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眸模著自己被鞭得火辣的臉,再看看自己的狠狽樣,眼中閃過一絲凶狠和絕決。指揮著她的六張大馬車,離去了。
她就這樣輕易的離去,倒出乎清照的意外。她雖然離去了,行進的方向,仍然是向著紫陽都城的,顯示她並未放棄,清照的心中更不安了,但他並沒有把這種不安,表露出來,因為妻子的病勢,似乎越來越嚴重了。多數情況下,只是躺臥在自己的官車里,懶言少語,較少出來。
清照耐心的天天寬言勸解,仍然愁的時候多,笑的時候少。
清照看妻子越來越悶悶不樂,不得已,只好將隨軍大夫請了來,替妻子診脈。大夫診脈後,神情異樣,偷眼掃了紅綾一眼,直罵自己真是老糊涂,這麼個美麗的女子,愣是沒看出來,還以為這王爺有斷袖之癖,龍陽之好,才會和這俊俏少年天天形影不離。
清照見大夫神情尷尬,欲言又止,率步走出帳蓬。皺著眉,直視著大夫。
大夫恭身回稟︰「回稟王爺,這位小哥,不不不,是小姐,也不是了,是「
「是夫人。」清照不動聲色的接了一句
「是是是,是夫人,」大夫急得一頭一臉的汗,低聲囁囁︰「這位夫人,已有三月身孕,才會懶言少語,不喜活動。」
「當真!」清照欣喜若狂,一下子抓住大夫的手︰「你沒診錯吧!」
大夫急辯︰「屬下隨軍前,在家鄉,也是開門坐診的,不會弄錯的。」
清照臉上蕩起春風般的微笑,一掃幾天以來的陰靄,交待大夫要保密後,急急的奔回妻子身邊。
那歸家的心情,更迫切了,日夜趕路,終于回到了紫陽都城,悄悄將妻子送到都督府後,進宮復命去了。
因著新生命的到來,紅綾的心情才慢慢的開朗起來。在家一心一意的養胎。時間條忽而過,轉眼,已懷孕八個月。她完全沉靜在了母性的喜悅中,完全忽視了。危機馬上就要來了。
深冬的一天,一夜北風緊,早上起床,已是白雪皚皚。清照一早,就神情凝重的進宮去了,夜色闌珊,,仍未回來。
紅綾等得焦心,心慌慌的,只管做著發呆,不安的感覺,弄得她心煩意亂,坐立不寧,果不其然,太監前來傳皇後旨意,召紅綾進宮去。紅綾挺著大肚子,冒雪,來到皇宮。來到紅雲殿的時候,就覺氣氛凝重,宮蛾太監個個噤若寒蟬,垂首而立。
紅綾進得宮來,規規矩矩的給母後行了大禮,待要再行禮時,皇後命太監李福,將紅綾扶起,送到自己身邊來,坐下了。
皇後容色失常,神情焦慮,往日的端莊持重已然不見,拉著兒媳,便開了口︰「孩子,你可知照兒,已在春陽宮門前跪了一天了。」
紅綾驚出一身汗來︰「母後,這是為何!」
皇後憂憂嘆氣︰「只因黑山國國主,派人前來求親,想要將他的女兒黑眸公主,嫁與照兒做側妃,你父皇已允婚了,但照兒抗旨不遵,已在宮門前,跪了一天了。請求皇上收回成命。與黑山國聯姻,對我華夏國穩定邊疆,致關重要,你父皇,是不會收回成命的,孩子,母後的意思,是要你去勸勸照兒,你的話,他或許還听些。母後知道,你們新婚不到一年,照兒不願納妃,也在情理之中,只是他這樣公然與他父皇作對,遲早是要吃大虧的。」
紅綾的腦子,嗡的就蒙了,一時,竟不知如何是好了。
皇後繼續說︰「你父皇非常震怒,已頒下旨意,照兒如若堅持抗旨不遵,便要被遂出京城,遷居茂陵,去做守陵大臣了。茂陵,是埋葬皇族的地方。我華夏國自開國以來,凡是被遷居茂陵的皇子,從未有過得返京城的機會。照兒這一輩子,算是完了。照兒是我最疼愛的孩子,我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他,看著我還未出生的孫子,被遂出京城。孩子,去勸勸他吧,去吧。」
紅綾不知道,她是如何走出母後所在的紅雲殿,如何走出春秀宮的。
在泉州的時候,清照曾答應過他,誓言與她一夫一妻過一輩子。當時她以為,只要清照持守得住,又會有什麼問題呢?只是她忘了,清照不僅是她的丈夫,還是華夏國的親王,皇帝的親子,這樣的政冶聯姻,隨時都會降臨到他的頭上。逃不掉的。
