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出你的劍。」不顧周圍的廝殺,他徑自站在我面前,槍頭帶著寒光,仿佛下一秒要刺進我的胸膛,刺穿我的身體,宣告戰局的勝利。
「你是誰。」我問。
「你究竟是誰!」我朝他怒吼,周圍的一切已經讓我無法再冷靜下來,我並不知道現在到底發生了什麼,也不知道我還能不能活下去。
「你是誰!」他厲聲問我。
「我是」我被他這一聲驚到,險些月兌口而出,可是話到了嘴邊我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心髒在胸膛里砰砰砰的躁動。
長槍一挑,直直刺來。
鋒利的槍頭,寒光的弧線打亂了風勢,眼見那槍頭已到我面前,竟然比風還要迅猛,讓我招架不急。怎麼辦?怎麼辦!
腦子里亂作一團。
「你在做什麼!拔出你的劍!」他大喝一聲。
我閉上了眼楮。
許久,一片寂靜。
我再睜開眼楮的時候,周圍已經沒有了廝殺的兵馬,只是那個人,還站在我面前,他已不是我剛才看到的那副盔甲模樣。此時身著簡單戎裝,長槍已不知所蹤。「你為何不拔劍?」
「我似乎,應該是認識你的。」我的目光順著他身後看過去,元郢站在那里,那就是我不拔劍的原因。我知道,我躲不開的時候,他會救我的。
那人退後一步,讓出路來,元郢一步一步走過來,他朝我伸出手來。
我安心地抓住他的手,看著他那似有似無的笑意,松了口氣,剛剛靠近他,一陣劇痛從胸口傳來。
我不敢相信,低下頭,事實已經如此了。
一把匕首已經沒入我的胸口,只剩下刀柄在外,胸口處即刻被血浸紅,暈染成一片。我疼得說不出話來,撕心裂肺地疼,我從前也受過傷,也傷得比這一次重過,可不知道為什麼,偏偏這一次,疼得要死。
血像是要從身體里流干了。
我感覺自己的身體一點一點的在變冷,一點一點的失去知覺,腿一軟,我便栽倒過去,迎著他,摔進了他懷里。
他抱著我,手在顫抖,我看不到他那雙好看的眼楮了,我看不到他的表情,我努力的抬起頭,只能勉強看到他的下巴,有淚水劃落的痕跡。
我要死了吧。
可能,就快要死了。
我用盡全部力氣,抬起手,想要擦去他的眼淚。可是怎麼樣我都觸不到他,我不知道他為什麼要殺我,我什麼都不知道。
我只能看到,站在他身後,那個男人的表情。
手慢慢的,失去最後的力氣,垂落下去,每一次呼吸都變得越來越困難,腦袋里所有的一切瞬間清空,一片空白。
真好,我終于可以休息了。我閉上眼楮,享受著最後一刻的溫存。
「喬義,回宮報捷。」在我徹底陷入一片黑暗之前,我听到元郢如此說道,有溫熱的液體落下,掉在我的臉頰上,碎成一片。
我要死了麼?
感覺整個人都處于一種混沌狀態中,腦子里什麼都想不起來,就像是被人丟進了水里,無休無止的飄零深陷。
「阿九,阿九?」他叫我,握住我的肩膀,用力搖晃了一下。
我受重力牽引,身子有了知覺,慢慢地從那片黑暗里掙扎出來,驚魂未定的看著眼前的元郢,夢里的場景太真實了,我下意識想要躲開他,可是他的手抓得我格外緊,我對上了他的眼楮,瞬間變得很不安,掙扎著想要逃開。
「怎麼了?」他死死的扣住我的肩膀不放手,听得出來,刻意壓低了語氣問的這句話,見我遲遲沒有回答,他伸手將我攬進懷里,抱得死死的,一只手撫模在我腦後,如同哄小孩一樣,放慢了語速說道,「做惡夢了?不怕。」
如同夢里的場景,當我被他擁入懷里的時候,並沒有一刻感覺到開心,我很怕,怕如同夢里一樣的,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會將匕首插進我的胸口。我掙扎了半天,都甩不開他,又累又怕,靠在他的肩上歇斯底里的哭起來。
「好了,好了,沒事了。」他細心安慰道,許久,他放開我,雙手攤開,讓我看他,好像在說,你看,不是什麼事也沒發生麼。
我松了一口氣,依舊心有余悸。看了看周圍,突然想到了什麼,「喬夫人呢?」
他看著我的眼神,慢慢變得柔和起來,無奈地笑著,搖了搖頭。
「什麼意思。」我大驚,剛放下的心一緊,有一種不好的預感襲來,我上前拉住他,「喬夫人,她怎麼了?」
「不在了。」元郢說。
不在了?不在了我有些惚恍,始終無法將這三個字徹底消化在我的記憶里,我沒辦法去相信,剛剛還活生生的站在我眼前的一個人,說不在就不在了,她那麼簡單,那麼溫婉大氣的一個人。也許,是搞錯了。「不會的。」
門開了,有人走了進來,行至我床前,微微俯身行了禮,抬起頭來,依然是喬夫人的那張臉。她此時的笑容更多了分嫵媚清傲,聲音里多了些柔,「妾身謝二位公子救命之恩。」
她是韓綺。
這個世界怎麼這樣!我閉上眼,將頭高高揚起,不想讓眼淚再掉下來。她沒出聲的時候,我還抱著一絲期待,直到她那句話說出來,我才徹底絕望了,我到最後,都希望凌珍珍能改變主意。
我到最後,都希望活下來的是她。那個女人,真的是倔得可以!
