麻煩。我本來是打算如果沒有什麼的話,我就編個瞎話兒糊弄過去,沒想到那個房間確實有貓膩,那服務員一听說真的出事了,嚇得不敢過去,這倒是讓我不少事,不用硬著頭皮編瞎話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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