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抹淡淡的白雲悠悠漂浮在深藍的天空,那雲彩似乎留戀那座撥地而起的高塔,始終不肯散去,圍繞著白塔一會兒在前面漂浮,過一會兒又轉悠到後面去了。
「難道那就是小女乃女乃要找的忘世塔?白雲繞著白塔轉,好美哦——」少女嘴角擒著一抹驚喜的笑,遠望那高高聳立的塔身,眼里騰起一層淚霧,小女乃女乃,奴婢終于找來了,就要見到你們了。
白子琪勒住馬韁,也抬頭看。
果然好環境,遠看四面全是莊稼地,真是麥苗吐穗豆子開花的季節,但見都是碧瑩瑩的綠意和細細碎碎的花開。
綠色環繞中,一座白白的高塔拔地而起,塔下來,一圈兒青磚牆面圍起來了一個方方正正的大院子。
挺會生活啊——白子琪悄悄在心里笑,這地方有山有水有莊稼,與世隔絕又環境優美,確實是個好地方,只是她為什麼要帶著一干人來這里躲起來?
難道真是來這里過小日子?
不可能,正是青春年少的時光,對人生充滿好奇的年紀,誰願意躲起來心如止水地打發日子?
難道是另有打算?
深兒已經告訴過他,她家小女乃女乃來這里是為了替久病纏身的萬哥兒祈福,這理由白子琪自然不會相信,他覺得這也不是啞姑心里真正的理由,那麼她來這里,究竟是為了什麼?
這個和自己一樣的穿越者,肯定心里還有另外的大事。
不然肯定不會跑這麼遠的路來這里尋一座塔。
「你們找誰?」大院外有個小院,簡易的一圈牆看樣子剛剛砌成沒幾天,磚頭上還滲出一片片的潮痕,院子里走出幾個男子,警覺地堵住了白子琪。
白子琪有些愕然,這里還有別的男子?
「我找我們家小女乃女乃——麻煩大哥給通報一聲——」深兒款款行禮。
衛士對男子警惕,一看這女子和善,頓時面色一松,扣門通報。
門開了,卻只開了一道小縫,門縫里探出一顆梳著雙髻的腦袋,眼珠子咕嚕嚕,「誰呀——呀,是你?深兒姐姐,你怎麼來了?」
深兒淺兒相見,兩個人都高興得忘了深淺,就在門口大喊大叫著抱在一起狂喜。
「這死姑娘,越來越沒規矩了,臭媳婦你不知道我每晚跟她睡我多遭罪呢,她臭腳,她磨牙,還說夢話——」柳萬听到門口淺兒大呼小叫,馬上湊近啞姑告狀。他本來在菜田外面站著,這一來就跑進整好的菜畦里了。
啞姑用小鏟子一下一下鏟著泥土,昨天用大鋤頭挖過又澆了水的泥土松軟極了,她挖開一鏟子,往小坑里丟一顆種子,再挖,再丟。那些蘿卜籽兒白菜籽兒蔥籽兒菜豆籽兒輪流被埋進了土里。然後又很耐心地把地面刨平。
柳萬嘟著嘴等媳婦替他伸冤。
沒想到媳婦的鏟子直接向著他腳面鏟來。
慌得柳萬跳著腳逃,逃出菜畦,拍著腳面上的泥土,大喊︰「快來人啊,臭婆娘要謀殺親夫!」
淺兒拉著深兒喜滋滋跑進來︰「小女乃女乃,快瞧瞧誰來了——」
白子琪也跟著過來了。
他看到這座塔後的空地已經被整理出一片片的松軟土地,那個女子正附身蹲在一片地里一鏟一鏟挖著泥土,不抬頭,嘴里淡淡的應聲︰「告訴你多少回了,不管天大的事情發生都不能慌張,能有誰來呢叫你這麼興奮——」說著慢慢抬起了頭。
白子琪呆呆看著。
粉女敕的面上,一對亮晶晶的眼眸里閃出深邃的光澤,眉毛淡淡,唇邊含著一抹似有似無的淡笑。
似乎這世間的一切都是那麼不急不躁,在她眼里世界,永遠是雲淡風輕。
粗布白衫的下擺打了幾個褶子,沾了泥土,發絲也有些凌亂。
但是神情永遠都靜如止水。
看身形,似乎是長高了,也圓潤了。
「小女乃女乃——」深兒打破了沉靜,她兜頭撲過去跪在地上,磕頭,大哭。
「你輕聲點,屋子里還有病人呢——」啞姑微微地皺眉。
目光只是淡淡掃了一圈婢女,看到後面來了,白子琪的身子忽然有些僵直,他听到自己的心在狂跳。
但是白子琪發現自己的緊張是那麼多余,因為她已經望著自己淡淡地笑,眼神里霎那間閃過一絲驚詫,卻只是一閃而過,她含笑說道︰「來了啊——還好吧?」
淡淡的笑,淡淡的口氣。算是在招呼了。
這問候是那麼隨意,卻充滿了家常的味道,似乎,他們是很久以前就認識的熟人,所以他們之間根本用不著客套。
他感覺自己的心已經放松下來了,也含笑,也淡淡地回答︰「還好,順路,進來看看。」
有從梁州跑到山茅子這偏僻小地方的順路嗎?
幸好沒人揭破他的隨口謊言。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何要臨時找個借口來為自己搪塞。
什麼時候,驕傲的白家大少爺開始在女孩子面前學會緊張了啊。
「種點草,栽點花,再種點山里采集不到的藥材——我喜歡有花有草的生活,花開了,菜蔬綠油油長著,可以現拔現吃——再養幾只雞,一對鵝,一只羊,一條狗,一只貓——」啞姑慢悠悠說著,同時伸手指著她的菜地。
「我還要養一只牛——到時候擠女乃喝——」柳萬忽然冒出頭來喊。
「你最好再養只烏龜吧,它馱著你滿世界轉悠——」啞姑望著柳萬說,那黑亮亮的眼里閃出戲謔而疼愛的光。
白子琪抓住了那眼神,他忽然心里有點酸,趕緊悄悄咽下一口口水。
「到時候你們都來,我們屋子很多,可以隨便住,深兒既然回來了也住下來吧。」啞姑的目光從白子琪臉上滑到深兒臉兒。
深兒已經哭訴完了自己的這一路遭遇。
其實這過程白子琪已經在一起來的路上就听她說過了。
苦心經營起來的店鋪被輕而易舉奪走了,自己安排的人也被趕出來了,想不到她驟然听聞這些的時候還能保持一臉平靜。
這個女子,真的是內心無比安靜呢,還是已經修煉到了寵辱不驚風雲不動的自我控制能力?(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