如果換作以前,她會毫不猶豫,決絕的對母後說︰我不能。然後與清照跪在一起,坦然面對,接受命運的安排,共赴茂陵。她從未在意過清照皇子的身份,從未在意過自己親王妃的身份,也並不在乎自己將要出生的孩子是否有皇孫的身份。她從來不認為,身在皇家,就是幸福。但是,自從發生了龍雲香那件事之後。她突然明白,生活中的很多事,並不是自己想左右,就一定能左右的。人,是最軟弱的動物。所以,她要去勸丈夫,她要給他選擇的機會和自由。
她知道丈夫素有大志,也有安邦定國的才能。如果將來有一天,面對無權無勢,落魂清貧的生活,她要面對的,不是丈夫持守安定的心,而是滿腔的抱怨、怒氣和不平,她寧願不要那樣的生活。
昏暗的宮燈下,清照跪在春陽宮舒秀殿前,已十多個時辰了,長久的跪立,腰姿依然挺撥,神情固執,眼神堅定。寒風凌凌的吹著,大片大片的鵝毛大雪,將他半掩在積雪中。他依然一動不動的,就那麼跪著。
紅綾心痛的撲上前去,輕輕喚了一聲「清照」。
清照看到妻子挺著個大肚子來了,想站起來扶妻子,無奈跪的時間太久了,還未站起來,就撲翻在地,連帶著,將妻子,也拽翻在地。夫妻兩拉拉扯扯的,終于爬了起來。紅綾撫著丈夫的膝蓋,,心酸落淚︰「別再堅持了,知你心里有我,我已知足,不怨你的,忘了我們以前的約定吧,退一步海闊天空。」
清照抬手,用已凍得木木的手,將擋在妻子眼瞼前的一縷頭發撫開,溫柔的試去妻子臉上的淚,將妻子的手,緊緊貼在胸前,濕濕的溫熱自妻子的掌心傳來,溫溫的暖流濡上心頭,他突然笑了,用疲憊的雙眼,深情如許的凝視著妻子,用暗啞的聲音輕輕問妻子︰「綾兒,你可願意與我布衣耕織,相守貧寒。」
紅綾含淚拼命點頭,忽而又拼命的搖頭,哽哽咽咽,淚流滿面︰「清照,我不要你為我,放棄這許多,我不要,黑眸要做你的側妃,就讓她做罷,只要你好,我就把正妃之位,讓給她,也不在乎。我不要你一無所有,我不要你什麼都不是,我不要。」她撲到丈夫懷里,失聲痛哭起來。
清照輕輕嘆息︰「傻女人,你說把我讓給別人,就讓了?我還沒同意呢。」他抬起頭,望著眼前煌煌的宮殿,注視著昏黃的燭光,隱隱的一點點的熄滅了,他知道,父皇的心,已不可逆轉。對著大殿方行,行三跪九叩禮,禮畢,平靜的起身,脈視著妻子︰「願為連根秋草,不作飛空落花,你知我心,又何必流淚,我們走罷。」
紅綾長久的注視著丈夫,擦干淚,拉過丈夫的手︰「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你如此待我,我又何必嬌情,從此青衫素影,長願相隨,我們走吧。」
說罷,扶起丈夫跌跌撞撞而去。
皇帝雷霆的陣怒,比他們想像的要來得快。
清照被傾刻奪去親王封號,改為茂陵王,爵祿減去十之**,謫配茂陵,無旨,永不得返京。
皇後萬般不舍,蘇夫人茶飯不思,皆哭得死去活來。
黑眸瞬間崩潰,她以為,利用兩國交好,利用皇權,就可以迫使清照就犯,沒想到清照寧願流放茂陵,也不願娶她,這輸得,也太沒天理了。她的心,被抽空了,愛有多深,恨,就有多深。她失神的,注視著越走越過的背影。大夢初醒。
那一年,她第一次踏進華夏國的都城,在太苑里,遇到他時,就已深深愛上他。她從不掩飾自己的愛,總是大膽的,直白的,勇敢的,表達著自己的情感,那是她草原兒女的天性。
他從不在乎她,從未正眼看過她一眼。她不在乎,仍然像崇拜天神那樣的崇拜著他。她知道,父親早就有意,與華夏國聯姻,永結盟好,她篤信,她是一定會嫁給他的,只要她願意。
被他鞭打後,那熾熱的愛,非旦沒有減損半分,反而更加迫不急待,那無端的惱怒和妒恨催著她挺而走險,促使父王,向華夏國求親。那是她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啊。現在,稻草斷了,她什麼也沒有了。
所以,當純親王的母妃萬貴妃盈盈來到她的身邊,問她「可願跟我走」時,她毫不猶豫的,跟著萬貴妃走了。
她,成為了純親王清暉的側妃。
萬水千山遙迢去,蒼茫暮色入眼來。馬車碾過寬闊的官道,馳過遼遠的山坵,踏過泥濘的水澤彎道,頂風冒雪,載著一雙貶謫的人兒,離開了帝都,走向未知的鴻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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