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蘇童的本意,她是想要非常爭氣的扶起唐敖就走的,可是沒有想到的是,唐敖這種看起來並不笨重的精壯派,在氣虛體弱的時候,居然也有那麼重,她把唐敖的手臂搭在自己的肩頭上,努力了半天,結果也只是把唐敖從樹墩子上攙扶了起來,試著往前走兩步,唐敖腿軟腳軟,蘇童架著他,還得注意著腳下,剛剛走出去不到兩米,她就已經氣喘吁吁的邁不動步了,只能咬牙站在原地,撐住唐敖,她得保證自己不摔倒,否則自己一旦摔倒了,疼不疼傷不傷那都是小事兒,主要是不能連帶著摔著唐敖,他現在一身都是傷,並且整個人越來越虛弱,感覺好像他方才拼盡了身上所有的氣力才從荒宅里掙月兌出來似的,所以現在已經渾身月兌力,別說是走路,依靠自己站住都很困難,並且臉色鐵青。
谷滿倉在一旁實在是看不下去了,搖搖頭,走過去,從另一側幫忙也架起了唐敖的一條手臂︰「唉,看不下去了,這種出力氣的還是交給我來吧。」
蘇童很想要個志氣,表示自己完全可以做到,只可惜形勢比人強,她的體力確實支撐不住,下山的路還有很遠,現在相對還算平坦的地勢自己都走不出兩米遠,更別說呆會兒一個人架著唐敖下山走婆路了。也多虧有了谷滿倉這麼個怪人的出現,讓他們下山的路方便了很多,他一個人承受了唐敖絕大多數的體重壓力,否則以唐敖的虛弱程度和身高體重,指望蘇童一個人架著,是很不現實的。
谷滿倉對他們倆好像自來熟一樣,一點也不見外,呼哧呼哧的幫忙把唐敖扶下山,安頓在車里,然後眼巴巴的看著蘇童手里面的車鑰匙,不過這個狀態也就持續了大概兩秒鐘,然後他就一拍腦門兒,大叫一聲忘了東西,二話不說拔腿就開始往山上跑,跑的速度還挺快,蘇童根本沒有來得及反應過來,谷滿倉就已經跑得連影子都看不到了。
蘇童猶豫了一下,從另一側坐進了駕駛位,問躺在後排座椅上面休息的唐敖︰「剛才那個谷滿倉,他說和你很熟,但是你對他真的一點印象都沒有麼?」
唐敖努力的回憶了半天,最後還是艱難的搖了搖頭︰「確實沒有印象。」
蘇童皺了皺眉頭,糾結了一下,最後心一橫,發動了汽車,迅速的開出了停車場,離開常青山公園,朝著回家的方向駛去,生怕一點的遲疑,就錯過了時機。
「你……把他一個人丟在那里,不好吧?」唐敖費力的撐著身子坐起來,看著車後窗外面逐漸遠去的常青山公園,以及根本就不可能出現在他事先範圍內的谷滿倉,雖然谷滿倉的出現太過于突然,並且言語之間也有不少讓人畫問號的地方,但是不管怎麼說,他也是實實在在的幫過自己的忙,就這麼把他給甩掉了,唐敖也不知道到底妥不妥當,于是試探著開口問蘇童。
「你要是覺得我這麼做不好,那我現在就調頭回去接他。」蘇童回答,不過從語氣上听起來,她似乎是有點隱隱不高興的,「那個人怪怪的,不管是談吐還是舉止,都很奇怪,他說他是你的朋友,偏偏你連一點印象都沒有,他對你的事情,甚至對我的事情居然都了如指掌似的,但是咱們對他可以說是一無所知,我其實也有些猶豫,但是你現在這麼虛弱,這種時候萬一是個沒安好心,不知道打了什麼算盤的人,想要對你下手對你不利,簡直太容易了,不管是從體力上,還是從道術那些東西上,我都不可能是他的對手,所以我不能不考慮的多一點。之前你還說我不懂得防範,我看你也和我差不了多少。」
蘇童沒有說自己心里因為谷滿倉這麼一個怪人的出現而引發的不安,那種情緒畢竟太過于主觀,而且以她和唐敖現在的關系來講,她也不好意思說出口。