「喬夫人,我已安排人送你回去,你怎又回來了。」元郢說這話的時候,語氣很是冰冷,他似乎早已做好了安排,不希望我與她再踫到。
「九公子是妾身與姐姐的恩人,于情于理,都該來親自拜謝。」她絲毫沒有退卻的意思,靜立在房間內,一動不動。「九公子,可否與你私下說幾句話呢。」
「有什麼話,盡管說。」我並不看她,也不理會她,仰著頭,將手背蓋在額上,盡量平緩了語氣,不想被听出來什麼,雖然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掩飾什麼,只是那種尷尬,不言而喻。
她並未直接說話,而是僵持在那里。
「阿九,我就在門外。」元郢將我安置妥當,起身走了出去。
我听到關門聲,將手從額頭上挪開,深吸了一口氣,坐定看她。她也不急,欠身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著我,幽幽地說,「我認得你,你可還記得我當時說的?」
我稍有詫異,並未將她的話經心,「九爺我混跡江湖這麼些年了,你認識我,很正常,要麼是被我打劫過,要麼就是被我救過。」
「我認得的,並不是九爺。」她直言點明。
如果剛剛那句話是詫異,那麼她這句話,讓我有些明顯的不自然,似乎是用偷來的東西時,讓人發現了的感覺。
「我從小在西夷長大,我西夷長公主乃是現在東伏皇太後,多年前,我隨家父入東伏樂堯,曾有幸得見過你一面。」她抬起袖子,輕輕掩了下嘴,「我本來以為你已經死了,卻不想你還活著。別來無恙,昭華郡主。」
昭華郡主?!那個夢
「我你說我是昭華郡主?」那,那個夢究竟代表了什麼。
「我做了十年的孤魂,所以只有我能看得出來,你與這世上所有活著的人,不一樣。」她笑得愈發嫵媚,卻並不妖艷,只是渾身散發出一種懾人的**。
「說明白些。」我看她已無意說下去,讓她把沒說完的話說完。
「你既然能查,就自己去查吧。我若說得多了,也活不了。」她搖著頭,微微一顫,不再做嬉皮樣兒,「我倒想看看,日後你是否能如傳說中的一般興風作浪,只是既然我欠你的,他日你若有難,我必定相助。」
我目送她走了出去。
心里有一種異樣卻說不出的感覺,就好像暴風雨來臨之前,心里那種不安感,是不是錯了?這會不會只是某一件事的開始?
我不知道,兩年前,我借這個身體活過來,就沒想過再死一次。
東伏?昭華郡主?元郢?喬義?到底有什麼關系?總覺得,這一切並不像是表面看起來的這麼簡單。可是,我在意識到他危險之前,能讓自己做的,只是不能陷進他溫柔的陷阱里去。
總覺得,每次與他的眼神接觸時,都能感覺到,他好像看的並不是我,而是看透了我,在看另一個人一樣,他也知道這件事麼,他也知道這身體原來的主人是誰麼?那個夢是某種預示麼?
他真的太危險了。可是他對我的那種態度,又明顯跟別人不一樣。
到底是為什麼呢?
我不知道的事情,實在太多了,側過頭去,看到元郢此時正站在窗外,一言不發的看著我,我即刻有一種脊背發涼的感覺。
「九爺!九爺」是宮黎的聲音。
他莽撞的跑進房間來,失魂落魄的撲到床邊,上下檢查著我,「怎麼了這是?你傷哪兒了?」
「你怎麼來了?」我輕輕推開他,搖了搖頭,目光始終無法從元郢身上移開,他也不回避,就站在窗外看著我,不說話。
「我在將軍府里,左等右等不見你回來。就尋著你們可能走的路一直找,然後遇到了喬夫人,她告訴我,你在這里的。」宮黎發現我沒有受傷,才放下心來喘著粗氣,可見他的確是一路跑來的,想了想,又說,「不過,你說這喬夫人也夠特別的,她竟然跟我說對不起,無意傷我。你說她這是什麼意思啊?還」
「宮黎。」我打斷他,「你先出去,我有事要問他。」
宮黎回過頭,這才看到站在窗外的元郢,他朝著元郢俯身行禮,然後不解的在我們之間看過來看過去,最後撓著頭退出了房間。
「有什麼要問的?」元郢走進房間來,關上了門,又走過去將窗子關上,他繞過桌椅,徑自坐在了床邊。
「你會告訴我真實的答案嗎?」。我並不能完全相信他,只是想要相信他。
他停頓了半晌,點頭默許。
「你知道,我是誰對麼?」我猶豫了一下,還是丟出了那個,我最想要知道的問題,然後等待寂靜之後,他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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