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後問你,方才婧嬪來過吧?」太後掩唇一笑,眼中的那種心機之感再次加深。
「母後……怎知道。」巫苓一愣,略咬了咬唇,難道,母後派人監督著這里?
「母後自然知曉,不過……婧嬪與你說了些什麼,便不用母後細問了,巫苓心中可有數?」太後看向巫苓,臉上的笑容依舊保持的完美無瑕。
「有數?」巫苓不懂,母後這是什麼意思。
「嗯……想來她若是無事,也不會找你的。不過沒關系,母後不是為了她的事來的,母後此次來,倒也就是路過。」見巫苓有些疑惑,太後心中便有些猜疑起來,難道婧嬪沒有與巫苓說那些麼?
她想了想,還是決定不再提這個事兒,她今日來,倒也不是為了婧嬪來的。
「路過?」巫苓越來越不明白,母後這麼說,是在繞什麼彎子?
「是啊,母後是剛從姮嬪宮中回來的,那個女子呀……唉。」
太後這一聲嘆息,倒是讓巫苓更加不明不白了,母後就是這樣,說話,不是一刀子攮進她心里,就是這樣繞著彎子,不停的試探。
「對了,母後宮中做了珠玉丸子,方才已經命了侍女交給你的宮人了,若是下午騰出些空閑,便趁著酥脆吃了吧。」
巫苓有些受寵若驚,眨著眼眸看著太後,半晌,口中才喃喃回應了一句︰「多謝母後。」
「有什麼好客氣的,你我是母子呀!巫苓一直未母後解憂,而母後卻一直在忙碌著,一直也沒有顧得上巫苓,母後知曉巫苓愛吃甜食,也知曉巫苓喜歡脆的,今日詩藍做了些,母後便想巫苓定然是許久未曾吃了,又想著回來的路上會路過這里,便給你帶來了。」
提起詩藍,巫苓又是怔愣了一下,緩緩開口︰「詩藍……現在如何了?」
「啊,那個丫頭啊。」太後和煦一笑,揮揮手道︰「那丫頭糙皮厚肉的,打幾下板子死不了,只是常與我叨念,很是想你,若是能再回你身邊便好了。」
巫苓未言聲,她越發的覺得自己對不起詩藍。
雖然詩藍有時候行為很古怪,這也是讓她那一日沒有挺身而出維護詩藍的原因。
可是,畢竟自己沒有抓到她任何的尾巴,至于那次告狀,甚至先前的事,說深了,也是為了自己。
巫苓越想,心中便越是愧疚不已,她似是太對不起詩藍了。
這個從小陪伴自己到大的姐妹……
太後瞧著巫苓的眼中漾著一抹痛楚,再次補上了一句︰「其實啊,母後也曾問過,詩藍說,她當真是一切都是為了你好。她覺得那七王妃並不是什麼好人,才會這樣的威脅她的,她當時也是護主心切,若是公主生氣,也並無錯處,她只是希望,公主能等哪一天消氣了,帶她回去。」
太後學著詩藍的語氣重復著,听得巫苓心中越發的難受,整個心口都開始一抽一抽的隱隱作痛。
太後瞧著巫苓的眼色,便知曉,這個女兒還如先前一般單純好拉攏,僅是這幾句,便露出了歉疚的神色。她勾起唇角,不著痕跡的邪笑了一下,轉而道︰「哎呀,你說母後難得有時間陪巫苓來閑聊一陣子,卻總說些惹巫苓不開心的,咱們換些別的說。」
巫苓低垂著頭,心里不甚好受,但是還是回應了一聲。
「嗯,姮嬪之事你可知道?」
太後突然提起姮嬪,她這次,絕大部分是為了這件事來的,她想要利用姮嬪的事情,讓巫苓知道,忤逆自己是什麼樣的下場。
雖然她心中明明知曉,對于巫苓,用硬性的法子根本沒有用。但是若是配合上母子情深的戲碼,那麼定然會好用的。
「知道。」巫苓點頭,方才剛听碧瑤說過。
「那麼母後不妨就告訴你,姮嬪惹母後不高興了,故而母後不願在宮中留她。」她說的倒也爽利,因為知道巫苓是個不會轉彎抹角的人,所以她也不打算再饒弄,不然,憑巫苓那個腦子,也不一定能夠理解。
「這是何意?」巫苓蹙了蹙眉,什麼叫不願留她?
「她是母後安排的唯一一個侍寢過的妃嬪,卻不加以自制,到處去炫耀,弄得後宮人心惶惶,四處猜忌。故而母後不打算留她在宮中,或者說……母後不打算,留她。」
巫苓先前還不明白這‘留她’究竟是什麼意思,但是只細一思慮便明白過來,母後不打算留她的意思,是……打算殺了姮嬪!
