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穹眯著眼打量了圍著自己的一圈年輕人,看到鐘宇樓的時候頓了頓,而後又移開了目光。
「營主,可有話說?」見對方遲遲沒有動作,白籬有些著急,十二支的那些家伙如果就在外面,這會兒一定已經察覺到他們的氣息了。
鐘穹最終把目光釘在白籬臉上,悠悠道,「你把東西帶出來了?」
「嗯,但我只會交給鐘樓。」白籬堅定道,「你們鐘族內部不和,幾位長老心性不善,我不會把它交給你。」
「……交給老二也好,老二是這一代天賦最好的孩子,交給他,我放心了……」鐘穹終于再次轉向鐘宇樓,見到鐘宇樓面上的隱忍,忽然就笑了,干枯的臉上更添了些溝壑,「他們的力量太強,不以生命力為代價,我就不能保持清醒。不過現在,我的心願已了,只望你能早日修得武道大成!」
鐘宇樓緊緊抿著嘴,一把把大刀摁在地上,俯身跪拜,卻一言不發。
「時間不早了,我們走!」見這里已經沒什麼事了,白籬帶著眾人往井外去了。
鐘宇樓待他們都離開了才慢慢直起身子,眼中隱隱有淚光。他看著眼前貌似百歲的鐘穹,看著幼時心中的英雄如今蒼老狼狽,心中對妖域的蝕輪積恨越來越多。
「快去吧,去吧。」鐘穹隨意擺擺手,又在靈圖邊上坐下,閉上了眼楮。
良久之後,他睜開眼,整個石室內只剩下他一個人,他微微吐氣,低聲道,「下次見面,就不再是父子了……」
出了地井,外頭靜悄悄的一片,十二支不在,就連一直跟在鐘穹身邊的籽桂和彭老都不見身影。白籬閃身出來,四處查看,卻沒發現任何埋伏,這里是真的什麼人都沒有。
「阿籬,鐘樓他……」沈玲瓏扯扯白籬袖子,有些擔憂地望了望地井,鐘宇樓正好探出頭來,面上一片平靜。
白籬拍拍沈玲瓏的手,示意她不必擔心,然後對眾人道,「淮河邊有動靜,我們直接過去看看吧!」
她把龍丹,柒深,柒雪和柒炎幾人都喚了出來,也沒有多做解釋就帶頭往明允軍隊的軍營去了。
還沒有走出海上森林,遠遠地就看見了森林外面的刀劍光芒,武道之氣也有些混亂,他們大驚,難道維亞斯都打到大本營這里來了?
但是走出去一瞧,那些在打斗的人卻不是軍隊的人,而且離大本營還有些距離。白籬正在困惑中,卻听白羿奇道,「他們是那些雇佣團的人!」
「雇佣團?」
「就是排名靠後的雇佣團,那些時常在瑪魏城活動的人!」白羿眼楮好,記性也好,他之前參加過小團競賽,與眾雇佣團比賽時還是記住了一些臉面,現在也能認出一些來。只是他感到十分驚奇,「他們之前都在哪里?為什麼現在在……」
白羿的話還沒說完,白籬就沖了過去,「發生什麼事了?他們怎麼在內斗?!」
「不都是普通雇佣團的人嗎?他們打什麼?」
看上去有上千人堆在那一處混戰,也不知到底分為了哪兩派,白籬跑到跟前時才發現,人群前面有一個人閑閑地站著,一臉看好戲的表情。頓時明白了什麼,怒火中燒,一把撈起還在腰間沉睡著消化靈力的小花藤沖了過去,一聲長喝把亂斗的人群也給喝止了,「何申——!!」
何申精瘦的身子歪倒在一座石柱上,正悠悠地看著這群傻瓜人類自相殘殺,忽然抖抖耳朵,察覺了什麼異樣的氣息,然而不等他扭頭去看,就听見自己的名字響亮了這片天空,一條帶刺的鞭子掠過耳旁,將身邊的石柱擊得粉碎。
幸好長得瘦小又靈便,否則這半張臉就要毀了。何申跳開之後定定神,伸手撓了撓自己的左臉,一臉心有余悸地看向那個來勢洶洶地女人,這不是之前被龍丹大人救走的那個人類姑娘嗎?
