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蜀之地,以道路難行而聞名,地勢高陡多山,山道窄小且不易修繕,加上氣候潮濕導致山體松軟,人行其上,稍有不慎便跌落深崖,詩仙太白亦曾感嘆蜀道之難。
一位白衣負劍的少年,孤身在陡崖峭壁之上的盤山小徑上緩緩而行,濕潤的泥土染上了雪白的布靴。不知過了多久,面前出現了一堵由大小不一的石塊壘砌而成的牆面,石塊嚴密嵌合,如同老龜背殼上的紋路。巨大的石匾上寫著「百棺機密門」五個大字。
暮蒼梧也不著急進入,而是立在石門外眺望遠方。不久石門忽然打開,暮蒼梧大步流星踏入漆黑的洞內。
百棺機密門內一片昏暗,不大不小的山洞到處都是規格相同的棺材,各自按照玄妙的軌跡緩緩移動。
暮蒼梧駐足在棺木陣前,說道︰「道友素還真,請現身一見吧。」
一道輕*微的嘆息之聲緩緩響起,素還真的身影從黑暗中竄出,冠玉般的面容上有著一副天塌不驚的從容與魄力,只是眉宇間淡淡的愁色卻掩蓋不住。
素還真道︰「素某知道自己的行跡瞞不過樓主的眼楮,不過此時樓主親自前來,所為何事呢?」
「是時候請出雲路天宮的主人了。」
「唉,也罷。」素還真從袖中拿出一張羊皮紙,交到暮蒼梧的手中,「這是藍色天`朝的地圖,那就有勞了。」
「你吾無需客氣。」暮蒼梧將羊皮紙收好。
二人相顧無言,半晌,素還真打破寂靜道︰「歐陽世家復出可以說木已成舟,我也已將一切安排妥當,未知望雲樓有何打算?」
「走一步算一步吧,那我就告辭了。」暮蒼梧深深地看了素還真一眼,轉身離開。
根據地圖上的指示,暮蒼梧又趕往被稱作「藍色天`朝」的山谷。此地一片黑暗,伸手不見五指,一如當年無首怪人居住的黑暗天。
山谷上方出現一道亮光,斗大如盤,散發耀眼光芒,隨後一個洪亮的聲音傳來︰「來者何人?」
暮蒼梧稽首道︰「吾乃是望雲樓暮蒼梧,受素還真指點來此。」
「原來如此,這就難怪了。」
「此次前來,是為了告知流星君一件重大消息,你的徒弟七流星慘死在歐陽世家的陰謀之下。」
「這是他們的命運,怪得了誰呢?」
暮蒼梧故作驚訝道︰「哦,難道流星君不想為門徒報仇嗎?」。
「報仇?人在武林到處是仇,人在江湖遍地是恨,當你雙腳踏入武林就應該有所覺悟。」
「吾受素還真所托,特來解答流星君心中謎結。第一,刀狂劍痴葉小釵尚活在人世,但具體下落不明,只知道他和照世明燈似乎有某種關系。第二,當年與唐門之主陷害玉頸金羽蕭竹盈的那名侍女,已經死于非命,尸體被安置在四川唐門。」
亮光之中,語調蕭索,「唉,沒想到素還真連這些事情都調查清楚了,罷了,紅塵自染人,有些事注定逃避不了。」
「既如此,那吾先離開了。」暮蒼梧悠然退出藍色天`朝。
翠環山。
眾目睽睽之下,沙人畏與蔭尸人一左一右將一線生押往品茗亭。此時的一線生,雙臂被斷,渾身上下如同從血漿里撈出來一般,由于失血過多而變得慘白無比的臉上,每一寸肌肉都在瑟瑟發抖。
言先生面無表情道︰「一線生,只要你乖乖說出素還真在哪里,我可以馬上找人醫治你的雙手。你是天下第一巧手,雙手對你來說比什麼都重要,你應該知道,若是超過三個小時,你傷口的血若是凝固,那就再也沒辦法復原。一線生,何必因為一個朋友做出這麼大的犧牲呢?朋友可以再交,性命卻只有一條,你是聰明人,你應該了解怎麼做。」
一線生咬牙切齒道︰「我……了解。」
「哦,那你快說吧。」
「我了解朋友有義的道理。」