唐敖語塞,蘇童說的這番話听起來也很在理,他一下子也不知道該怎麼回應,半晌才說︰「其實……我就是覺得不管怎麼說,剛才也真的多虧他出手幫我,不然我就算順利出來,也肯定不是現在的這種樣子。荒宅里面的情形比我實現預計的還要更凶險,我原本是想用結界護體,抵御一下里面的陰靈還有陰氣侵蝕,但是這麼多年,荒宅特殊的環境讓里面的陰靈變得格外強大,到後來只是單純的防御已經沒有辦法月兌身了,只能硬殺出來,谷滿倉就是在我被里面的陰靈纏住的時候找到我的,他幫我重設了一個結界,居然效果很好,然後他就走了,我憑借著他幫我設的結界,才一直撐到從地下室里上來,出荒宅的大門。那人不光是有道行,而且道行還不淺,如果有心想害我的話,在荒宅里的時候趁亂動手不是更方便麼?我想不起來他是誰,但是的確覺得對他還是有一種很熟悉的感覺……」
說到這兒,他忽然發現蘇童的表情似乎不大好看,意識到自己這麼說好像是辜負了她的一番好意,便又連忙改口︰「不過你說的對,防人之心不可無。」
蘇童沒吭聲,一言不發的默默把車子開進了主干道。
其實她也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這個問題,心里也是矛盾得厲害,因為谷滿倉沒頭沒腦的一些話里面流露出來的意思,就對這個人的出現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抵觸感,這種反應本身就很說不過去,也很沒來由,可是現在她的本能反應恰恰就是這樣的,就好像小動物感覺到了有對自己不利,或者潛在的危險,後背上的毛都炸立起來了似的,滿滿的都是戒備。可是她能怎麼和唐敖說呢?難道說自己這麼恩將仇報,就是因為所謂的「女人的直覺」麼?這個理由連她自己都說服不了。
她總覺得,谷滿倉口中的那個唐敖,和自己認識的唐敖不一樣,非常的不一樣,雖然谷滿倉並沒有說出什麼實質的內容,但是蘇童還是從他對唐敖的反應和態度上就能感覺的出來,谷滿倉認識的唐敖,就好像是完全不同的另外一個人。
所以她就會不由自主的擔心,如果讓那個怪里怪氣的谷滿倉好像狗皮膏藥一樣的纏上了唐敖,終日呆在一起,他會不會真的把唐敖變成一個完全陌生的人?
雖然這樣的想法很無厘頭,但是她就是有這樣的預感。
當然,這些她是不會告訴唐敖的,一來怕他會覺得自己太主觀,二來也知道,以唐敖的聰明,自己的話必然會被他悟出背後的另一層含義。
那個蘇童直覺中的「不一樣的唐敖」,是否也會像現在自己身邊的唐敖一樣,關心自己,在乎自己?蘇童不敢想,也不願意想,寧願自我催眠似的反復在心里告訴自己,唐敖只有一個,就是自己眼前這個真真切切有血有肉的男人,他永遠都會是他,不會變成什麼自己不認識的陌生模樣,至少不會在現在這種,自己剛剛對他萌生出了絲絲縷縷好感的時候。
兩個人默契的誰也沒有再提起這個問題,不一會兒,唐敖就因為太過虛弱和疲憊,躺在後排座椅上睡了過去,一直等到車停在家門口,才被蘇童叫醒。
扶唐敖上樓又讓蘇童結結實實的出了一身的汗,幸虧他們住的是一棟電梯樓,不然她一個人還真是有些搞不定呢,蘇童吃力的架著唐敖,付他進電梯,站著,再扶他出電梯,進家門,把他安頓在沙發上,完成了這些所有一系列的動作之後,蘇童身上的運動衫都被汗水黏在了身上,額頭的汗更是把她的劉海給打濕成了一綹一綹的,唐敖看她這麼累,也有點心疼,可是他現在實在是很虛弱,連喘息都顯得有氣無力,唯一能做的也只能是讓蘇童也休息休息,別累壞了。
可是蘇童安頓好了唐敖,草草的洗了一把臉,連喝口水的功夫都還沒有呢,樓下就忽然隱約傳來一個有些耳熟的聲音在喊著唐敖的名字,叫了兩聲之後,停頓了一下,然後又改成叫蘇童的名字了。
由于住在十樓,那聲音不算特別大,蘇童剛開始也沒有听清楚,所以沒在意,直到听見樓下有人喊她的名字,這菜連忙跑到陽台去,附身向下看。
樓下的空地上站著谷滿倉,他笑眯眯的仰著頭,正在樓下看著她呢。
「怎麼會是你?!」蘇童詫異的看著樓下本不應該出現在這里的人。
