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穿過梅家鎮子,一直向西邊一片雜亂擁擠的民居趕去。
「這是去哪里?不是去梁州府嗎,為什麼還不上官道?」柳顏冷冷問。
小恩子沒時間回答她,他在一棵老柳樹前喝住馬,跳下車就往巷子里跑。
「他這是干什麼?」張氏掀簾子望外面,不會在跟我們搗什麼鬼吧?」
「他敢?」柳顏冷笑。
對于女兒的態度,張氏不敢多說什麼,女兒的脾性越來越壞了,她這個娘親真是越來越不好當了。
小恩子的身影漸漸消失不見了,柳顏閑閑地望著外面。
忽然一個小身影從巷子里狂奔而出。是個女子,她一面跌跌撞撞地跑著,一面掩著面哭泣。
身後一個男子跨著大步很快就追上來,掄起手里鞭子沖著小女子劈頭就打,「小娼*婦,敢跑?爺花了W@五百錢買來了你就是爺的人,想跑?先拿了五百錢來贖身爺就放你走!」
鞭子在那小小的身上凌亂地飛著,女子在鞭下膽怯地哭著,瑟縮成一團。
男子一把揪住女子頭發,倒拖著她就走,很快也消失到巷子深處。
「那是做什麼?」柳顏忽然瞅著張氏問。
張氏想也不想︰「看這樣子這里是個人窩。」
「人窩?那是什麼?」柳顏喃喃。
張氏奇怪,「顏兒,你真不知道人窩?」
柳顏面色本來剛剛柔和,聞言忽然一冷,「明知故問,我病後留下了頭痛病,很多事情都不記得了,你難道不知道?」
張氏一傻,不敢多問,只能柔聲解釋︰「人窩,就是專門販賣人口的地方呀,很多低等的牙行都在人窩里,梅家鎮子這是小地方,所以我估模著這個破地方就是人窩了。」
「買賣人口的地方?」柳顏喃喃,似乎忽然想起什麼,半句話都不再問,臉色卻漸漸地變黑了。
張氏陪著小心,「是啊,比如我們在靈州府的時候,我們家里需要人手呀,前院里看門的,掃院子的,采辦的,送信兒的,伺候女眷們生活起居的,婆子小廝丫環都是買來的,買賣的地方就是牙行,不過我們大戶人家買賣人手找的都是好一點的牙行,而人窩這種地方就比較低等混亂了,甚至那些不正經的買賣也都是在這里……」
「我知道了,你不用多說了——」柳顏冷冷打斷了張氏。
張氏抹一把手心里的汗,這個女兒呀,真是叫人怎麼伺候都伺候不好。而且,心腸越來越冷了。當初為了多買幾兩銀子,也是堵著一口氣,她好歹不听半句勸,就把自己身邊的丫環賣到了這種地方,如今那一對小丫頭處境如何,真叫人禁不住擔心呢。
終于看到小恩子拉著一個身影從巷子里出來了,那小身影一邊走一邊抹眼淚,張氏老遠就喊了一聲︰「深兒?她是深兒,他把深兒給贖回來啦?」
「那有什麼,有錢能使鬼推磨,說明那童養媳有錢唄。」柳顏冷冷。
是啊是啊,說明啞姑花錢了,是啞姑花錢叫這個小恩子去贖了深兒的,可是、可是……張氏左右為難,不知道那句話在肚子里能不能說出來,說出來會不會惹翻了女兒?
「四姨太,四小姐——」深兒到車前跪下,磕頭,眼楮紅紅的,卻不再哭,爬上車縮在角落里只是默默出神。
「原來你果然是去替她贖身了啊——」張氏輕輕感嘆。
「還有一個,已經賣出去了,牙婆子說是一個過路客人買的,根據買賣文書上的記錄,我們得去找一找——「
說著趕馬,車子在顛簸中啟程。
兩個時辰後,小恩子已經載著大家將梅家鎮子三家客棧全部問了一遍,最後沮喪地嘆氣,「既然是過客買的,說明已經帶走了,看來這個叫蘭梅的姑娘,我們沒法贖她回去了。」小恩子喃喃自語。
果然是蘭梅。
雖然早在一路尋找打問的過程里,張氏母女已經猜到了要找的是誰,但是她們都不說破,同時回避著這個敏感的名字。
卻從小恩子嘴里說出來了。
「可憐的蘭梅姐姐——」深兒掩面悲啼,「那個牙婆子好凶啊,逼著蘭梅姐姐學習伺候男人的本事,姐姐死也不學,說自己是好人家出來的,只會服侍好人,絕不服侍臭男人,牙婆子就一個勁兒打她,擰她的肉,還餓著不叫她吃飯——現在不知道她究竟落到了好人手里還是被壞人買走了——」
大家沉默著,張氏悄悄抹了一把眼淚。
「真要是被壞人買走,依姐姐的脾氣就是死了也不會屈服的——只是可惜了姐姐,那麼好的人——」
可能感同身受,再也忍不住嗚嗚地大哭起來。
「你哭什麼,很委屈嗎?」。柳顏忽然冷冷的問,將身子懶懶靠在軟墊子上,「其實你是替你家主子贖罪呢你知道嗎,你落到今天這一步都是她安排的,她一個人揮霍了所有的銀子然後拍**跑路,留下一大群人沒飯吃沒錢花,自然只能由你們做奴才的來承擔主子犯下的過錯了,難道你還覺得委屈?各人自有各人的命,你還是自求多福吧。」
深兒再也不敢出聲,本來就怕這四小姐,被賣了這一回就更怕,心里擔心她再將自己賣一次,能賣第一次就能賣第二次啊。
不知道現在小女乃女乃在哪里,蘭草姐姐在哪里,大家都好不好,以後小女乃女乃能不能鎮壓得住這個心狠手辣的四小姐,萬一壓不住呢,以後大家肯定還有更遭殃的日子等著呢。
真是越想越焦灼呀,恨不能一步奔到小女乃女乃身邊,把自己的想法一股腦兒都告訴小女乃女乃,提醒她快快想辦法治住這個四小姐。(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