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大夫不在家,剛才我們看完病就見他出門了,有人請他出診,我們親眼看著他坐上馬車走了。這會兒肯定追不上了。」攙扶著大肚子婦女的一名婦女嘴巴最快,搶著說道。
「哎呀那咋辦?誰來救救我的小孫子呀?」
婦女忽然一**軟在地上,大放悲聲,隨著哭聲,她懷里的襁褓松開了。
她忙忙又裹緊抱起來,站在原地茫然地望著四面,她不知道還能去找誰求救。
忽然她兩眼一亮,「菩薩,大夫不在,還有菩薩呢,對,我要去廟里拜菩薩!」
「對對對,佛祖會保佑的,快去燒香——」眾人亂喊,已經有婦女極熱心地跑到頭前帶路。
「我能看看你家孩子嗎?」。
一個輕柔的聲音忽然在耳邊問道。
啊?婦女如夢初醒循著聲音看,看到一個瘦瘦的小女子橫在自己面前,擋住了她要去廟里的路,正目光清凌凌地望著她看。
「你是誰?為什麼要看?你一不是大夫二不是菩薩,你快讓開不要耽誤我去廟里!」
「也許我能救這孩子呢。」啞姑說。她有點替這孩子的生命擔憂了。不等婦女同意就強行揭開了小被子。
「對對對這小娘子剛才說過她是醫者呢,能看病,要不我們先叫她瞅一眼!」一個婦女趕緊勸。
也許是有病亂投醫,婦女半信半疑松開了孩子。
啞姑看到了一張憋得青紫的小臉。
是個三個月大的小嬰兒。
啞姑一模額頭,滾燙滾燙,听到一縷痰音在嗓子里響著,孩子明顯是高燒導致了昏厥抽搐。
她毫不猶豫就低頭伸嘴上去,噙住了孩子小嘴兒就吸,真的吸出來兩口痰。同時動作飛快地解除了孩子所有的包裹,連身上的小衣服也扒拉掉了。
「干什麼你干什麼?會冷著孩子的他還那麼小——」婦女瘋了一樣吼起來。
「快找冷水來——越快越好」啞姑澀聲吩咐。
一個一直關注著這邊動靜的身影飛一般沖進屋去。
很快端出來一大瓢冷水。
啞姑接了瓢顧不上抬手,噙一口水就往孩子面上噴,同時滿滿撩一把水對著孩子滿頭滿臉地抹,頓時孩子小小的前額、下巴、腋窩都浸滿了冰涼的冷水。
「你干什麼啊你個瘋子你要凍死我家寶兒嗎?他才三個月大呀你怎麼能這麼對待他呢?」孩子母親瘋了一樣嚷著哭著撲上來搶孩子。
兩個大手在啞姑身上胡亂打著撲著,柳萬一看他媳婦受欺負嗚嗚哭叫著也撲上來搶救,小小的人不顧自己安危和那婦女纏裹在一起撕打。
蘭草死命護著小女乃女乃。
場面亂得不成樣子。
但是啞姑根本顧不上理睬這些,她繼續用冷水抹著孩子的頭部頸部腋窩,一瓢冷水很快就撈完了,啞姑噴完嘴里最後一口水,這才緩一口氣,一個和這個場面截然不同的冷靜聲音說道︰「孩子總算是醒過來了,但還需要繼續降溫,快,抱到家里去吧。」
大家的目光齊刷刷來瞅孩子,一個婦女帶頭尖叫一聲,「呀,寶兒真的好了——救活了——這小娘子還真能看病吶——她這麼快就救活了孩子!」
孩子母親撲上來,一眼看到她那本來青紫一團牙關發硬的孩子這會兒終于面色正常,眼楮也睜開了。
她嗚地哭一聲奪走了孩子,緊緊貼在心口,身子大風吹過一樣顫抖著。
蘭草和柳萬這才從撕斗中解月兌出來,他倆加起來也不是這村婦的對手,所以都不同程度地掛了彩,柳萬瘦巴巴的小臉兒上落下一個明顯的手指印,抓出血來了,一片鮮紅。蘭草的頭發散亂了,發髻歪歪地垂著,顯得無比狼狽。
只有啞姑有蘭草和柳萬護著倒是沒事。
