啞姑玉經 64 夜行

作者 ︰ 白子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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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是皺眉呢還是清笑?

看不清楚。

似乎,自從相識以來,自己就好像從來沒有看清楚過她,她只是淡淡的遠遠的,和你不近也不遠,像輕輕的雲,像淡淡的霧,像一縷夢幻,讓你覺得總是走不進去,看不真切。

正是這樣的難以靠近,卻才更叫人內心更加地好奇、新鮮,想更進一步地去看清她,熟稔她,認知她,讀懂她。

其實,還只是個小小的孩子,可是為什麼,那小小的身上卻蘊含著一種叫人不能小覷的力量,總是感覺她是大人,是成熟的人,她的言行舉止中透出一股氣息,是所有表妹身上都不具備的,所以在眾多姐妹當中,他第一次接觸就感覺到了這種不一樣,就被不知不覺地吸引。

陷入遐思的人,一面傻傻地偷著笑,一面模索著袖管里一方四四方方的小錦匣,那里面裝著疊得很小的一方宣紙,那上面是她的筆跡,他總是隨身帶著,興致來了會打開了看上一會。

小九子坐在角落里苦笑。

紅雲是白老太爺的心愛坐騎,就算白子琪去借肯定也借不來,但是現在他不敢點破。

這位爺不知道今年吃錯什麼藥了,這麼著急上火要去柳府。往年他們主僕也是坐馬車行路的,路上少爺一路除了倒頭睡覺,就是沿途停下看風景。賞賞雪啊,看看清州沿途的紅梅啊,甚至還要特意多跑一段路去梁州府看街景,據說梁州女子生得比清州和靈州府都要水靈俊俏。

總之往年去柳府不是這種心態,去就去吧,優哉游哉雲淡風輕地去,不著急。晚上老早打尖吃飯歇息。

今年呢,這都趕了一天路了,還不準備停步吃飯嗎?

肚子在咕咕叫。

小九子揉揉肚子。外面太陽已經沿著山邊往下落了。

「公子爺,到客棧了!」

阿牛勒住馬韁,提醒車里。

匆匆忙忙趕一天路,大家都顛得渾身酸疼。是該好好吃一頓。再好好睡一覺了。

白子琪翻起來一看車外,嚷嚷起來︰「走走走,還這麼早歇什麼腳啊?趕天黑還能走個十里八里的。」

阿牛為難,「公子爺,我們還是歇了吧,萬一前面再找不到客棧,夜里落腳在野外,可是有危險的。」

白子琪倔得刀槍不入油鹽不進。「走吧走吧,能有什麼事兒?野獸財狼還是強盜流氓?到時候有小爺我呢。我們白家三代武將世家,難道我堂堂白家嫡傳孫子會手無縛雞之力?放心,到時候我動動拳腳,任他什麼來了,都被我揍得落花流水屁滾尿流!」

吹牛不上稅啊——小九子捂著嘴偷偷笑,公子爺就不怕把牛皮吹破了。

阿牛還猶豫,白子琪很不耐煩,手掌拍打著車廂壁,「走啊走啊,怕什麼,前面不遠處還有客棧,這段路我比你熟,我每年都要走一兩趟呢,放心,這個是李家客棧,前面就是劉家客棧,此處不落腳,自有落腳處,柳家客棧的老板娘可是遠近聞名的小西施呢,你小子要不要飽飽眼福?」

這話阿牛喜歡,他這人沒別的嗜好,見了美女就不願意挪步,一听有小西施可看,頓時來了精神,打馬啟程,車輪滾滾,重新踏上了向西的道路。

李家客棧門口一些歇馬卸車的旅客目送那架馬車孤單離開,有人抬頭看天,奇怪自語︰「這天色已晚,怎麼還有人趕路呢?」

「是啊,還是西去的路途。」

「最近這一路不怎麼太平啊,有小股盜賊出沒。專門攔截落單的旅客搶劫。」

「要不要攔住他們告知一下啊。」

「算了算了,都已經走遠了。」

卸甲的卸甲,拂塵的拂塵,李家客棧里熙熙攘攘擠滿了住店的旅人。

小九子有點擔憂,「公子爺,前面不遠真的還有客棧?小的怎麼覺得越走越荒涼啊?」

白子琪探頭看著越來越濃重的暮色,忽然心里也有一點點的憂慮,不過很快就一掃而過,「劉家客棧,有名有姓的還能錯啊?踏實趕路吧,過了前面一個大山包,山腳下就是村落了。」

幸好是中旬的夜,月亮老早就爬上來,溶溶的月色照得前路一片淡淡的白,馬車依舊顛簸,大青馬餓了,累了,走得越來越慢,馬車也跟著在夜風里搖搖擺擺,一步三顛。

蘭穗自己吃完後,把小姐的飯盤子擺在木櫃上,然後把一個大瓷碗坐在火爐邊,心里說等小姐醒來要吃時還是熱的,真是奇怪,小姐今天比任何一天都累,這昏昏沉沉都睡一整天了。

有人在外頭喊,蘭穗跑出去,原來是雙鶴苑的丫環,說三姨太為四小姐繡了一件繡品做陪嫁,今兒完工了,特地送過來,張氏听了高興,命人先送自己屋里,幾個人在燈下展開了看稀罕。

誰不知道這三姨太的繡工那是柳府一絕,在靈州府地界上都是數一數二的,出自她手里的繡品,可是極為難得,因為她一般不願意接別人的活兒,她繡東西送人,完全是隨著自己心意,如果她喜歡,就是再難繡的大件活兒,她也熬夜趕出來送你,她不願意的,你就是托著重金上門去求,也沒用。

流雲堂一向和雙鶴苑沒什麼來往,張氏也不敢指望她能為自己女兒送什麼繡品,想不到她倒是有心,悄沒聲息地就做成送來了。

一盞燈不夠,丫環特地多點了幾盞,亮燦燦的燭火下,大家興致勃勃展開了包裹,卻是一件大紅的嫁衣,艷麗的紅色九紫綢做底,領口和袖口滾了一道翠黃的滾邊。

大家的目光齊刷刷望向前襟後心,一般嫁衣上的圖案無非就是龍鳳呈祥、鴛鴦戲水。

但是她們看到眼前這幅作品有些意外,一不見盤旋繚繞的飛龍舞鳳二沒有深情繾綣成雙結對的鴛鴦鳥兒,灑在九紫綢上的只有漫天的淡黃色花兒。

這些花兒不是嬌艷肥女敕的牡丹,不是大片的芍藥,更不是超凡月兌俗的水仙,或者凌寒傲立的梅瓣,都不是,是一種她們沒有見過的花兒。

淡黃色做瓣兒,深黃色做蕊,翠黃色做花蕊頂部花粉顆粒,不同層次的黃色滲透、摻雜、交融在一起,點染出一朵朵小小的花朵,細碎,稠密,挨挨擠擠,你壓著我,我托著你,一朵從另一朵下面露出半邊嬌羞的小臉兒。

單獨看,這些花兒每一朵都顯得平淡,無奇,可是綜合起來去打量,一大片花朵盛開在整匹九紫綢上,頓時開出了一種撲面的濃烈,熱情,顯得那麼耀眼,那麼灼眼。

燭火在高處閃閃晃動,整面大紅的嫁衣上黃燦燦的花兒開出了滿屋子的濃郁和奔放。

「這是什麼花兒?怎麼從來沒見過啊?真好看,開得這麼旺盛,這麼熱鬧,看著就喜慶!」

丫環僕婦們爭相來看,贊不絕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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