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零碎碎的記憶片段如雪花般飄下,如意站在那里,腦海中滿滿都是回憶。
關于徐朗和傅如意的所有。
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他陪著她從稚童到了懵懂的少女。傅如意所有的過去,徐朗都留下了自己的痕跡。
如意捂著胸口,眼淚一點一滴的落下來,在哭的是傅如意,是她心里還沒完全消失的遺憾和痛苦……
春桃見如意臉色蒼白,臉上的紅暈漸漸褪去,她急忙走過來扶住如意,眼楮里還沒滴下的淚滾滾而下「大少女乃女乃,奴婢不嫁了,奴婢不嫁了……您別嚇唬奴婢……」
徐朗收了扇子,抿著嘴唇,臉色陰晴不定地盯著如意痛苦的臉。
如意腦中劇痛,大量的記憶潮水般涌來,仿佛成了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一天一夜的驚嚇和奔波,如意受過傷的身體早已經承受不住,還沒∼來的急同春桃說什麼,如意眼前一黑,倒入一個懷抱,
最後的記憶是縈繞鼻尖的淡淡墨香,不同于陸子謙身上的女乃香味,可是熟悉的感覺讓如意莫名安心。
…………
再醒來時眼前是一片熟悉的紅色窗幔。
窗戶透進幾許微光,古舊的家具泛著慵懶的味道。如意睜著眼楮,一時沒有反應過來身在何處。
門簾輕動,春桃端著藥輕聲走進來,見到如意大睜著雙眼,驚喜道「大少女乃女乃,您醒了?」
如意皺著眉頭。
大少女乃女乃?
腦中紛紛亂亂的思緒被這一聲呼喚驚醒,如意撐著身子從床上坐了起來,黑緞一般的頭發披在身後,顯得整個人嬌小可憐。
大少女乃女乃……陸子謙……
如意呼出一口氣,微笑著看著春桃的臉「春桃,我這是怎麼了?」
春桃見如意一切正常,松了口氣,手腳利落的給如意端來了藥,一勺一勺喂如意喝下,一邊輕聲和她說話。
「大少女乃女乃,您都睡了一天一夜了……昨日您在廳上忽然昏倒,是……是徐公子將您……抱回來……」
噗——
如意將嘴中還沒咽下的藥一口噴出來,濺了春桃滿身。
徐朗抱她回來的?!
想到正廳到臥房這段距離……如意呆若木雞。
春桃的臉色蒼白,臉上帶著復雜的神情,似是難過又似解月兌「大少女乃女乃,您醒了,這件事便要處理一下了,這件事情……耽誤不得,如今城中已經不知傳了什麼話出來……」
如意低下頭,看著大紅錦被上自己素白消瘦的手,一時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京城中的事情一件接著一件,如意甚至都沒有時間好好整理思緒,突然出現的事情便總是讓她忙的團團轉。
陸子謙還不知身在何處……如意攥緊拳頭,只覺得一種疲憊從心里蔓延開來,累的她不想說話。
春桃拿著藥碗,繼續喂也不是,放下也不是,一時躊躇。
如意深吸一口氣,看著局促不安地春桃,勉強笑了笑「春桃,這件事怕是來不及了罷,這一路看到的人這麼多……我再做甚麼都是枉然,府的下人也不是人人可信……先來解決你的事情罷,徐朗……你要不要嫁?」
春桃猛地搖頭「大少女乃女乃,奴婢曉得您心中難過……奴婢……奴婢不嫁了……」
連春桃都覺得她和徐朗依舊有情嗎……
「不,春桃,你听我我說,我嫁進陸府,便放下了徐朗,如今我只想與相公兩個人……你若真心喜歡他,嫁便是,我不會為難你的。」
春桃還是搖頭,將碗放在一旁,跪在床邊,仰著頭看著如意,聲音堅定「大少女乃女乃,您待我好,春桃不是知恩不報的人,眼下您和您身邊的人都不宜再與徐公子有所瓜葛,奴婢不嫁!」
如意心中感動,伸出手點了點春桃的額頭「傻丫頭,你的幸福最重要啊……」
春桃還是搖頭,想要說什麼,如意閉上眼楮「我意已決,春桃,出去傳話給徐府吧,妻禮迎你過府,你便嫁。」
是時候報答春桃的救命之恩了。
至于流言……又再說罷。如意嘆了口氣,靠在床頭,看著春桃的背影出神。
還有甚麼香蘭的孩子,甚麼綰姐兒……如意拉起被子蒙住腦袋。
統統讓它們見鬼去罷!她現在只想陸子謙,這些事和她有甚麼關系?
…………
如意閉門不出,在家里待了一個月。
春桃執意不嫁,如意勸了幾次,想起徐朗對傅如意的念念不忘,也就不再說甚麼。
姻緣自有天定,春桃不願意,那便算了罷。
問題是徐朗似乎不這麼覺得。
他帶著小尾巴一樣的流墨,日日領了人來提親。
如意先前還好言好語將人勸走,後來見他不听,索性便由他在門口站著。
春桃深感不妥,可是如意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她不便說甚麼。
……
徐朗在陸府門口站了將近一個月。
京城里的謠言飛一樣的蔓延。百姓茶余飯後最津津樂道的便是這些將相王侯家中的曖昧傳聞,何況這對象又是‘投敵叛國’的陸大將軍的孫媳婦?
有人編出了一整本的話本子,從陸大老爺叛國,講到陸家的孫媳與書生偷情……在有心人的推波助瀾下,如意和徐朗的過往被人翻了出來,到後來故事便演變成了陸家逼迫著如意嫁給陸子謙,如意與徐朗藕斷絲連……
听著和真相幾乎所差無幾,如果她還是真的傅如意的話。
天氣漸漸轉涼,如意披著兔毛大氅,悠哉游哉坐在院子里,看著院子里的槐樹落下第一片葉子,耳邊是素兒帶著焦急的訴說聲。
「……那說書先生拿著這話本子各個茶樓去說,現在城里恐怕三歲稚童都知道了!大少女乃女乃!您就不做點什麼嗎?!」
素兒看著若無其事晃著腳的如意,急得恨不得轉兩個圈兒。
那話本子說的那樣難听!
素兒想起自外面听來的什麼夜半私會,什麼茶樓偶遇……那樣香艷爛俗的話,讓她听了都臉紅……
如意回過頭,不在意地沖素兒笑了笑「我能做什麼?」
素兒被問的啞口無言。
是啊,如意能做甚麼呢?
大概只有放寬了心思罷。如意在床上整整想了三天,只覺得心里從未有過的清明。
許多事情她無能為力,便只能等待,船到橋頭自然直,這些傳言說到底不能傷害她,只要陸子謙一日愛重她,她便一日是陸府的大少女乃女乃。
如意看著院中初現衰敗的景色,面帶微笑。
這樣的後果大概便是徐朗想要的罷?
徐朗對她的不善她大抵都曉得,自己不再是以前的傅如意了,作為最親近的人,徐朗心頭的痛苦如意甚至能想象的到。
可她又有甚麼辦法……如意模著胸口,傅如意帶給她的感覺在如意曉得了她和徐朗的過去後便消失不見。
大概是了無牽掛,終于走了罷。
任由徐朗這樣做,其實更多的是如意對原主心願的補償。不論什麼原因,她來到這里,遇到陸子謙,終究是欠了傅如意一份情。
現在她只是她,只是如意,陸子謙的傅如意。
想起陸子謙,如意心口鈍鈍的痛,幾個月的思念累積成了巨石,沉甸甸的壓在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