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親手扶起秧兒,「好孩子,你的忠心我們娘倆都相信,只是只有你一個不行啊,還得需要能接生的人跟著,女人生孩子那就是去鬼門關轉一圈,太危險了,沒個得力的接生婆跟著娘怎麼能放心?」
張紫藍忽然驚喜︰「那個,那個啞姑,我們可以請她呀,她不是會看病嗎,沒有把脈就看出來我懷了身子,她既有這樣的本事,說不定也能接生呢,叫她跟著要比一般的接生婆更有用,萬一有個三長兩短的情況她還能幫我治療呢——再說她已經知道了我的秘密我還怕什麼呀?娘,快去找她呀,問問她願不願意陪我呢,我們花錢請,多出銀子,請她師父放她出來。」
女兒單薄的胳膊抓住夫人胳膊,雙手吊在胳膊上蕩悠,夫人立刻想起她小時候纏著自己的調皮樣子,頓時心里一陣溫暖,可憐的孩子,自從偷偷有了身孕,日夜憂心,瘦得月兌了人形,這幾個月就沒見她露出過半點兒笑臉,既然都這麼求自己了,為了孩子只能去試試了。
王二客棧的門剛打開,就有府衙的馬車粼粼而來,一個家丁輕車熟路進門,敲響了地字號七號屋門。
「知州府有請徐神醫,還有她的徒兒啞姑。」
啞姑似乎已經預料到會有第二次相請,早就梳洗停當,打開門穩穩當當出來,徐郎中卻有些驚訝,不過略一猶豫就帶上啞姑出發,兩個人上車絕塵而去。
「她們走了,我怎麼辦?是不是也該回去了?」柯掌櫃望著馬車,邊說邊咽下一口口水,那知州府的馬車就是好,裝飾配備豪華不說,坐著也要比一般馬車舒服得多,他這把老骨頭如今可最怕顛簸了。
等人走遠了,柯掌櫃這才回過神兒來,一拍大腿︰「哎呀,完了完了,你怎麼也跟去了呢,其實只要那小女子去就可以了,你說你去干什麼?」
他吩咐店小二快幫他雇一輛馬車,來的時候是州府公人押送來的,現在要回去人家卻沒有相送的意思,看來只能自己想辦法回去了。
昨天離開的時候人家客客氣氣相送,明明說可以回去了,那麼就是可以走人,獲得自由的意思了,難道留著還想叫人家再出車送回去?
今天又來把人請去了,誰知道那府衙里有發生了什麼變故,萬一事情不好呢,自己還是三十六計先走為上,萬一又被「請」回去,只怕這次就不會像昨天那麼幸運地輕易月兌身了。想起那州府小姐的「病」,柯掌櫃瞬間就冒出一身冷汗,走,必須馬上走,留下來凶多吉少。
只是被從家里「請」出來的時候太匆匆,連銀子都沒多備,他模出兜里一些碎散銀子,只能雇一輛簡陋的驢車回去了。
這一路坐驢車顛簸,是不是有點太寒磣呢?
叫伙計找一個願意送到地兒再付車費的馬車,店伙計為難半天,看著他手心里那點碎散銀子,「大爺,從梁州府到梅家鎮子,可是跨過了兩個州呀,您這先不墊付點花費,哪個車夫敢跟你走?他們最怕的就是到家後賴賬的那些主兒——當然您不是,可是沒錢小的也實在沒法幫您呀。」
柯掌櫃瞬間氣得鼻子比徐郎中還歪。
真是狗眼看人低,一分錢難倒英雄漢。
驢車就驢車吧,先逃命要緊。
州府後院的繡樓上,徐郎中和啞姑被帶上昨天的繡樓,徐郎中望著婦人只是微微一屈身算是見過禮了,啞姑卻望著知州夫人認認真真行禮,這是她第一次給別人行大禮,學著蘭草曾教過的樣子,恭恭敬敬地站直了,微斂衣袂,雙手軟軟相搭,在腰間微微落下去,雙膝輕輕一曲,柔柔軟軟的聲音像清風流水,「見過夫人。」
心里說古人的東西並不全都是糟粕,這行禮的方式又端正又雅致,姿勢其實挺好看,只是那種動不動跪下去磕頭的就不好了,太折磨人。
「我的兒——」夫人奔過來攙住了啞姑,一把拉到坑頭上,「我們母女實在走投無路,只能請你們來幫忙了。」
說著用求助的目光掃一眼徐郎中。
夫人說,啞姑和徐郎中听,桌面上名貴香料在爐里靜靜繚繞。
「把那個撤了吧,對胎兒不好。」啞姑輕輕一抽鼻子,又望著窗口,「就算冬天冷,也不要掛那麼厚的棉簾子,爐火也不要燒太旺,不冷就可以了,懷著身子的女人是嬌貴一點,但是不能太嬌氣,只有大人現在體質好,多鍛煉,孩子生下來才壯實、好養。」
再看一眼厚厚的屏風堵出來的滿室黑暗,「這個也挪開,臥室不能這麼昏暗,成天這麼昏昏沉沉捂著,孕婦心情肯定不好,會影響胎兒的——」
抬手拍一拍張紫藍細得可憐的手腕,「你現在的任務就是好好吃好好喝,把心態調整好,盡量多想開心的事,把傷心的事兒都忘掉。這樣你才能生出一個健康的寶寶啊。」
一口氣說了這麼多,說完了才發現眼前幾人都靜悄悄瞅著自己發呆。
難道我臉上真的長花兒啦?
抬手去模。
夫人卻慢慢站起來,雙手扶扶自己的衣飾妝容,收斂衣袂,站直了端端正正望著徐郎中單膝跪下去。
驚得徐郎中呼一聲從座位上彈起。
就算徐郎中一貫天馬行空脾氣古怪,也不怎麼在乎那些繁文縟節,但是堂堂知州的正室夫人對著自己下跪,這真的太嚇人了,她怎麼敢承受?
徐郎中當時就用自己雙手狠勁抬住她,不叫跪下去。
知州夫人兩眼含淚,身子半屈,望著徐郎中,「我們母女走投無路,來求神醫救命了——你這個徒兒既然懂得女人生孩子的事,我想請你答應把她借給我一段時間,藍兒很相信她,我把藍兒就交給她,由她陪著出去到古塔住一些時日,等孩子生下來我們再做打算。不管怎麼你們都得幫這個忙,你想要什麼樣的報答我都答應,除了這條命,除了梁州府沒有的,別的我都為你辦到。」
徐郎中把夫人按回原位,掃一眼啞姑,「你做主吧——」
似乎又覺得有必要強調一點,「至于萬記,你放心,有了你那些方子,我對辦好萬記很有信心。」(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