「她,她,他們不是白石雇佣團嗎?」。
「就是白石!」
「白石現在是第十二支吧!」
「為什麼她要攻擊第九支團長?」
「怎麼回事?」
被嚇呆了的人群又開始沸騰起來,不過這一次他們是因為白籬和後面來到的白羿等人感到驚奇。討論的聲音漸漸大了起來,白籬卻絲毫不受影響,只死死盯著何申,咬牙切齒卻依舊吐字清晰道,「何申!你竟然挑撥他們自相殘殺!」
「自相殘殺?我們?」
「是第九支團長挑撥的嗎?」。
人群里適時地又有聲音響起,何申眼珠子咕嚕嚕轉,看了人群一眼,又看了看不掩怒火的白籬,笑嘻嘻道,「哪有自相殘殺?大家不過是比試比試,贏了的人可以上戰場殺敵的呀!」
「就是啊!」
「我們只是比試高低!」
「我們要上戰場!」
白羿看了看倒向何申的人群,擰眉不語,繼續看著漸漸冷靜下來的白籬。白籬看著何申那笑眯眯的樣子,也勾起了嘴角,聲音卻提得更高,「是嗎?贏了可以上戰場,我就問你,你是讓他們殺維亞斯人還是殺明允人?」
「哎這還用說嘛!當然是殺維亞斯人!」
「沒錯!是維亞斯攻擊明允,我們都是明允的好男兒,怎麼會幫維亞斯人呢!」
人群里的嚷嚷聲沒有停止,白籬的臉色卻越來越冷,忽然手腕一抖又是一鞭子甩向何申,這次何申有了防備閃的更快,鞭子響當當的一聲抽在了地上,人群又瞬間靜止了。
「你們都給我看好了!雇佣團大本營里面的十二支,前十一支的團長都是妖!他們混入大本營,控制了營主,居心叵測地擾亂三大帝國的秩序!你們再這麼不明所以,推動戰亂,將要被毀掉的就不僅僅是明允帝國了!」白籬不再理會何申,轉過身看向呆愣的人群,「他們想要毀掉的是我們整個大陸!」
一片靜默僅僅持續了一個呼吸,人群就突然炸開了!
「你胡說什麼!」
「怎麼可以污蔑他們是妖!」
「你存何居心!」
何申一直笑嘻嘻的,絲毫不擔心白籬會將人群說動了,只是有些忌憚遠遠觀望的龍丹。
「不信?」白籬冷笑,突然爆發了高級九階的雄渾氣勢,濃烈的武道之氣蓬勃而發,帶起她的衣擺獵獵作響。她的身上無形中又升騰起那種逼人的壓迫感,「若是人類,你們可曾見過他們使用武道之氣?他們使用的力量都是你們聞所未聞的吧!」
不知是白籬的武道之氣增大了威勢,還是她的這些話讓人群終于有所悟,這一次沒有一人出聲反駁,倒是躲在一邊的何申嬉笑道,「不過幾日不見,你就進步了不少嘛!」
「是嗎?」。白籬冷哼一聲,眼神一一掃過由遠及近的何子,何丑,何寅,何辰與何巳幾人,「進步了的可不止我一人!」白羿等人也走到了她身後,與何申等人兩相對望。龍丹卻身影一閃,帶著柒深,柒雪和柒炎一起進入了琉璃淚。
眼看著龍丹身影不見了,氣息也消失了,何寅才緩緩松了一口氣,上次火燒火燎之後的感觸仿佛還在皮膚上存留著一樣,她現在看見龍丹就心里犯怵。不過現在龍丹走了,她也該好好招待下上次那位小公子了!她正這樣想著,就見白羿一撩墨袍,主動走上前對她道,「我們還是換個地方吧!」
