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早上一直跪著,午膳已過,宮門仍未打開。
畢竟是有身孕的人,早膳未用,中膳也未用,毒毒的日頭,曬得紅綾一陣陣發昏,意憐和王瑞苦勸,紅綾就是不起來,仍是只管長跪不起。
良久,從側門出來一個老嬤嬤,悄悄走到紅綾面前,跪在地上,嘆息道︰「貴人如若只管跪在這里,難為的是太後娘娘,受苦的是孩子,貴人可要想清楚了。」紅綾恍悟。淒淒艾艾的站起來,拖著麻木的雙腳,被意憐和王瑞等挽扶著離了甘泉宮。
剛離了甘泉宮的地界,便見慎行司的幾個執事幾監,已守候在前面。宣孝茲皇太後旨意,順貴人無視尊卑,公然打傷周美人,按律當執杖刑五十,念順貴人有孕在身,杖刑可免,押進慎行司,閉門思過三日,方可回月華宮。
紅綾此時已無反抗意志,順從的,被慎行司的太監,關押進一間黑黑的房子。
進了黑房子後,紅綾一陣氣苦,昏到在地上,慌得慎刑司的內監們,來向孝慈皇太後報告。
原來周美人受傷後,哭天呺地,驚動了一宮的人,告到太後娘娘那里。以下犯上,公然將人打傷,這可不是小錯,太後縱然知道紅綾懷著孩子,心疼自己未出生的孫兒,但當著眾多嬪妃宮女太監的面,卻無法徇私,只得將紅綾關到慎行司,悄悄交待過了,不準虐待,要好吃好喝的侍候著,別傷了肚里的孩子。哪想到紅綾一到慎行司,就昏到了。內監門不敢擔這干系,只得急急的來向太後報告。
皇太後已顧不得什麼錯不錯的了,慌忙命人將紅綾抬上擔架,速速送回月華宮。心急火燎的將太醫召來,命速去診視。月華宮一時亂做一團。
皇帝今日並不在宮中,巡視三軍去了。很晚才回宮。直接就來到周美人院中。因周美人眉羽之間,與紅綾有幾分相像,皇帝見愛,新進秀女中,第一個幸了她,榮寵多日。見周美人手縛繃帶,哭哭泣泣出來相迎,驚問何故。周美人方才委委屈屈的道出原委。皇帝听後大怒,推開周美人,拂袖而去。
周美人不知何故,嚇得抖做一團。才有老道的宮女道出原委︰「你招惹誰,也別招惹順貴人啊,那是皇帝的心頭肉。」
周美人不解︰「不過是個小小的貴人,比我還低了四級,因何矜貴如此。」美人是從五品,貴人是正七品,中間隔著昭容、昭儀、修容、修儀四個品級,周美人才因此一說。
宮娥眼神幽幽,語帶羨慕︰「這不關乎品級,只關乎愛情。」
周美人從此失寵,皇帝再匆召幸過她。
只因長得與紅綾有幾分相像,受到寵幸,又因為紅綾,而冷落如寂,曇花一現的美麗,匆匆而過,她亦是個可憐的女子。
又一個雨天來了。
好雨知時節,勃勃而有生機的,敲打在房梁上,瓦礫上,窗欞上,紅綾默默的躺在床上,落落的望著窗外漫天雨霧,覺得這月華宮,越發的冷寂起來。到了下午,雨才漸漸歇了。空氣中,帶著濕濕的青草的幽芳。便听到宮門咯吱一聲響,黑眸高亮的聲音一路響了過來︰「貴人今兒味口可好,吃了幾碗飯,下床活動沒有。」
紅綾心中一陣溫流涌過。這宮中,與懿貴妃是舊時相好,與黑眸是冤家路窄。沒想到做了多年的冤家對頭,反而在這寂寂深宮中,成了要好的知己。倒是懿貴妃,已日漸疏遠了。
自從從虢國夫人改封順貴人,成為低等宮嬪後,無人會自降身份來看望她,一來其它宮嬪的位份,都比她高,只有她去進拜的道理,沒有她們紆尊降貴來看她的道理,二來也沒什麼情份,值得她們來看她的,只有黑眸,會時常來看她。
黑眸今天異樣的高興,一進內寢,便對意憐說︰「我跟你們主子,說幾句體幾話,你下去吧。
等意憐下去後,黑眸拖住紅綾的手︰「妹妹,你可知姻親使團,已從昆奴國回來了。」
紅綾默然垂首,心中黯然。良久,方才抬頭問道︰「姐姐是怎麼知道的。」
黑眸解釋道︰「我跟你不一樣,我們黑山國駐華夏國的使節夫人,是獲準可以定時進宮來看望我的,今天早上她進宮來與我閑話,才知姻親使團,昨天就已回到紫陽了。」
紅綾突色雙目澿淚︰「那,她有沒有說王爺怎麼樣了。」
「具跟去的人說,王爺早就蘇醒過來了,還和娜拉女王一起,雙雙出來接見使團呢,看得出大病初愈,身體仍相當虛弱,但已無大礙。」
紅綾的心中微微有些疼,牽動往日情事,渺渺茫茫恍如已隔了幾世。怔仲半響,方道︰「當真如此,也不枉我舍了他,投到這見不得人的地方。」
說完這話,再無多言。只管坐著發呆。
黑眸嘆息搖頭,拉了紅綾的手︰「妹妹天天窩在這屋里,會憋出病的,來,我們出去走走吧。」
紅綾搖頭︰「這園里風景甚好,無須外出招搖,不去了。」
黑眸笑道︰「你啊,守著這方寸大的地方,就滿足了,這御花園的美景可多了,東邊愛蓮池開了一池的荷花,你這後院,總沒有吧。我正要拉你去看看呢。」
說完,也不管紅綾同不同意,硬拉著紅綾的手,出門了。
黑眸排場一向很大,今天卻只帶了三個貼心宮女,紅綾帶著意憐,晚翠,青兒,一行八人,往愛蓮蓮而去。
初夏艷陽高熾,暖風徐徐,一時大熱,來到愛蓮池,步入長亭水榭,頓覺一片清涼,水榭里一片鶯聲笑語,尋聲望去,幾個妙曼活潑的女子,衣袂蹁躚,裊娜嬌妍,暗香涌動。嘻鬧成一片。
黑眸見了,臉一沉,連說「倒楣」,拉著紅綾,就要往另一邊去。
紅綾看她表情,知這些個女子,一定是新進的秀女,也覺無意思,便轉了身亦跟了黑眸,往另一邊去。
幾個女子早已見到淑妃,忙過來行禮,眼神敬畏,看得出,極怕黑眸的。黑眸頷首一笑,算是打了招呼,欲亦要走,有個多嘴的綠衣女子,卻直把眼來望著紅綾︰「這位姐姐是?」
黑眸只得介紹︰「這位是順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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