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淡黃色線香在小小香爐里慢慢地燃著,一縷淡白煙霧徐徐盤旋而上,繞著桌前的那張小小面影緩緩盤繞,繞一個圈兒,慢慢散了,化作更淡的塵煙融入空氣。
蘭草胳膊上拎著個大大的竹籃,興沖沖掀簾邁步而入,一進門愣住了,眼前這一幕,怎麼看著有點……叫人難以置信呢?
小女乃女乃坐在桌邊,單手托腮,正在看一本書,從書脊上看,就能知道她又在翻閱那本《靈州百年掌故考》了。
小女乃女乃看書這不奇怪,那本書幾乎要被她翻爛了,她是一有空就抱起書看的人,恨不能時刻泡在書的世界里。
奇怪的是坐在美人凳上的人,那個保持著沉思狀態安靜不動的,不是別人,分明是傻瓜柳萬。
萬哥兒,柳府的小瘋子,也是小霸王。
這位爺早晨被小女乃女乃一頓雞毛撢子抽打,規矩—無—錯—小說了一會兒,事後嚇得蘭草擔心了一整天,生怕他跑回去跟大太太告狀說自己挨打的事,萬一被大太太知道萬哥兒在角院挨打,那角院的人肯定全部吃不了兜著走。
所以蘭草想盡辦法留他先不要回去,等手上額頭的紅印子淡一點再回去,最好是晚上天黑下來再回去。
蘭草拿出自己所有能玩的東西來巴結這位爺,什麼布女圭女圭小布狗都拿出來了。下午開始小女乃女乃分配她出去送東西,她一路人在外面跑,心卻一直牽掛著這邊。
看到他還在。她大喜,可是看到他以這樣的姿態坐在那里,倒是很出乎她的意料。
不錯。這單瘦得一把就能拎起來抓在手里的小男孩子確實是柳萬,他雖然一直被病痛折磨,不能像一般的孩子一樣正常成長,但是穿戴上卻和一般人家的孩子有著明顯的區別,全身裹著上好的綢緞衣衫,頭上戴了一頂小巧的瓜皮薄帽,帽額那里綴著一顆拇指大的東海明珠。寬大的衣衫右側掛著一個繡花香荷包,旁白掛著一枚小巧的玉佩。
這身打扮,雖然在柳府算不上多麼名貴。但以平常人家的生活水準來對比,這已經算得上十二分的奢侈了。
這是小公子該有的氣派。
只是那衣衫裹著的身軀實在單薄,從背後看,那身子就像干枯的一把柴禾一樣。瘦得觸目驚心。叫人看著忍不住心里幸酸。
府里是都知道這萬哥兒最難伺候,發病的時候下人們手忙腳亂,就算不發作的時候,也是鬧騰得一刻不停,不是纏著你要這要那,就是想盡一切辦法折騰,反正從來不會安靜下來稍微坐上片刻。
今兒這是怎麼啦?怎麼跟換了個人一樣,這麼乖順地坐著?
蘭草擦擦眼楮。確信自己沒有看錯,她出去的時候。他剛從瘋傻狀態里被針灸得清醒過來,醒過來傻愣愣坐著,不等她走出門,就听到身後他開始嚷嚷了,蘭草知道這是常態,他不停地鬧騰是正常的,像眼前這樣一動不動安靜地坐著,倒是極不正常了。
青碳在爐膛里 啪作響。
蘭草感覺眼前這一幕好像不真實,她是不小心撞進了一個虛幻的夢境。
小女乃女乃忽然回頭,燦然一笑,「回來了?全部都送完了嗎?」。
蘭草從來沒有見過小女乃女乃這麼歡暢地笑過,在蘭草的記憶里,這小女乃女乃從來很少笑,從前的時候膽怯、害怕,處處收斂著自己,哪敢敢在人前露一絲兒笑意呢,再日子艱苦,她一個離開了爹娘的小啞巴有什麼開心事兒可以笑呢?
自從那次撞破腦袋蘇醒後,她開始笑了,卻總是一抹無聲的淡淡淺笑,涼涼地掛在腮邊,似笑非笑,似有似無。叫人不敢相信是她在笑,有時候真的就像在冷冷地皺眉。
眼前的小女乃女乃,分明在笑,笑得很真實,一片笑容沿著眉眼鼻翼彌散,烘托得一張小臉兒紅燦燦的,分外燦爛。
蘭草心里頓時一暖,不由得走近身邊,「幾位姨女乃女乃都在,小女乃女乃送的香粉和軟膏都送到了,也跟她們詳細說了使用方式,她們都很喜歡呢,小女乃女乃獨創的和內褲款式,尤其受歡迎,姨太太也就罷了,我看六小姐接了內衣又歡喜又害羞,從心眼兒里喜歡呢。還有各房的大丫環,看到內衣的款式,眼楮都直了,一個個趕出來拉著我爭著喊我姐姐呢——竟然是討好我,希望我教給她們裁剪這些衣服的方式。嘻嘻小女乃女乃,我忽然覺得自己好有用啊——」
小女乃女乃一直含笑听著,目光在蘭草盯著高挺的胸*脯看,蘭草被看羞了,趕忙含下胸,小女乃女乃卻抬手在脊背上一巴掌,「叫你不要老是駝著背,難看得很——你知道你戴上有多好看嗎?身子筆挺,胸脯飽滿,真是增添了無限的女性魅力呢。」
這話雖然叫人害羞,但是心里好舒坦,蘭草臉蛋紅撲撲的,雖然覺得這麼公然地談論女人的身體是一件很害羞的事。
「遺憾的是三小姐嫁走了,我們的化妝品和衣服,都沒來得及送她一套。倒是便宜了蘭花,那小妮子是個精靈鬼,只怕不出一月,翰林府里的女人們要爭相刮起一陣服裝革新的流行風了。」
啞姑說,有遺憾,也有自豪。
「那有什麼難的?」蘭草趕忙接過話茬,「等三小姐回門的時候我們再送自然不遲。」
啞姑忽然臉色一頓,好像在心里整理著什麼重要的東西,很久,才緩緩吐出一句,「我們沒有以後了——也許你有,我沒有了——」
語氣有些蕭瑟,有些憂傷。
蘭草听出了異常,心里說小女乃女乃好好的這是怎麼啦?卻不敢問。
一回頭,蘭草更傻眼。
這半天乖乖坐在美人凳上的柳萬,他果然並不是無緣無故地那麼听話,他竟然把一個新縫的戴在自己身上,正在費力地探手在背後為自己系紐扣。
這個和之前那些還不太一樣,用小女乃女乃的話來說,就是她推出的第二代產品,和已經在柳府里悄悄流傳來的樣式大致一樣,但是細節上有了變動,在前面的兩個圓形棉狀片里墊了更多的棉花,撐起高高的兩團,小女乃女乃說這種款式適合平胸戴,平胸是什麼蘭草自然不知道,小女乃女乃說就是發育不良的胸脯,看著一馬平川,沒有任何懸念,自然也就沒什麼魅力,女人還是要有一些懸念在那里的,那才算是真正的女人。
懸念是什麼?一馬平川又是什麼?蘭草听得似懂非懂,不過還是按照小女乃女乃的指點裁剪縫制了一個樣式出來。
想不到這個新產品已經掛在了這個免費的模特身上,而且這模特還是個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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