「這事兒回頭再說,現在先別浪費這個時間啦,你下來一趟,幫我付車錢!」谷滿倉站在樓下,仰著頭,兩只手夸張的翻出空空的褲子口袋,可憐兮兮的說。
「是誰啊?」唐敖在沙發上隱約听到聲音,又看到蘇童的反應,听她的聲音似乎懷著很深的戒備,于是神經也不由的緊張起來,想要起身來看︰「是張民?」
「不是,你別起來,好好休息!」蘇童趕緊跑回客廳,扶他坐回去,唐敖現在的臉色蒼白的好像失血過多一樣,要不是檢查過他體表只有些淺淺的皮外傷,蘇童搞不好會直接送他去醫院輸血,並且他渾身都是皮外傷,蘇童哪里都不敢踫,生怕踫到了傷口,「是那個狗皮膏藥不知道怎麼跟過來了,坐出租車來的,沒錢付車費,在樓下等著我下去替他付車錢呢!你在家里休息一下,我下去一趟。」
唐敖愣了一下,很快就明白過來蘇童口中的狗皮膏藥指的會是誰,便笑了笑,一顆心重新落回了遠處,踏踏實實的靠了回去。
其實他剛剛也很快就意識到自己的擔心是多余的,之前他故意在張民身上畫符,讓那嬰靈上他的身,除了確實需要一個能與它對話的「傳聲器」之外,另外其實也還有一個目的,那就是對張民之前的唐突行為略施小懲,那個張民現在估計就算還有膽子來糾纏蘇童,也未必能有那個體力。當日唐敖用符的目的有二,一則是讓嬰靈不被張民的身體排斥,能夠順利附體,二則是護住張民的心神不受傷害,不至于在被附身的期間自己的魂魄被更強大的嬰靈所吞噬,這樣做雖然能夠確保他不受到本質上的傷害,但被其他靈體,還是積怨頗深的那種附身,終歸會導致氣虛體弱,現在搞不好正趴在家里面休養,爬都爬不起來呢。
他這麼做主要是為了替蘇童出一口氣,當時自己趕去縣里面的時候,看到受了驚嚇的蘇童,那種揪心的感覺現在唐敖一回憶起來,還能清清楚楚的感覺到,其次他也算是有一點自私的考慮,那個張民一直糾纏著蘇童,那麼就等于是自己的競爭對手,盡管毫無競爭力,但是他的存在還是讓唐敖覺得心里略微有那麼一點不爽快,當然了,這點背地里的小心思,唐敖自然不會說出來的。
不一會兒,大門開了,蘇童板著臉走進來,谷滿倉依舊笑嘻嘻的跟在後頭,好像壓根兒就不在意蘇童的臉色似的,一進門就直奔靠在沙發上的唐敖。
「我說唐敖,你現在可真是太虛了!就剛才那麼點兒消耗,就搞得你像個紙扎人一樣——又白又脆,一戳一個窟窿!」谷滿倉大大咧咧的湊到了唐敖跟前,一**坐在他身旁,一邊和他說話,一邊手還不忘朝唐敖的胸口拍了拍。
唐敖冷不防被他這麼一拍,胸口里面一口氣岔開,嗆得他連連咳嗽,震得胸前傷口生疼,臉上的肌肉也跟著不由自主的抽動,原本英俊好看的一張臉,硬是扭成了一團,看起來別提多怪異了。
蘇童一見唐敖被谷滿倉拍得臉都疼變形了,也有些著急了,連忙過去,拿開谷滿倉搭在唐敖肩頭的胳膊,不悅的瞪他一眼,然後擔心地問唐敖︰「沒事吧?」
唐敖剛把氣喘勻了,還來不及張口說話,只要對蘇童微笑著搖搖頭。
「你這個人有毛病吧?難道沒看出來他現在很虛弱麼?難道你想讓他傷重不治麼?!」蘇童原本就有些惱火突然自己冒出來的谷滿倉,現在又加上這麼一出,生起氣來免不了有些口不擇言。
「蘇童,我沒事,真的。」唐敖覺得谷滿倉畢竟幫過自己,不想讓兩個人搞得那麼針鋒相對,急忙在中間打圓場。
谷滿倉有點委屈的撇撇嘴,一伸手,動作快到讓蘇童來不及阻攔,從唐敖的脖子上把那塊八卦墜給揪了出來,趕在蘇童發作之前,對她說︰「喏,這個瞧見沒?這個玳瑁八卦墜還是我給他的呢!我可是他的救命恩人吶!如果沒有我給他這個墜子,他早就不知道飄去哪里了!還能輪到今天跑去那個大陰宅耍威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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