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嘆口氣︰「雖然如此,祖宗規矩,你竟忘了不成,皇子出生後,必須要離開母親,交由皇子所教養,娘當年雖貴為皇貴妃,榮寵優盛,卻也不能例外,便是甘泉宮那位,也未能幸免,反倒是你的兩位妹妹,還能留在娘身邊,得享天樂。這孩子,算在順貴人名下,娘沒異議,卻是必須要送皇子所教養的。」
清暉見母後抬出祖宗家法,卻也無法反駁︰只得說︰「孩子如此羸弱,現在送皇子所未必合適,先在綾兒這里養著,等壯實些,再送去皇子所。」
太後想了想,孩子剛生下來,確實不宜頻繁搬動,只得暫時罷了。
太後走後,清暉攬了紅綾,溫柔的說道︰「綾兒,以後就有勞你了。」
紅綾突然嘆息︰「哎,自己的孩子不得見,不得養,倒養起別人的孩子來了。」
清暉沉默,拉著紅綾的手,千言萬語,只換得三個字︰「你放心!」
紅綾奇道︰「我放心什麼?」
清暉也不解釋,略坐了一會,上朝去了。
不久,皇帝已賜下名來,皇長子賜名祺福,小名阿福。追封阿福皇子的母親,為貞妃。
至此,人們便以阿福皇子,來稱呼皇長子。
紅綾命將右配殿重新收拾布置了,作了皇長子的居室。由太後派來的十六個老成持重的嬤嬤們日夜看護。阿福皇子仍然非常羸弱,但卻頑強的活著。
紅綾的胎動越明顯,她也越明白,于這深宮,她是一點逃月兌的機會都沒有了。
蔓說她從未有過逃月兌的可能,縱然有,從她懷孕那刻起,她已經與這深宮,月兌不了干系了,答應夏昭儀後,她的身上,又多了一層羈絆,。
她對肚里的孩子,夏昭儀的兒子有責任。她的遠兒和靜兒,亦是她永遠的牽掛,她丟不下他們。
第一次,她開始以後宮女人的視角,審視自己的處境。卑微的順貴人,真有能力護衛她的孩子,她的家族嗎?
執事司的人,將怡心齋的所有內監宮娥押到執事司審問,無有任何線索。夏昭儀的掌事宮女安姑姑說,夜半三更的,貞妃娘娘覺得氣悶,睡不著,非要出去透氣。無奈只得陪了到院中散步。來到荷池邊時,娘娘突然說有鬼,有鬼,嚇得尖叫瘋跑,事發突然,欲攔時,娘娘已跑遠了,一頭掉進荷池,當時十多個宮娥內監都在場,都是有目共睹的。至于說鬼不鬼的,當時沒再意,事後覺得,恍惚是有個黑黑的影子,閃了一下。
審遍當時所有在場的人,都是一個說詞,方信了此說。只得向皇上報了夢游失足落水一說。皇上無奈,命將怡心齋所有宮女太監,每人責打五十大板,發配到浣衣局洗衣服去了。
隨著時間的推移,阿福皇子的生命體征,越來越旺盛,雖然仍然很瘦弱,于性命,已是無憂了。
i紅綾懷孕後,已無法侍寢,後宮嬪妃們的心,又開始活動起來,個個倚門而立,望穿秋水,天天盼著皇帝臨幸,皇帝卻總也不來,只除了每月十五,到懿貴妃處,二五,到淑妃處,初五到麗妃處。例行歇一晚,以示對三大妃雨露均沾之外,已甚少召幸其它嬪妃。
自從阿福的事發生後,清暉的心景,有了些微妙的變化,公事完畢後,除了天天到月華宮陪伴紅綾,例行到三大妃處歇一晚,便只在自己的春陽宮,習讀些修身養性的書。
孝慈皇太後訓斥兒子多次︰「開枝散葉,綿延子嗣,是宗族大事,因何只是獨處?」
清暉諾諾,卻仍是甚少臨幸其它後宮。
寧願守著個孕婦,也不願召幸其它嬪妃,後宮們的心,漸次失望,漸次怨憤。
對于清暉的陪伴,紅綾並不領情。寂莫深宮中,多少傷心幽怨,便是怨,也要把她和孩子怨霉的。如果這些後宮們,因為清暉強加給她的愛,個個以她為敵,她竟是無半分活路了,還惶論保護她的孩子們。
她總勸清暉常到別的後宮處走走,清暉卻沉了臉說︰「你不愛我,才舍得將我往別的女人處趕,你若愛我,會舍得嗎?」。
紅綾不答,亦無答案。
紅綾的肚子越來越大,她也只有安下心來,靜養護胎,閑時仍然打坐調氣,修練九陽內功心法,九陽內功心法神奇非凡,九陽師太得享一百多歲高齡,亦得益于它。紅綾亦因修練它,不僅強建了身體,亦有助于駐顏,雖已二十出頭,容貌仍如十五六歲少女般嬌女敕如初。
後宮嬪妃羨慕嫉妒恨,總盼著順貴人一個不小心,流了產,倒好了,無奈天不遂人願,順貴人倒越活越精神,越活越年輕了,不見一絲兒懷孕後的疲態,竟于次年真月十五,產下一對雙胞男嬰。
兩個孩子體格健碩,紅光滿面,俊美異常,靈動非凡,讓人一見就喜歡,半點舍不得離開。清暉感激的摟著紅綾,開心得說不出話來。大兒賜名祺瑞,小兒賜名祥。昭告天下,冊封蘇氏長女蘇紅綾,為皇後,冊封大典一月後舉行。
孝慈皇太後亦欲阻攔,清暉說︰「孩兒等的,就是這一天,孩兒的皇後,只有綾兒配做。」
孝慈皇太後方才明白。懿貴妃魏銀屏,以親王正妃入駐皇宮,只被封為皇貴妃,竟是皇兒,早已另有打算,知道兒子已入了痴迷,再難回頭了。
一個月後,冊封大典如期舉行。
前來觀禮的文武百官,諸內命婦,後宮妃嬪,峨冠博帶,麗影蹁躚,魚貫而入,羅列兩側,綿綿里許。
紅綾走來了,走向她命定的方向。
層層的華服繁麗錦繡,蜿蜓身後。
頭上玳瑁光,耳著明月。
素手青條上,縴縴細步搖。
粉頸何玲瓏,環佩叮響。
紅妝白日鮮,芳菲菲滿堂。
吉時已到,鐘鼓長鳴,禮樂齊奏。
紅綾端目微垂,徐徐緩步走過鋪錦織繡的地毯。
所過之處,人盡俯首。
她向著寶座上的皇帝走去,皇帝的面容越來越清晰,往事越來越遙遠。清照的面容,已隱在明明滅滅的記憶中,成為心中的一根剌,永遠橫亙在心頭。
如果注定要終老宮中,是做個卑微的順貴人,還是母儀天下的火中鳳凰,她當然會選擇後者
清暉步下寶座,深情凝眸著眼前這個傾盡天下,絕世獨立的女子。
她終于成為他的妻了,名正言順的妻。
他願意將這世上的所有歡樂和榮寵獻到她的面前來,只為博她一笑。
他牽她的手,緩緩登上至高無上的寶座。與她一起,睥睨天下。
所有的人,皆跪伏于腳下。三呼之聲,響徹殿宇。
冊封大典結束,她帶著三個兒子,遷居鳳藻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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