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絲冷意沿著脊背襲遍全身,蘭草覺得一顆心忽悠悠在腔子里蕩。
果然不好了?
小女乃女乃都說不好了,那肯定是不好了。
她顫抖著拿出了止血粉。
剪刀沿著小媳婦的輕輕剪去。
蘭草不敢看,閉上眼楮,心在劇烈撞擊。
她見過剪紙剪布,尤其裂帛的時候,利刃劃過,絲帛嘩啦啦裂開。
現在剪切的不是紙和布,而是人的身子啊。
小女乃女乃你是不是糊涂了,你真敢這麼做?
但是屋子里依舊靜悄悄的,小媳婦沒有發出驚天動地的啼哭,她只是更加咬緊了牙關,嘴里發出咯咯咯的顫抖。
蘭草強迫自己睜眼,看到創口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麼大,血也不是那麼多,小女乃女乃用棉花團擦理血痕,伸手進去了。
「老天爺,保佑我們順利吧,求求你了——」蘭草瞬間閉眼在心里祈禱。
「使勁兒——」小女乃女乃在耳邊輕柔地說道。
「哇——」
一聲悶悶的啼哭劃破了屋內外的寂靜。
蘭草抹一把淚水迷離的眼楮,頓時有血水糊上了,眼前一片血霉,趕緊再擦一把,顫抖著手接過孩子。
生出來了,果然生出來了。
胎衣緊跟著劃出產道。
檢查孩子,清理呼吸道,拍出更響亮的哭聲,斷臍帶,包裹,蘭草現在忙起這些來輕車熟路。
「針線給我,需要縫合。」啞姑換下血水浸透的白布,再換兩片重新包裹了手。
小媳婦似乎終于感覺到了疼痛,哇哇大哭起來。
蘭草趕緊把孩子交給阿郎,自己按住了小媳婦配合小女乃女乃縫合。
阿郎已經無法站著走路,雙膝跪在一步步趴到門口,拉開門,把孩子塞進母親懷里,他自己趴在門檻上哇哇大哭,哭聲比他媳婦還響亮。
「生了?果然生了?還活著是不是?我听到剛才哭來著——」馬掌櫃老婆激動得胖臉血紅,抱著襁褓貼在心口。
「兒媳婦沒保住是不是?唉,也是預料中的事,保住了孫子我們已經很知足了,本來是母子俱亡的啊——謝謝你們,女神醫啊,謝謝你們——」馬掌櫃把住門檻雙眼交淚橫流。
「死老頭子啊,不對不對,你听听,我們的媳婦還活著,在哭呢,你听听——」馬掌櫃老婆把孩子塞進丈夫懷里,跌跌撞撞撲進了產房。
「處理好了——」啞姑站起來撕下又一次浸透血水的白布,用袖子擦一把額角細汗,「還是年輕好啊,要是中年產婦,這樣長的產程,真是不敢預料都發生什麼了,羊水栓塞那樣的意外都有可能遭遇——」
「孩子孩子,你真活著?」婆婆撲到炕頭,傻乎乎問。
躺在枕上的小媳婦,一臉疲憊至極,卻努力擠出一個甜甜的疲倦的笑,「娘,我要看看孩子。听說是個男孩呢,叫阿郎抱來給我瞧瞧。」
生了,果然生了,生了個大胖小子,母子平安。
消息在暖煦煦的春風里很快傳出馬家大門,在左鄰右舍之間傳播。
「馬掌櫃是你福大命大造化大,多少郎中都判定無救的,想不到還能母子平安。」
有鄰居來賀喜,順便也想瞧瞧那個創造了奇跡的女神醫。
「哪里哪里,我們能有什麼福氣,是女神醫本事好啊,她們救下了我家兩口性命。」
馬掌櫃笑呵呵模著胡子。
「女神醫在哪里,請出來給我們瞧瞧吧。」
「阿郎,快請女神醫,廚房快去準備席面,我要好好招待救命恩人。」
可是阿郎一臉為那,「爹,人已經走了,您光顧著高興,人早走了呀。人家說回去還有事情要辦。」
「哎呀,你這孩子,咋能就那麼叫人家走呢,糊了一身血水,汗流滿面的,茶沒喝一口,飯沒吃一頓,怎麼就能這麼走了呢?那我們成什麼人了?」
馬車在路上匆匆走過,車廂里啞姑有些疲倦地靠住深兒肩膀微微打盹。
「你們真給那小媳婦割開了?」深兒覺得像天下奇聞。
蘭草瞅一眼小女乃女乃,壓低了聲音,「噓,回去再跟你細說,叫她先歇會兒,可是累壞了。」
但是啞姑慢悠悠睜開了眼,「深兒,回去準備吧,雇好人手準備灑掃庭院、搬東西,牌匾今天是趕不出來了,蘭草你帶著淺兒把那匹淺綠的綢子繡上紅字吧,不用精細,粗粗地勾勒個大概字樣就是。」
蘭草和深兒都意外,什麼意思?她們听著糊涂。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馬掌櫃很快會來找我們。馬家飯鋪改作萬記的事兒,趕天黑要完成,我們不是告訴別人可以在梁州街頭找到萬記嗎,我們不能食言。」
事情果然很順,等蘭草她們剛剛吃過午飯,門外傳來馬掌櫃的語聲,他為人豪爽,既然已經見過這幾個小女子了,所以也不避諱,蘭草說個請字,他大大方方跟著進了客房。
「馬家飯鋪是我們老馬家祖產,可到了我們手里買賣不好,我子女稀少,兒子娶了媳婦卻遲遲不能懷孕生產,我們根本不能專心做買賣,所以那鋪子很早就想轉讓出去,既然恩人需要,我們很高興送給你們使用。」馬掌櫃抱拳說道。
說完看見幾個女子都靜靜坐著,沒有自己預料的那般驚喜,馬掌櫃心里疑惑,趕緊再做說明︰「恩人們盡管放心使用就是,我們不收租金,只要恩人你使用一日,我們就無償供給你一日。」
啞姑含笑搖搖頭,沖深兒點頭。
深兒拿出早就擬好的合約。
馬掌櫃展開細細看過,甚感詫異,「第一個月欠著租金,第二月起一起支付,以後每月租金比市面上同等房屋高出兩成?哎呀,姑娘,這不行,這不等于我把房子租給你們了嗎?不行不行,我是要白送給你們使用的。你們救命大恩,我們不知道拿什麼來報答,只能先想出這個主意來幫幫你們。」
馬掌櫃一著急脖子都紅了。
啞姑慢慢端起蘭草遞上的茶,淺淺喝一口,「親兄弟都講究明算賬,何況我們只是才剛剛認識,再說我救你家兒媳那是我的本分,這個不算什麼恩情,你不用記在心里。如果合約內容沒什麼大問題就簽了吧,以後我們一切按合約遵循就是。」(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