她看著母後略帶些深意的面龐,本是那麼燦耀的幾乎讓天地失色的臉龐,怎麼此時看起來,竟如此的丑陋?
太後看到巫苓略微抖顫一下的目光,便知道她明白了是什麼意思,再次嫵媚一笑,眼波流轉,似是根本不將人命放在心中。
「只可惜……你那個帝君護著她,留了她一條命,若不然……咯咯咯……」
太後笑得歡欣,可巫苓卻覺得從頭到腳的冰冷。
究竟是因為姮嬪侍寢之後,與眾多嬪妃說了許多事?還是因為姮嬪與母後之間發生了什麼不愉快的事情?亦或是,根本有什麼不能夠告知自己的事情,母後只是簡單的說了說,而並未告訴自己其它。
這些猜測,都是有可能的,母後能做出什麼樣的事情,巫苓心中自是明了,只是不願相信,僅僅是因為這樣一小點兒的事,便……要人性命。
是啊……她有什麼可不相信的,這麼多年來,母後不是一直這樣麼。
巫苓輕聲嘆了口氣,眼光飄向地面,看著母後欒疊的裙角,勾了勾唇,苦笑。
「巫苓也莫要心慌,只要你完成母後讓你做的事情,那麼母後自然不會虧待與你的。母後不是答應了巫苓麼,只要最後這件事做的好,巫苓便報盡養育之恩,母後恩準你再也不用回帝宮,天高海闊,想去哪兒便去哪兒,你的工作,自然會有人接替你的。」
「接替?呵……」巫苓鼻端溢出一聲輕哼,在太後听來,竟是不屑之意。
巫苓何曾露出過這樣的表情?在她的記憶之中卻是沒有,但是聰明如她,自然知曉,她定是知道了什麼,不然萬萬不會這樣。
「巫苓知曉了涵煜的事情是嗎?」。她謹慎的問道,但是面容上還是一貫的優雅,猶如對一切都了如指掌的樣子。
「是。」巫苓也不否認,知道便是知道,沒什麼可隱瞞的。
听到巫苓承認了之後,太後也很鎮定,她早就做好了巫苓知曉這一切的準備,故而說辭也早便想好了。
「母後也不瞞你,母後早知道巫苓會有一天離開母後……」太後有些難過的樣子,甚至眸中竟然溢出了一絲淚花,她伸出袖口輕輕的撫了一下眼角,繼續道︰「唉……母後這一生啊……與巫苓是一樣的,執拗的想要完成自己想要的事兒。可惜,母後錯過了人生中最好的時機,錯過了最想要的。現在母後只有睿了,母後也只想讓他以後的一生衣食無憂……」
「難道現在他不是衣食無憂麼?」身為一朝王爺,幾乎與坐擁天下的帝君沒什麼不同了,相比來說,還不需要做那麼多瑣碎的事情,這不好嗎?
可是巫苓看著太後難過的面龐,心中也抽搐了一下,似是有些疼,沒說出後面的話。
「母後想讓他接替祖宗的江山,想讓他做這世間最英武幸運的男子,讓他知曉,他有一個非常愛他的母後。」太後這話,不僅是為了煽動巫苓,也是為了試驗巫苓對自己的心。
「為何一定要……」巫苓這下更加沒了話,看著母後滿是期待的面容,她也說不出什麼了。
「所以,母後現在要靠著巫苓呀,這次秋祭,便是個完美的機會,巫苓一定要給母後帶回好消息來。」
這才是她的最終目的,前面都只是鋪墊,是試探,是警告,這才是,她本身來到這的意思。
她心中焦急,巫苓雖然答應兩個月之內動手,可是她知曉,巫苓一定會將這兩個月的時間拖到最後,說不定還會延期。
可是這次秋祭,是多麼好的機會?帝君若是死在了外面,那麼……不是省卻了很多麻煩麼?
大可推到敵國此刻或是早飯百姓身上,有千千萬萬個理由可以用。
所以太後才不會錯過這次好機會,她要讓巫苓清楚,這次是個萬里挑一的好機會,若是錯過了,定然是她這一生中最懊惱的事情。
巫苓听到了母後這麼說,轉瞬間也明白了一切。
她是來催自己動手的。
雖然自己答應了,可是母後依舊不放心。
不放心自己對朔的感情,不放心自己對時間的把握。
巫苓淡淡一笑,看著太後。這眼光,看得太後心中忽然沒了底,暗暗咬著牙根,不知巫苓會說些什麼。
她覺得,巫苓越發的不好控制了。
可是不行,再怎樣,巫苓也比自己宮中的那個涵煜要強大百倍,她必須要讓巫苓听從自己!
靜默許久,太後心中想著該如何勸誡巫苓,卻听到巫苓沉默之後,並未說出叛逆之言,而是低低的應了一聲。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