言先生惱羞成怒,吩咐左右道︰「將他的雙腳砍斷!」
「是。」蔭尸人手起刀落,將一線生自膝骨之下齊根削斷。
一線生痛苦難當,淒厲的笑聲響徹雲霄,「哈哈哈,你們這班人會得到惡報,你們這般人會得到惡報……」
沙人畏上前提醒道︰「言先生,這樣繼續下去,恐怕會出人命。」
言先生點點頭道︰「這我知道,將一線生丟在此地讓他自生自滅吧。」
「是。」沙人畏與蔭尸人跟隨在言先生的身後離開了翠環山。
一線生失血過多,意識漸漸模糊,削成人棍的身體仍在微微顫抖,口中喃喃自語,如同夢囈一般︰「啊,這是計謀,這是計謀啊,素還真啊,你若是活在世上,千萬不要派人來救我,我願意為你犧牲,啊……」
玉波池底的密室里,素還真躺在棺木中,嘆息道︰「唉,道友啊,你為我素還真受苦了。」
時至深夜,躺在地上的一線生痛苦地掙扎,體內的血液已經流失大半,整個人看起來如同風干的尸體一般恐怖。
突然間,一個樵夫打扮的人影沖到了品茗亭上,一把將一線生扛起,幾個起落就消失在黑暗之中。早就埋伏在周圍的密探見此情景,急忙跟蹤而去。
一行人奔行無數路程,直入巴蜀之地,只見得這名樵夫毫無掩飾地闖進了百棺機密門,跟蹤的密探沒有貿然進入,而是牢牢記下打開石門的暗語,之後果斷選擇離開。
一天後,言先生領著沙人畏、蔭尸人以及數名手下親自前來,按照偷听來的暗語,成功打開了百棺機密門的石門。
三人魚貫而入,見到四周排列著無數的棺木,沙人畏不禁問道︰「言先生,棺木這麼多,咱們要如何找起?」
「素還真很有可能藏身在某個棺木里面,只有將所有棺木全部毀掉。」
沙人畏點頭道︰「有理,讓素還真假死變真死。」
正當沙人畏準備動手之際,周圍的棺木開始顫抖起來,之後自行運轉,朝著言先生等人以極快的速度撞了過來。
言先生一驚,「棺木移動,位置變幻,哎呀……不妙,這是一種陣局。」
一時間無數的棺木從空中飛躍、從土地竄出,竟能有意識地配合攻擊,言先生手下數名刀手一一慘死在棺木的夾擊之下。
言先生見情勢不妙,想要撤離卻慢了一步,從左側方飛來的棺木瞬間將言先生擊飛,此時沙人畏與蔭尸人急忙護住言先生匆匆離開百棺機密門。
路上,言先生捂住自己的右眼,污血順著指縫留下,看起來猙獰又恐怖。
「言先生,你的眼楮廢了。」
言先生咬牙切齒道︰「可惡,這是素還真的詭計,引誘我們進入百棺機密門。」
回到言家莊,言先生怒意不減反增,「可惡的素還真,不想辦法破百棺機密門,難消我滿月復之恨。」
蔭尸人在一旁寬慰道︰「破百棺機密門,這是早晚的事。」
此時門外一陣匆匆的腳步聲傳來,歐陽上致手中拿著一封書信進入了房內,面容顯得有些嚴肅道︰「三弟,這是大哥的書信。」
言先生接過書信,準備撕開火漆,歐陽上致揮揮手讓沙人畏與蔭尸人退下。
房內只剩二人,歐陽上致嘆氣道︰「三弟,大哥派人將信帶給我,再叫我交代給你,我想這是一封責備的書信……」說完背著手默默退出了房間。
言先生眼中羞惱,雙手顫抖,手中的白紙上赫然寫著「無能」兩個大字。
「無能,大哥說我無能,枉費我為大哥出生入死,在百棺機密門廢了一眼,結果所得到的評語是無能二字,哈哈哈,有功無賞,無功受辱,好,既然大哥認為我無能,那我就做給你看,我要讓你後悔!」言先生面色鐵青,將手中書信震成齏粉。
同一時間,觀山望雲樓內,暮蒼梧听著暗探匯報,嘴角露出了一絲微笑,局勢正在朝著預定的方向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