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隱寺。
在一尊褪了金漆的佛像檀前,渡緣和尚端坐在蒲團上閉目誦經,滿是傷痕的手指有節奏地捻著老舊的紫檀佛珠。在他的身後,金少爺正狂躁不安地來回走動,一刻也停不下來。
渡緣和尚嘆氣道︰「金少爺,你這樣走來走去也不是辦法,你先冷靜下來。」
「哼,你說得倒是輕松,今天若換成是你面容被毀,我相信你一定比我還著急。」
「唉,十三連鎖會人多勢眾,再加上半月郎君武功高強,總壇里面機關重重,要奪取九天神罩非簡單之事。」
「你說這些都沒有用,我在這里等,我就不相信九天神罩會從天上掉下來。」
渡緣和尚沉默半晌,下定決心開口道︰「這幾天我有想過,有一個辦法可以借到九天神罩。」
金少爺渾身一個激靈,急忙問道︰「∼啊,到底是什麼辦法?」
「拿血手魔魁滿天紅的首級去換。」
「血手魔魁滿天紅?什麼人是血手魔魁滿天紅,你快說給我听。」
「這個你不用知道,你只需要記住,每逢月圓之夜,他一定會前往英雄祠參拜。」
「好,那我到英雄祠去等。」金少爺風風火火,迫不及待地就要離開。
「在此之前,你一定要到南霸天和半月郎君開好條件,然後再行事。」渡緣從懷中掏出一封信,交到金少爺手中,「這封信等你殺死滿天紅,等你面容恢復之後,你再打開觀視。」
金少爺莫名地有些心緒不寧,皺眉問道︰「嗯,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因為我覺得和你在一起,只會加添我的麻煩而已,所以我想離開這個地方,單獨過著清淨的生活。」
「哼,我早就知道你是一個怕麻煩的人,隨便你。」金少爺將信收攏在袖中,朝著渡緣和尚拱了拱手,急忙奔出了門外。
「唉,我所剩的日子不多了。」渡緣和尚重新閉上雙眼,似是不舍,又似解月兌,之後又開始繼續默誦尚未念完的經。
十數日後,月圓之夜。
金少爺藏身在英雄祠後巨大的石柱黑影里,默默地等待著。不多時,一個身穿紅袍的蒙面男子緩緩地走了進來,之後跪倒在神像前,一言不發。
金少爺內心猶豫萬分,持刀的右手都在不停地打顫,從南霸天回來後,他就已經知道所謂的血手魔魁滿天紅就是渡緣和尚。
「啊,血手魔魁、渡緣、九天神罩,我我我……」
金少爺咬破舌尖,在一股鑽心劇痛得侵襲之下,猛地沖了出去,揮刀就朝血手魔魁的脖頸處砍去。就在此時,金少爺揮出的彎刀突然間覆蓋了一層厚厚的石繭,就如同是一根石棍一般。
「啊!」金少爺駭然地扔掉了手中再也稱不上刀的彎刀。
「金少爺!」
听到暗中有人叫喚自己的名字,金少爺驚恐地倉皇而退。
只見暮蒼梧從暗中緩緩走來,從窗戶射來的皎潔月光照在他深邃的雙眼上,透出直指人心的光芒,「你違背了對我的承諾。」
「我……」金少爺一時語塞,為了忙著拯救自己的面容,的確忘了曾經答應暮蒼梧十年之內不再殺人。
暮蒼梧又道︰「渡緣撫養了你十幾年,恩同再造,你卻也能痛下殺手,此乃逆倫大罪。」
金少爺又驚又怒,手足無措,慌亂的道︰「啊,啊,但是我的臉,我不能忍受就這樣一直等下去……」
「金少爺,我說過,九天神罩遲早會用在你的臉上,但不是現在。」
「那我到底要等到什麼時候?」
「半月郎君身亡的時候。」
「半月郎君什麼時候死?」
「快了。」
無極殿。
約定的時間來臨,暗流君再一次接見了南霸天的使者,雙方劍拔弩張,氣氛陷入了極度的壓抑之中,令人喘不過氣來。
鐵膽生打破寂靜,質問暗流君道︰「話事人,期限已經到了,我來听你的答復。」
暗流君道︰「聯盟書之上,我不可能簽名,不過五大使者之死,我已經查處結果了。」
「哦,是被什麼人所殺?」
「月中天之主,陰月夫人寒雪飄。」
鐵膽生問道︰「你如何斷定寒雪飄就是殺人凶手?」
「第一,死者所中的金色羽毛乃是寒雪飄的獨門暗器。第二,月中天和歐陽世家早就有隔膜,陰月夫人殺死五大使者,目的就是要造成歐陽世家和南霸天之間的誤會,然後她再坐收漁利。」