啞姑看看柳萬,再看看蘭草,苦笑一聲,用帕子去抹柳萬臉上的血,手心揉入地按著,「疼不疼呢?」
柳萬本來疼得只掉淚珠子,被這一問,小臉一板︰「不疼——我是男子漢,為了保護媳婦兒,我不怕疼!」
聲音脆生生的一本正經。
那小孩的母親終于明白過來這小女子剛才那麼做都是為了救自己的孩子,而自己不但誤解了大罵人家還順帶著撓了人家的臉,這可就是自己不對了,她沖著啞姑撲通一聲就跪下了,在冰涼的地面上 磕頭,「謝謝小娘子救命——謝謝小娘子——不,您就是觀世音菩薩啊——謝謝您救了我家寶兒——我本來看著孩子不行了啊——胳膊和腿兒都硬了,脖子也硬了,呼吸也沒了——是你給救活的呀——叫我怎麼謝您呢——」
啞姑閃在一邊,蘭草上前攙扶起她,「這位大嫂,我們小女乃女乃已經說了,孩子還沒月兌離危險,快抱回家降溫吧,不然又會燒回來。」
婦女為難地抹一把淚,「可是該怎麼降溫呢我不會啊,我們的老辦法是孩子發燒就要用厚被子捂起來給他發汗——」
啞姑搖搖頭,有些無奈,「去她家吧,救人救到底,這孩子抽搐得厲害,萬一這高燒不退,會燒壞腦子的——」
「去我家吧,我家最近。」一個聲音搶著說。
啞姑這才有時間抬頭看,這人手里拿著把水瓢,正目光炯炯地望著面前小小女子烏黑的眼珠,似乎在無聲地懇求她能去他家。
是魚王,剛才第一時間送來冷水的人就是他。
蘭草還在猶豫,剛才就從他家里出來,沒理由地被他輕視了一回,小女乃女乃還會再去?
可是啞姑已經帶頭就往門里奔去。
再魚王家的炕上,啞姑把孩子安置在炕上,然後吩咐快燒了熱水來為孩子洗全身有大動脈的地方,除了孩子母親,別的婦女都不願意散去,圍攏來瞧稀罕,在大家的幫助下,孩子的高燒終于降下去了。啞姑這才騰出手詢問孩子發病的經過,最後查看了一下全身,叩叩肚子,翻看咽喉、鼻孔、耳道、肛*門,全身都耐心查看一遍。一面查一面在心里感慨,要是有個听診器多好啊,孩子究竟肺部還是呼吸道還是別的地方有炎癥,只要稍微一听就能判斷出個大概,可是現在……
憑借純粹的經驗診斷,這孩子呼吸道有感染,所以得消炎,拿什麼消炎呢?眼前亂紛紛想起了好多名稱,頭孢類、青霉素類、中成藥……
算了算了,現在是現在啊,還系那個從前干什麼?
到了哪個山頭就唱那個山頭的歌,與其遺憾,不如想另外的辦法。
中藥材方子,對,不是還有中藥材嗎?
師父常常念叨說其實最理想的醫療手法就是拋開了治標不治本的西藥,挖掘老祖宗留下的中藥材的作用,那時候自己多麼不以為然,手邊有現成的西藥,而且用了就能立竿見影,誰還會吃力不討好地去嘗試中藥?其實在那樣一個醫療環境里,包括師父本人都很難完全按照自己的意願去使用中藥,想不到有一天自己會面臨這樣的情況,完全沒有西藥可以依靠,只能一切從中藥開始。
先開個消炎的方子吧,患者是孩子,太小,初步判斷呼吸道感染,只能選擇藥性溫和不傷害孩子嬌弱身體的藥材,板藍根、魚腥草、金銀花、黃 ……她沉吟著。
「要筆和紙嗎?快找一副來。」蘭草一看小女乃女乃這個樣子,就就知道她要開方子了。
魚王家里赤貧,想不到筆墨都是備著一副,不等蘭草動手,魚王本人親自研出一池墨,鋪開一頁粗糙的紙,等待啞姑落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