這一次出來,他們是抱著必將蝕輪派來的眾妖解決了的決心的,所以他也不逞強,因為自知現在的自己還不能對付何寅,便對曾與自己一組的明滅使了眼色。
「喲!小公子這麼迫不及待來找我敘舊嘛?」何寅妖嬈一笑,紅唇勾起,分外惹人,「小公子要去哪里?」
「哼!」白羿絲毫不理會何寅明目張膽的勾引,反倒凜然起來,「擾我人域安慰,過來受死!」
何寅笑吟吟地飛身跟上白羿,還對一臉急切的何丑道,「乖乖等我回來哦!」
明滅對眾人點點頭,一臉肅然地跟在了最後。
「佐箏!你,你不會也……」沈玲瓏急急拉住佐箏,對于剛才白羿的主動挑釁本就有些不可思議了,現在連一向默然冷靜的佐箏都走了出去,實在讓她擔心。
「舊怨不除,必然激發心魔。」佐箏知道沈玲瓏也是好意,冷色不顯露,卻還是掙月兌了沈玲瓏的手,繼續走上前,盯著何丑道,「來即死!」
「區區人類口出狂言!大爺來讓你掂量清楚自己有幾斤幾兩!」何丑本就是急著打架來的,這會兒已經等得不耐煩了,佐箏找上來卻是正和他意,雙腿一蹬就沖了出去。
「團長,我去了!」明送在明衛五人里算是話最少的一個,與佐箏分為一組修煉了那麼久,也模清了佐箏冷心冷語的性子,即使佐箏沒有與他打招呼,他還是主動跟上去了。
「看著挺有意思的,嘿嘿嘿,下一個是誰?來陪我玩玩兒?」何子迫不及待地上前幾步,他感覺到對面這幫人類女圭女圭的實力和氣勢都比之前有所提升了,但是這般上門挑戰實在是不知天高地厚了,讓他忍不住想把鐵爪甩出去教訓教訓!
「我來!」鐘宇樓聲音渾厚嘹亮,一嗓子吼出來讓何子愣了愣,而後卻笑了出來,果然是人類女圭女圭,這般爭強好勝!
于是,鐘宇樓和何子先行,明肅隨後與眾人打了招呼就跟著走了。
兩方對峙這麼久,卻不見什麼動作,只見兩方人都在不斷減少,後面的人群不知不覺都保持著絕對靜默,定定地看著眼前這兩隊比他們強大數倍的人們。
「我說,你這眼珠子在瞅哪兒呢?」瑯朗忽然懶洋洋地揚聲道,「小心眼珠子掉出來!」
瑯朗這副調調說話,總是他最認真的時候。白籬看了看他話中所指的何申,卻見何申咕嚕嚕亂轉的眼珠子正盯著自己。听了瑯朗這話,何申眼珠子一轉就看向瑯朗,嬉笑道,「眼珠子好好的怎麼會……呃?」話沒說完,他就覺得腦中一陣抽搐的疼痛,登時眼珠子一凸,竟真的像是要掉下來了一樣。
「都說了你小心點兒……」瑯朗繼續懶洋洋道,「這不是要掉了麼?」
「瑯朗,要不咱們去?」沈玲瓏此時明了瑯朗的意圖,竟然興奮起來,恨不得立即沖出去。
「走!」瑯朗飛身躍起,沈玲瓏緊跟其後,對面的何申反應過來,氣不過也沖了過去。遠遠地,只听見瑯朗悠悠的聲音傳過來,「小籬兒,等著我把那雙眼珠子給你送來!」
對面只剩下何辰與何巳兩人,白籬身邊還有宇英,安玥,明釗和明冰四人。
宇英看了看安玥,給她一個安定的眼神,緩步上前道,「白籬,剩下的交給我們吧!」你還有更重要的任務。
北簧緩步從大本營里出來,面色沉重,看著白籬的眼中飽含了各種不明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