啞姑玉經 84 疑難

作者 ︰ 白子袖

阿福本來怕啞姑不願意跟自己走,所以抓住了就不敢松手,她這一路到處求告,處處踫壁,現在逮住了這根救命稻草,就再也不願丟開。蘭草拼死要救護主子,一路跌跌撞撞上趕著要從阿福手里奪回啞姑,這一來三個身子糾纏在一起,一路走,一路跌著跟頭,等闖進磨坊阿福才松開,她忙忙回身去抱住一根粗大的頂門杠子就往磨坊門上壓去,她已經有了主意,這個小啞巴肯定不願意救她的干娘,現在自己是豁出去了,既然已經把人強行帶來了,那就壞人做到底,逼著她給干娘接生,不插手就不放她走,人都說阿福是個二百五,那阿福今晚就干脆做一回二百五。

啞姑被牽絆得腳跟不穩,好不容易站穩了,這才有機會打量眼前的環境。

這是一排房子其中的一間,第一感覺是破舊,很破舊,不是一般的破舊,比角院還要破舊。

這樣的房子,給牲口住還怕冷著牲口呢,想不到這里住著人,還是個就要生產的女人。

女人?一看到女人,就看到了女人那個高高挺起來跟倒扣了一口鍋般的大肚子,啞姑忽然心頭一震,要生了?難產?

快,快,救人要緊!

不用誰招呼,她已經挽起袖子,找水洗手,這里不是九姨太的閨房,自然沒有上好的瓷盆,也沒有火爐燒好的熱水,她在地角找到了一口水缸,拎起一把葫蘆瓢舀起一勺涼水。把手浸進去就洗,狠狠地洗,冷水自然達不到消毒殺菌的作用。但也只能湊合了,難道有配好的洗手液供你使用?那樣的幸福現在只能是傳說啊。

她左瞧右看,竟然找不到一片可以充當手套的新白布。

條件很簡陋,比她剛從學校出來下農村宣傳進醫院分娩的健康常識,進村入戶時候看到的還要簡陋一百倍。

見她站著發呆,一個一臉麻子的婆子忽然想起了什麼,掉頭盯著阿福。夸張地大喊起來︰「快把她帶出去,哪里來的毛孩子?還有阿福,你也出去。沒有成親的女孩子都出去!你們不能在這里,你們在這娃就更加不出來了,這是犯忌諱的啊——天大的忌諱!」邊嚷嚷邊掄著兩個糊滿黑血的手來驅趕。

「哎呀周媽,你不知道。這不是女孩兒家。是我們府里的小女乃女乃,柳家公子的童養媳婦。算不得毛頭姑娘。」旁邊一個瘦婆子看清楚是啞姑,忙上來攔擋,她怕那一對血手真落在啞姑臉上身上,落哪里都不好看,就算是個啞巴,但也是府里正經的小女乃女乃呢,得罪了有什麼好。

「童養媳?」周媽更是陰陽怪氣起來。「你們叫一個童養媳來干什麼?這又不是湊熱鬧的地方,她這麼小能干什麼?」目光剪子一樣上上下下把眼前單薄的身子里外看個透徹。「還沒圓房呢吧,這麼小,就算是媳婦了,可身子還是女兒家,所以還是快趕了出去吧。」

說完再不理睬,兩個血手在衣襟上胡亂蹭蹭,彎腰對著產婦**撥弄,忽然一根胳膊直戳戳就模進去了。

啞姑差點驚呼出聲。

這一幕有些熟悉,在九姨太李萬嬌生產現場,那個叫王巧手的接生婆就上演過。

可是看上去眼前這個周媽遠比王巧手笨拙,她的胳膊又長又粗,這要是塞進去,對產道的傷害將是致命的,稍有不妥,輕則會*陰撕裂,重則弄成大出血。

不能坐視不理。

多年婦產科行醫形成的職業習慣,她忽然跨出一步,對著周媽身子狠狠一撞,周媽被撞開了,啞姑飛速撩起自己的綢衫撕拉拉就扯,撕下兩大片,飛快地纏裹雙手,此刻她是無比無比懷念帶著橡膠手套的時代啊,那時候沒覺得一雙橡膠手套有什麼了不起,可是現在看來,那一雙消毒後的手套簡直就是最好的防護用品了。

