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鳳遺昭華紀 第四十五章 鴻門詭宴

作者 ︰ 妖塔塔

「你就這麼喜歡他啊。」他說是有事要私下與我說,在長公主同其他人一起往用晚膳的廳轉移的時候,特別讓我留下來,結果竟是這樣一句沒頭沒尾的話。

「然後呢?」與其說多錯多,還不如讓他一次說完。

「你不能答應長公主,成為我的侍衛。」他極為鄭重的警告。

「是太子的侍衛。」我強調。

他倒是氣得有些咬牙切齒,無可奈何的接受了這個提醒,「好,反正,你不可以答應。」

「你要是不希望我成為太子的侍衛,自己去跟長公主說。」她雖然與我達成條件幫我找人,我並沒有抱太大的希望,相反的,我覺得她正好給了我最佳掩飾的借口,更方便找人。

「我當然不能去說。」我剛要轉身出去,就被他一把拉住,他看起來,很不希望我成為太子的侍衛,然後一直跟著—無—錯—小說他。

「那就接受吧。」我揮手甩開他,「不過,元郢的身手那麼好,怎麼會是文弱呢,還是說,作為他替身的你,功夫很爛呢。」

「你的脾氣這麼壞,昭華郡主,難怪,元郢他不願意娶你。」他壞笑著湊到我耳邊低聲嘲笑道。

他知道我是誰,也知道元郢的事,看他現在氣急敗壞胸有成竹的樣子,不像是裝的,可我還是沒有想起來,他究竟是誰,為何與元郢如此相似,但可以肯定的是,至少現在,他是站在元郢那一邊的。「你不知道麼,我已經嫁人了,不過不是嫁給元郢。」

「既然是堂堂南埕王後,就不要屈尊做北韶的太子侍衛了,你說對不對,傳出去,想必對南埕帝君也不好。」他再施一計,多了些威脅的味道。

「沒關系,皇甫宣的面子大,不怕我丟。」我倒想知道,眼前這位假的宇文太子,究竟葫蘆里賣的什麼藥。「你這麼怕我成為太子的侍衛,恐怕是因為不想與我扯上關系吧,以元郢的心思來說,大概是知道了我嫁到南埕的事,追到了南埕去,所以讓你代替他在這等著,我要是成了太子侍衛天天跟著你保護你,元郢那兒,恐怕你不好交代吧。」

果然,他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的,讓我說中了,仍是不死心的強詞奪理,「你太囂張了,我大可以讓人悄悄捎信給他,說你到了長公主府。」

「那就去捎信吧。」我斷定他不會這麼做,否則他也不會這麼強硬的要求我親自去拒絕長公主的提議,雖然他在打什麼算盤我還不清楚,但是以他的心智而言,絕非元郢的對手,沒準他的小心思,早被元郢模清楚了。

「你。」他氣急敗壞的,一把扯過我的衣領。

「不知道姑母看見這一幕,還會不會以為,太子天生文弱,溫文爾雅,待人和善呢。」二殿下的聲音,自門外傳來,假太子一慌,心虛的收了手,我卻發現二殿下不過剛剛站定,恐怕也沒听到個什麼,否則以他那張揚跋扈的性格,早就嚷了出來。

「太子殿下向我詢問長公主在城外遭遇歹人埋伏的事,听到馬車翻倒在地時,恐怕情緒激動,一時難以自控。」我出聲解釋,雖然這太子是假的,但畢竟是作為元郢的替身,無論是元郢還是宇文政,我都要幫他圓了這個局。

「太子還真是忙,心系天下還要關心這等小事。」二殿下的話听得人很不舒服,那副樣子真的是特別欠扁,我曾見過不少這樣不可一世,高高在上的人,但是像他這樣欲凌駕于他人之上,卻將他人踐踏得一文不值的,還真的是少數。

