啞姑玉經 82 憧憬

作者 ︰ 白子袖

外面暮色落定,蘭草悄悄掌上了燈。

大家忙活一天,都累了,深兒淺兒互相攙扶著從酒宴上搖搖晃晃走了回來,小女乃女乃一向對下人寬厚,這倆小妮子知道喝多了也不會被責罵,所以就忍不住多貪了幾杯。

唯獨蘭花沒有回來。

蘭草扯著脖子往門口張望,深兒大著舌頭滿口的羨慕,「蘭草姐姐不用等了,蘭花姐姐她不會回來了,人家做了柳府的小姐,是正經的主子了,哪里還會再來我們這偏僻地方伺候別人呢,他去玲瓏閣住了。」

蘭草呆呆站著,那個處處搶風頭,壓著自己的人真的走了啊?就這麼走了。

只是她這一走,角院里好像頓時冷清了不少,蘭花平時愛罵人,罵罵咧咧指雞罵狗,滿院子都是她的聲音,她高興的時候也會笑,笑聲灑滿院子,現在走了,好像耳根是清淨了,卻少了一些樂=.==趣。

蘭草忽然心里空落落的,她听著兩個小丫環嘀嘀咕咕說著酒宴上的見聞,盯著她們上好院門,回去睡了,她才放心回屋,她似乎有心事,默默無聲地關門,攏好爐火,鋪好被褥,落下帷幔,來伺候啞姑梳洗卸妝寬衣解帶。

啞姑卻不急著睡,兩眼望著燭火,眼神里含著淡淡的笑。

蘭草小心地回稟,「小女乃女乃,蘭花去玲瓏閣住了。」

「好啊——」啞姑懶懶的應。

蘭草從這漫不經心的懶散里看出來了,蘭花在小女乃女乃心里其實沒什麼分量。這發現讓蘭草心里高興。

蘭草心里還是不踏實,「小女乃女乃,听深兒她們說。宴會上還出了點意外呢。三姨太忽然穿了一身破爛的下人衣服闖進大廳,求老爺放她出家,今晚就走,還剪了自己的頭發,老爺很生氣,但是答應了,連夜派人送她出去了。說是去了家廟。」

蘭草以為這消息一定會嚇壞小女乃女乃的。意外的是小女乃女乃靜靜听完,一句話都沒說,忽然指著一個新縫成的要蘭草穿戴起來。蘭草哪里肯。羞得護住自己的胸往後躲,啞姑也不勉強,她苦笑著搖搖頭,「你呀。你們這里的女孩子呀。真是保守得沒救——我們都是女孩子嘛,難道還怕我看到?」

說著自己解下里衫,露出一對雪白的臂膀,她覺得不夠,繼續月兌,直到露出光溜溜的上半身,蘭草趕忙捂住眼楮,「好我的小女乃女乃呀。你這是要嚇死奴婢呀——」

啞姑嘆一口氣,社會不同。時代不同,理念自然不一樣,要叫這保守封建思想浸透的丫頭馬上接受來自另一個時代的開放觀念,不是一時半會就能見效的,還是慢慢來吧。

她把那個給自己套上,系上帶子,喊蘭草看。

蘭草慢慢松開手,但是看著看著她就不難為情了,過來扯著帶子模了模,喃喃的︰「小女乃女乃,為什麼你穿了會這麼好看?蘭花穿了也好看,蘭花有蘭花的好看,小女乃女乃雖然瘦點,但是也有小女乃女乃的好看。」

啞姑望著她憐惜地笑,「你知道嗎,其實你要是穿起來,也有屬于你自己的好看,你的好看只屬于你一個人,別人誰都不能替代。女孩子就像花兒,每一朵花兒都有每一朵花兒獨特的美。從現在起,那個勒得氣都透不過的抹胸就不要再用了,你讓它們自由地長,用保護起來,等你長大了,長開了,當了女人,你就能知道這有多麼的好,你的丈夫會很喜歡,他會沉迷你的豐滿,你的風韻,這樣就能幫你留住男人的心,他出門見了別的大胸女人也不會輕易眼饞,更舍不得拋棄你。」

蘭草听呆了,傻呵呵笑著。

啞姑干脆進一步開導,「你不是喜歡那個白子琪嗎,我告訴你,像你們這個時代的男人,是有八個是書呆子,書呆子其實挺好*色,跑出去趕考啊做官啊,最喜歡干的活兒就是去煙花巷里廝混,然後養小妾娶小老婆,總之嘴饞得沒法,其實話說回來,他們還不是饞外面女人的那種味兒,什麼味兒呢,就是那種和家里女人不一樣的味道,你們這個時代的女人吧,被一種思想毒害了,總是講究什麼女子無才便是德,什麼三從四德,什麼溫良恭儉讓,把一個活潑潑的生命教育得木頭人一樣呆板,這有什麼情趣呢,你們得學著放開,學一點閨房之外的東西,不要總是叫刺繡啊茶飯啊恭順啊孝敬啊固禁了你們,其實這些正經事兒之外,你們還得學點歪門邪道的東西,比如怎麼勾引男人,怎麼留住男人的心,話說這男人嘛都是饞嘴的貓兒……」

忽然打住了。

啞姑眨巴眨巴眼楮。

對面一對亮晶晶的眼楮,也正在望著啞姑看,也眨巴眨巴,她听呆了,听傻了,听入迷了。

哎呀——啞姑抬手拍自己的腦門,我這干的叫什麼事兒啊,這不是教唆未成年女孩學壞嗎?