周媽被撞出了一肚子怨氣,扭過身就要撲上來撕打,阿福忽然沖過來拉開了她,「周媽你可別小看了這個小啞巴,她的本事大著呢,我們九姨太難產眼看著母子都沒救了,是她給接的生,結果母子平安。這事兒傳遍了整個府里呢,大家都說她身懷奇藝,一定是小時候遇上過什麼奇人,所以學了一手專門給女人接生的好本事呢。」

周媽雙眼一翻,「真的假的?我活了幾十年,給人接生不下百來個,怎麼就從沒听說過有這麼能干的人呢?自己還是個女兒身,沒一點懷孕生產的經驗,憑什麼就能給別人接生?我看全都是胡說八道呢!你們既然請了我來接生,又叫一個小丫頭片子來搗亂,你們究竟是相信我呢還是相信她?等孩子生了酬金究竟算誰的?」

原來周媽是阿福慌張中從外面叫來的接生婆,她這麼不待見啞姑,是以為她惦記著那幾十文錢的謝禮。

蘭草也已經看清楚了眼前的情形,本來她一心要拉啞姑走,離開這里,用不著來這里蹚渾水,可是這周媽這麼一說,蘭草姑娘不愛听了,什麼叫女兒身就不能接生?什麼叫胡說八道?我們小女乃女乃的本事豈是你一個死老婆子可以詆毀的?難道九姨太的事情是沒根沒據的瞎傳?哼,決不能叫你一個死老婆子毀了我家小女乃女乃的名聲!

蘭草氣哼哼沖上前,動作比啞姑快多了,學著啞姑上次救助九姨太的樣子,把蜷縮成一團的產婦往炕邊上扯,拉出一條胳膊給啞姑,叫她把脈,她自己則幫忙按住不叫產婦掙扎。

其實喬媽媽已經疼得沒力氣了,蘭草怎麼擺布她都不反抗,軟軟地死了一樣躺著。

另外還有幾個婆子,是和喬媽媽同一磨坊推磨為生的窮苦婦人,對于小女乃女乃救九姨太的傳聞,她們自然都听到過,想不到今晚能親眼見到,所以一個個馬上騰開場地,很配合地看著這個小小年紀的小姑娘究竟怎麼施展神奇手藝來救這個眼看無救的產婦。

燈光昏暗,想必是卑賤的下人待遇太差,就算今晚生孩子,也沒有條件多點幾根蠟燭,啞姑皺著眉頭極力讓自己不要慌,要安靜,不管外部環境多麼糟糕噪雜,作為醫者,她要做的是首先把一顆心靜下來。

只有心靜了,才能忙而不亂,有序不慌。

脈象極度虛弱,時有時無。

看樣子產婦的力氣已經被疼痛快要耗盡。

再觀察胎兒,肚子竟然還是圓溜溜直挺挺的,橫在月復部上位,一點都沒有往下滑散的跡象。

奇怪,產婦都這個樣子了,隨著宮縮陣痛,常見情況是胎兒已經向產道前進,快要露出胎頭了,怎麼這孩子一點動靜都沒有?難道竟是個死胎?

不,不是死胎,隔著肚皮她也能判不是死胎。

那是什麼情況?

能做個B超就好了,幾分鐘時間就能把子宮里的一切看得一清二楚,可是現在哪里有B超?一切只是幻想罷了。

啞姑緊緊咬住自己的嘴唇,遺憾的是連最基本的胎心儀都沒有,她左右看看,這間破屋子里,一片赤貧,連一張紙一本書都沒有。

哪怕是一張硬紙也能卷成喇叭狀臨時充當一下胎心音筒啊。(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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