假太子卻不敢像剛剛對我那樣,與他放肆爭執,他有些畏懼二殿下,言辭正經地解釋,「即是姑母的事,又怎會是小事。」

「二殿下文武雙全,堪稱梟雄,怎會貪生怕死,如此之事,當做是小事也不足為奇。」不懂人間疾苦,又不善偽裝的家伙,這樣的人即使野心再大,也難以自我駕馭得當。

「哼。」二殿下滿是不屑,高傲至極,「對太子而言,只怕沒什麼事是小事,昔日金屋藏嬌,如今又忙著應付高家千金,這北韶的天下,大概遲早會換個人做主吧。」

說罷,他揚起灰黑色的錦緞長袍,張揚離去。

太囂張了。「跟你做個交易,你若是替我保密,不向元郢告發我的行蹤,我絕不會干涉你利用他宇文太子的這個身份接近高家那位千金。」

「你到底想做什麼。」他正色道。

為什麼,我會覺得他這句話很慎重,不像是那個原本謹慎畏懼身份被發現的他,他似乎對我有些防備,像是害怕我會威脅到什麼,是因為,高家千金,還是元郢?他的擔心,是否和他的身份有直接關系,「與北韶的人無關,我來找人。以元郢的月復黑來算,恐怕現在已經在南埕了,皇甫宣勢必會為我爭取時間,但是用不了多久,他就會發現我人不在南埕這件事,而我會用這樣的法子他也絕不難猜出我偷偷到了北韶。我需要在他發覺之前,找到我要找的人。」

「既然如此,對我無害,成交。」他眼底的狡黠稍一翻覆,爽快地答應了下來,只是這個人,他雖然不夠陰狠,但是心思卻變得太快,恐怕不是個能信得過的主兒,看來我需要比計劃的再快一點了。

光是看這長公主府的規模建造,就大概可以了解這位長公主在她皇兄心里的份量了,難怪她要裝出一副淡然無謂局外人的樣子來求自保,仍有人不肯放過他,至少比我所見的寧王府大上個四倍,一些細節都極為精致,恐怕從這一點看,就能預估出這位長公主的一句話,就能讓這北韶的帝君改變想法吧。

晚膳的時候,我終于看見了那位自宮黎口中听到的駙馬爺,那位左都尉指揮使趙。可是和宮黎描述中給我的印象不同,這位駙馬爺卻是個和長公主一樣,溫柔素雅淡然無謂的人,他雖是武將出身,可是氣質卻什麼儒雅,談吐大方風趣,他陪在長公主身邊落座。

無論怎麼看,他們都是這世間難得很配的那一對眷侶。

眾人落座,站在一邊的侍女開始為席上的人斟酒,駙馬爺卻親自起身,從一旁結果正在溫著的酒,用手背試了試酒壺的溫度,小心為長公主斟上酒,「過些日子要變天了,擔心你的身子又不舒服,我讓人特別給你溫了酒,不過,還是要少喝些,小心又頭疼。」

長公主微笑著,由著他在杯中斟滿溫酒。她看著駙馬爺,伸手替他將長袖挽起,「你看看你,總是親自去弄這些,把衣裳都弄濕了,這些小事交給下人去做就好了。」

「無礙的。」駙馬爺低頭看了眼被挽起的袖子,又望向長公主,滿眼寵溺的笑道。

這二人無論怎麼看,都堪稱舉案齊眉,絕不像宮黎所說的那樣。

「駙馬真是細心,堂堂左都尉指揮使,十年如一日的給姑母溫酒。」話自二殿下口中說出,怎麼听,都帶著濃濃的嘲諷,絕不像他所說的那樣簡單,卻是這樣一句看似無心的話,頓時讓整桌的人都不由得有些尷尬起來。

我剛還以為這二殿下是對誰都帶著敵意,可是這突如其來的靜默卻讓人不得不懷疑,二殿下雖然脾氣壞嘴壞,但也許他真的知道什麼也說不定。

倒是長公主先冷靜了下來,婉婉笑著,「澈兒,都已經這麼多年了,你怎還駙馬駙馬的稱呼,他畢竟是你姑父。」

「是麼。」他幾乎是用鼻子哼出來的這一聲,對著駙馬爺神色中盡是挑釁。

「沒事的,二殿下習慣怎樣都好。」駙馬爺卻直接忽略了那火藥味極其嚴重的挑釁,還偏過頭去替長公主解圍。

「你啊,就是寵著這幫孩子們。」長公主嗔怪道,「他雖是皇兄之子,可好歹要稱我一聲姑母的,倒是你,比我這個做姑母的,更疼他們,唯恐我有一點責怪了他們。」

這麼看來,這位駙馬爺應該是個和善親切的人,他對長公主的那細心不像是裝的,裝的出樣子,裝不出他看長公主的那種眼神,難道他們成婚多年沒有孩子,真的只是偶然?