「好,就算寒雪飄是殺人凶手,那請你立刻將人交代給我帶回南霸天治罪。」
「凶手我還未捉捕歸案。」
鐵膽生狂笑道︰「沒人是嗎?哈哈哈,你隨隨便便編一個故事就想要瞞騙我,你真是藐視我的智慧。」
「這場戰爭一定要發生嗎?」。
「聯盟書簽名,咱們就冤家變親家,否則血淹無極殿。」
「既然如此,那我就只好將你們留在中原了。」暗流君摔杯為號,一時間無數人馬涌進了大殿,將鐵膽生等人團團圍住。
鐵膽生迅速朝門外的天空發射了一個信號彈,之後怪笑著服毒自盡了。
暗流君臉色微變,「好膽色!」
無極殿不遠處的密林里,南霸天的斥候隊見無極殿上空燃起了信號彈,于是互相點示意,各自分散著趕回南霸天稟報。
半月郎君收到消息後,勃然大怒,親自率領連鎖會的十三萬大軍浩浩蕩蕩地挺進了中原,雖然也在行進的過程中遭到了不少門派的反抗,但所幸人員傷亡並不大,畢竟有如此龐大的基數。
這帶給了半月郎君無比的自信。
大軍緩緩挺進了中原月復地,駐扎在了無極殿五十里開外,對無極殿形成了咄咄逼人之勢。
半月郎君千里傳音道︰「無極殿內的人听著,這是最後的通牒,如果還是沒有人同意簽下聯盟書,明天無極殿就會變成焦土,希望你們仔細考慮。」
無極殿中的暗流君、歐陽琳等人,此刻也不禁露出了緊張之色。
一旁的暮蒼梧寬慰道︰「暗流君且安心,南霸天的軍馬不久就會撤退。」
暗流君仍舊憂心忡忡的道︰「雖然在此之前我已經聯系了各大派門做好準備,但最好還是能夠兵不血刃。」
入夜,南霸天的軍營里燈火通明,歐陽上智負著雙手來到。
守夜的士兵厲聲問道︰「站住、站住,你到底是什麼人,這麼晚了來這里做什麼?」
「我復姓歐陽,有事要見連鎖會的主席。」
經過通稟之後,這名士兵領著歐陽上智來到了半月郎君所在的中軍帳內。
半月郎君見來人孤身一人,又是一席簡單的素白長衫,不禁疑惑地問道︰「你是歐陽上智?」
歐陽上智拂須大笑道︰「哈哈哈,如果我不是歐陽上智,你就要將我趕出去嗎?」。
「沒錯。」
「半月郎君,我勸你還是趕快回轉南霸天,否則你一定會嘗到失敗的滋味。中原地大物博、人才濟濟,你真的認為你率領的十三萬大軍能這麼輕易地進入中原的月復地嗎,這只不過是請君入甕之計。」
「哼,老頭,你是來做說客的嗎?」。半月郎君不悅的道。
「不是,我只是一個喜愛和平的人,我討厭血腥,戰事一旦發生,哀鴻遍地、生靈涂炭,何必呢?就算你能夠打敗歐陽上智又如何,雨台齊天塔的人同樣還不是會來找你的麻煩。」
半月郎君大驚失色,指著歐陽上智道︰「雨台齊天塔,你你你……你怎麼知道雨台齊天塔?」
「哈哈哈,我知道的事情多得是。」
半月郎君厲聲問道︰「你還知道什麼?」
「我還知道,昊陽神功、天星一氣、寒月陰掌,這三本寶鑒的秘密。」
半月郎君有些慌了,不自覺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惡狠狠地盯著歐陽上智,心里已然動了殺機,但卻又有所忌憚,遲遲不敢出手,最後還是頹然地重新坐了回去,「為什麼,為什麼你連這種秘密都知道……」
「哼!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我叫你回轉南霸天是為你好,因為童顏未老人有派出三名得力的麾下正在尋找你、流星君以及火陽真君,這三個人就是望星子、觀日生、視月能。半月郎君,你若是被他們找到,後果會變成怎樣,你自己知道,哈哈哈……」歐陽上智笑著轉身離開。
半月郎君面色陰晴不定,再三猶豫之後,終于還是咬咬牙決定退兵回轉南霸天。對他來說,兵營比起連鎖會的總壇來,委實沒有半點安全感,在左右權衡之下,半月郎君只好放棄了侵佔中原的打算。
看著連夜拔營而去的連鎖會大軍,暮蒼梧大笑著返回了觀山望雲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