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皇登基,開始全面清理眼前的擋路虎,睿親王清照自然是新皇必須除之而後快的人。那時候,清照正帶領著一支小股部隊,與代王熬戰,她正陪在丈夫身邊,叛逆的罪名和抄家的皇命來得又快又突然,讓人悴不及防。瞬間一切都改變了,失去了權勢的護佑,才明白,沒有了它,只能像喪家狗一樣的,被人追殺,像籠中的鳥兒一樣的任人宰割。從此與親王府里的人,失去了任何聯系。
父親身為左威大都督,又是睿親王一黨,新皇同樣不會放過,父親下獄後,伯父和叔父兩家,被流放嶺南,三府的千多口人,被強行羈押在家廟里,還有跡可尋。清照是皇家的人,親王府的人,又被關押到哪里去了呢?紅綾四處打听不得,只得仍是用雲岫的名,備了些被褥衣服鞋襪和吃食,在阿萊的陪同下,來到關押父親的獄神廟,看視父親。
阿萊甩出幾大綻銀子,兩人才一波三折的,來到關押父親的獄門前。
一個身著囚衣的中年男子,依在牆角一堆亂草中,面朝里而睡。紅綾輕喚,那人茫然的睜開眼,轉了過來,正是父親蘇征昌,眼神幽暗,神情萎頓,一臉胡須,頭發,已然全白了。
而此時的父親,才不過四十多歲。
爹爹就在眼前,卻不敢自稱女兒,怕被獄卒听了去。只說︰「蘇老爺,雲岫來看你來了。」
蘇征昌雖然已被關押了好幾個月,身體備受催殘,神志仍然很清楚,听女兒自稱雲岫,只稱他為蘇老爺,心中明白,撲上前來︰「雲岫,雲岫,我的好」
穿過牢門鐵檻,父女的雙手緊緊握在一起,這時候,紅綾才也低低喚了聲「爹爹」。蘇征昌嘴哆嗦著,雙淚縱橫。
紅綾轉身哀求獄卒︰「這位大哥,求求你,讓我進去給蘇老爺梳洗梳洗,可以嗎。」
獄卒不說可以,也不說不可以,阿萊見機,又遞了一綻銀子過去,獄卒顛著少說也有十兩,心滿意足的開了門︰「快點啊,只有一炷香的功夫。」便走了。
紅綾進去,將牢內基本打掃了一下,將新買的被褥鋪在那堆亂草上,又請阿萊去向獄卒要了些水來,給爹爹淨面洗腳,頭發是沒辦法洗了,用濕帕子擦了擦,梳好頭,背轉身去,請阿萊幫爹爹換了身干淨內衣褲,仍是將囚服罩在外面。方才將吃盒打開,擺出些點心飯菜,讓爹爹品嘗。
蘇征昌顯是關得久了,嘴饞得慌,開心的抓起糕餅,就往嘴里塞,吃得急了,噎得直打嗝,噴得滿臉都是糕餅。紅綾心酸落淚。想蘇家高門望族,累世簪纓,世代為官,父親也是橫刀立馬,馳騁沙場的一員虎將,卻落得如此狼狽。拍著爹爹的背︰「慢點吃,慢點吃。」服侍爹爹喝了幾口湯,挾了一點菜,蘇征昌將一大碗白米飯,吃得干干淨淨。
這實是蘇征昌下獄以來,吃得最滿意的一頓飯了,全家老少被關押在家廟里,就連妻子的娘家肖家,雖不是官場中的人,都已被皇帝圈禁在府里,無法正常外出,根本沒有誰會給他送吃的。
他放下碗,慨然而嘆︰「孩子,還能吃到女兒送來的,這樣干淨可口的飯,爹爹就算死了,也心滿意足了。」堂堂的左威大都督,現在的要求,竟只有如此簡單。
紅綾突然跪在爹爹面前︰「爹爹不會死,女兒一定會將爹爹救出這里,我們一家,一定會團圓。」
蘇征昌洞明的望著女兒︰「孩子,你可不能做傻事啊!」
紅綾含淚搖頭︰「如今這種情形,能保得自己和一家子的性命,已是不易,還管它什麼傻不傻的,女兒自有計較,爹爹一定要將惜自己,多多保重。女兒就算來不了,也會安排人時常來看爹爹的。」
正說著話呢,獄卒已返回,直摧著他們快走,紅綾無奈,只和含淚去了。
夜半,和阿萊來到家廟。
蘇家的家廟雖然不小,但一千多號人被關押在此,仍是相當擁擠的。倒處都散發著難聞的氣味,紅綾也不知道娘和弟妹們被關在哪個院里,就算知道,一屋子到處都是人,也沒法接觸。整個家廟氣氛壓抑,陰風慘慘。紅綾尋到廚房,見屋子骯髒不堪,發著惡臭,揭開鍋看看,鍋里剩著半鍋清可見底的稀飯,上面浮著些發黃的菜葉,余者什麼都沒有,知道平時吃的,就是這個,心中淒惶。呆立良久,知道自己已無路可走,是該做個決定了,也許只有她,才能救得一家子,月兌離苦海了。
第二天,大太監馮貴的府第。
馮貴今天剛好輪值,正在自己的府第逗著新近領養的干兒子玩昵。
一般情況下,太監只允許住在宮里的,但皇帝為了攏絡人心,偶爾也會有有頭有臉的大太監,經皇帝恩準,與自己的「對食」「菜戶」者,以夫妻名義在宮外擁有府第,這馮貴就是其中一個。馮貴心里明白得很,這太監啊,也不好做,跟做美女也差不多了,黃金時間就那麼幾年,皇帝也不願意天天對著一臉雞皮皺紋的人吃飯穿衣睡覺處理朝政不是?一般過了四十歲,基本就不得寵了,欲老欲得寵的太監,少之又少。雖然現在皇恩正熾,馮貴卻也知道,再大的恩寵,也有窮盡的一天,還是正兒八經的領養個兒子,實在些,因此,對這個干兒子,非常上心。
下人匆匆而來,遞上一張名帖,馮貴的臉當時就變了。忙命人將兒子領了進去,整整衣冠,急步來到門口。
門口停著一輛馬車,車旁站著一個清峭的青衣男子,見他出來後,打起簾子,喚了一聲︰「紅綾」,里面的女子,款款的下了車,不動聲色的注視著向她快步而來的馮貴。
馮貴來到紅綾面前,一時倒有些躊躇,不知應如何稱呼眼前的這個女人,見四下沒人,只一瞬間的功夫,他便恭順的低下頭,俯地叩首道︰「馮貴見過王妃娘娘。」
他歷經三朝皇帝,一直屹立不倒,察言觀色和奉迎的技巧已爐火純清,在皇帝的母親萬貴妃身邊侍候多年,深知皇帝對自己弟弟的這位王妃思慕甚深,打小兒就念念不忘,幾欲求取不得,這幾個月來,為找這位王妃,大半個國家,都被皇帝翻遍了,為了強迫她出來,將她的兒子秘密關押,將她父親下在獄里,一家老小全羈押在家廟,可以說無所不用其極。所以眼前的這個女子,雖頂著罪臣逆妻的罪名,他卻不敢待慢。
紅綾冷冷而言︰「馮貴,告訴你的主子,我回來了。」
「是!是!」馮貴諾諾。
紅綾不再多話,轉身上了馬車,向前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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