雖然這古代的女孩子成年早,成親也早,可是蘭草還是太小,有些話還是少兒不宜。

不過,時間緊急,得趕在離開之前幫助她樹立起一種全新的觀念,讓她在自己走後的日子里一輩子活得幸福美滿。

蘭草卻還沉浸在自己的心事里,臉頰粉撲撲的,含羞來問︰「小女乃女乃,你說的是真的嗎,如果我按你教導的去做,以後會不會就能留住那個人的心呢?」

啞姑忍不住笑,小妮子,春心萌動了吧,想抓住男人的心了吧。

蘭草被笑得臉頰更紅了,扭捏著拿一個,鑽到帷幔後面去換,好一會兒才出來,低頭含胸,不敢叫啞姑看。

啞姑笑吟吟拍手,「好看,真好看——你才剛剛發育,等以後成熟了,你會比蘭花好看許多呢,因為蘭花沒有你的含蓄和內斂,她太張揚了,這樣的女人第一眼能抓住男人,但是繼續交往,男人多半會選擇你這種類型的女孩做一輩子相守的伴侶,因為相比之下男人往往更喜歡一種叫清純的感覺。」

蘭草更高興了,雙頰抹了胭脂似的,羞答答反問︰「小女乃女乃,我真的能行嗎?能抓住那個人的心嗎?」。

這是第幾次問這樣的話了呢,啞姑實在被這憨妮子的痴情打動了,伸出一根指頭逗她,「我,對天發誓,我們蘭草姑娘冰清玉潔,淳樸善良,一定會讓那個叫白子琪的王八蛋一見鐘情死心塌地地對她好,一輩子都好,一輩子只對你一個人好,做你的良人,你們在一起和和美美過日子,生一大堆兒女,直到頭發都白透了,你們還在一起……」

她這哪里是在替別人憧憬未來呀,分明是在回味記憶里的一種過往,曾經有一個男人也在她的耳邊說過這樣的話,說我們一起按揭,一起裝修,一起吃飯睡覺,每一個夜晚都努力地制造小人兒,一定要兒女成群,然後我們一起變老,一起坐在陽台上看夕陽慢慢落下……多麼美好的憧憬啊……可是,轉眼美景皆成空,人生,有多少甜言蜜語是謊言,有多少痴情最後是一場夢……

淚水悄然盈眶,可是她不讓它落下,現在不是落淚脆弱的時候,只有笑著,才能重新爬起來,才能有勇氣面對。

蘭草在一邊又害羞又好笑,這個小女乃女乃呀,居然說白子琪是王八蛋,這是夸人家呢還是罵人家呢?

***

「啪——」一鞭子抽下來。

白子琪俊朗的白臉上頓時顯出一道血紅的印子。

鞭印深可入骨,撕開了一道血口子。

白子琪悶哼一聲。

「啪——」又一鞭子。

「說!你究竟說不說?」

一個嗓門尖細的男子,赤膊,袒胸,瘦巴巴的胸口一叢胸毛長得像亂草,他每甩一鞭子,就追著問一句。

白子琪咬緊牙關熬著,額頭破了,臉頰撕了,鼻梁歪了,頭發一簇簇被鞭稍纏裹,拔起,帶下,血滴子從發叢里滲出,疼痛像無數小蟲子爬滿了身體,全身上下每一寸骨肉都在痛,疼痛無處不在,他第一次體驗到了什麼叫生不如死。

從前听爺爺常講戰場上的事兒,那血流成河枯骨成堆的情景,古詩詞里也學到不少描述男兒從軍殺敵戰死沙場馬革裹尸的豪言壯語,那時候他都只是听听,難有貼身感受,現在他算是第一次知道了疼痛。原來,這疼痛是如此鑽心,是這般跗骨,是萬分灼心,是千刀萬剮。

他只能一遍遍回味爺爺講過的那些真實的故事,用那里面的豪情大義男兒情懷來鼓勵自己,他不能屈服,不能就範,不能讓這幫人的詭計得逞,和平年代的白家兒郎,不再有帶兵上沙場的機會去報效國家,那麼就把這一場災難當做是生命的另一種考驗吧,他白子琪是白家的後代,骨子里流淌著白峰老將軍的血液,不能屈服,不能低頭,頭可斷,血可流,糊涂的事兒決不做。

絕不做,打死也不能開口。(未完待續。)

(快捷鍵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快捷鍵 →)
啞姑玉經最新章節 | 啞姑玉經全文閱讀 | 啞姑玉經全集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