看這二人情投意合,相敬如賓的樣子,也許是因為他們夫妻都不是會在意名利的人,不在乎民間怎樣流傳才未作出解釋,可總覺得,哪里不大對勁。

駙馬爺剛要牽起長公主的手,長公主便抬手夾了一筷子的芙蓉蟹起身放到我面前的瓷碗之中,駙馬爺順勢收手,替長公主扶了下椅子,看著她再度落座。

這個動作看起來行雲流水,沒有一絲差池,即便是那瞬間的遲疑也被掩飾得很好,二人以對視結束了整個連貫動作,依舊情深意濃。

「若不是葉公子仗義出手,真不敢此刻本宮還能不能坐在這里用膳了,也許正是天意,將這樣一個少年英雄送到本宮面前,度了本宮一劫。」長公主悉心為在座的人解釋,這用詞听起來很是客套,卻不乏更深的用意。

「公主過講了,恐怕任何一個習武之人路過,都不會無動于衷的。」只是我不解,堂堂一個長公主,為何隨行的侍衛會連幾個黑衣人都打不過,即便那些人真的深不可測,但是長公主身邊的侍衛,也不可能這麼不堪一擊吧。

顯然是有人在其中放水,而能安排這些人,要麼是這位看似深情款款的駙馬爺,要麼是這位看似溫婉大氣的長公主。如果不是她所為,那麼她恐怕知道是誰要對她下手,否則,她不會請我去保護太子,而是該請我保護她,她這樣的用意,恐怕是故意支開我。

「無論如何,公子都是慧兒的救命恩人,自當,受趙一謝,這杯酒,敬公子。」駙馬爺仰頭一干而盡。

我隨之。

不是他,除非他的演技真的太好了,能這樣一點破綻都沒有,他並未刻意在掩飾或推辭什麼,可是給我的感覺,已經足夠說明了,他是真心為了我救了公主這件事而感激我。

難道真的是長公主一手安排了這次埋伏?那如果當時我沒有出現,她不是一樣遇害麼,到底是為了什麼。

這一場看似繁華的鴻門宴臨近尾聲之際,我借口醒酒溜了出來。

總是覺得不安,覺得如果他知道我偷偷潛入北韶,我就再也找不到想找的人了,這樣的感覺越來越強烈,宇文政,或者元郢,他的秘密太多了,他想要藏起來的和我想要弄清楚的,或許是同一件事。

忽覺身後一陣涼意,本能地側身避過,一支箭直直從我面前射了過去,狠狠刺在一棵樹上。是假太子,我回頭看到他正在倉皇落跑,伸手折下箭丟了過去。

他的衣擺被斷箭刺進了牆里,釘在牆上,整個人狼狽不堪。「原來,你真的不會功夫。」

他努力抽動身體,使勁想要把衣擺拉扯出來,惡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為什麼這麼做。」我問他,眼神瞟過斷箭,我想不通,就算他心思再怎樣變化得快,但是我能感覺到剛剛那一箭,他是打定主意要取我性命的。

「要不是你,我早已不是個替身了。」他不服氣,扭過頭去。

我俯身取下斷箭,舉到他眼前,「我以為,我們已經達成交易了。」

「在東伏,老皇帝跟伏昂都護著你,在西夷,有衛逞護著你,如今,你連皇甫宣都聯手了,是你自己把元郢騙到南埕去的,如今北韶只有你我,想要除掉你,我只有這個機會了。」他一把揮開斷箭。

「你就這麼恨我。」我還是想不起來與他究竟有何過節,不明白他所說的西夷和衛逞,到底和我有什麼關系,可是我知道,「你取代不了元郢。」

「你怎麼知道我做不到。」他一怔,才側過頭來。

「你想要取代他的這件事,恐怕他早已經知道了,他還能放你自由,代替他留在北韶宮中,是因為他有足夠的把握,你翻不了局,他遠比你我算計的要更陰險,放棄吧。我好像,失去了一段記憶,自回到伏宮以後,之前有一段記憶我想不起來了,所以我並不記得與你有過什麼樣的過節。」我坦誠布公的說,「我剛剛還在想,你到底是誰。雖然我還沒想起來,但是現在,我恐怕已經有了答案了,你與他九成相似,年齡相近,心智卻不如他老謀深算,元郢的功力高深莫測,你卻只能偷襲失敗倉皇落跑,他離開國都讓你代替他,扮演宇文太子這個角色,除了他算準了你做不到,恐怕是他自己都不清楚,他也想要信任你的這個秘密,既然如此,你必定與他是血緣至親。」

他啞口無言。

「如果沒猜錯,你應和他一樣,姓元,是鳳遺之國的遺孤。」也只有這樣的原因,才能讓元郢這般信任于他,血濃于水。「而且,我說你代替不了他,還有一個原因,因為你同樣不會傷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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