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鳳遺昭華紀 第九十三章 天涯咫尺

作者 ︰ 妖塔塔

元郢到底和御兒說了些什麼,他二人誰也不肯說。

可偏就這一日,心生不安,總覺得有什麼事要發生一樣。元郢不在離宮中,御兒也不在,我不知外面發生了什麼,不便拋頭露面惹不必要的麻煩。

只是听到離宮里似有隱隱約約地動靜自地下傳來。

我想起,離宮似乎還有一地牢,元祈曾被關押在此。

隨著記憶里的方向,不難找到地牢的入口,我先將耳朵貼在入口處細听,隱隱能听得到地牢里不斷傳來的聲音,像是有人在哭訴什麼,不停地在念,不停地抽泣,卻根本听不清。

會是誰。

元郢在離宮的地牢里,到底關著誰。

猶豫了幾次,終于決定親自去看看,打定了主意,伸手想要去推開密道的門。

「姑姑。」伏凝不知何時站在了我身後,清~婉一聲,打破了原本的計劃,我回身看到她,她靜立在那里,又仿佛什麼都沒有看到一樣。「姑姑。」

「你怎麼會來。」我隨口而出,又想到大概是元郢或者御兒吩咐的吧。「有什麼事麼。」

「姑姑。」伏凝笑著,上前扶我,引我向內殿走去,一襲青衫仿若翠柳春生,朝氣蓬勃。「姑姑,听姑父和阿黎哥哥說話,阿凝才知道姑姑現在離宮,偷溜進來的。」

我笑她孩子氣。「你稱我為姑姑,怎又偏稱宮黎為哥哥。」

伏凝自是不明白其中關系,卻只是傻傻地望著,笑顏如花。

可是轉念一想,我才發覺到什麼,「你說,元郢與宮黎在一起?」

「嗯。」伏凝應聲點頭,「好像是韶宮里出了什麼事,阿黎哥哥大半夜就被請進了宮,阿凝是跟著進來的,可是他們根本不許我跟著,我是偶然听到姑父和阿黎哥哥說話,才知道姑姑在離宮就來找姑姑了。」

「韶宮出事了?」難怪我一大早開始,就沒看見元郢和御兒。

「應該不是什麼大事。」伏凝即刻安撫我,解釋道,「若是有大事發生,朝內朝外現在一定都鬧翻了,可是現在一片平靜祥和,誰也不知道的樣子呢。」

是這樣啊,可是驚動元郢的話,即使被壓下來也未必是小事。

「姑姑。」伏凝出聲叫我,卻又一副不知該不該說的表情,自己犯起了難。

「你怎麼了。」她這樣子倒讓我有些擔心起來了,今日一直都有種感覺好像要出什麼事一樣,儼然已經成了驚弓之鳥。

「姑姑,昨夜阿黎哥哥收到落香山的消息了。」伏凝看似為難,慢慢說道,「寨子里傳來消息,說是南埕王宮有人送了一封信,交到了清晏大師手中,要我們親自去取。」

南埕王宮?我想了一會兒。「可有說是何人寄來的?」

伏凝搖了搖頭。「只說是南埕王宮里的一位妃子送去的。阿黎哥哥剛才問過姑父要不要告訴你,姑父卻交代阿黎哥哥,先不要說。可是阿凝想,也許是姑姑在等的什麼消息也說不定。」

「一位妃子?」我突然就想通了,「是柏妃。你說的沒錯,離開南埕之前,我曾交代柏妃留意宮中動靜,還拜托她幫我去查了一些事,也許是有了結果了。」

「那姑姑要回落香山嗎。」伏凝不免擔心。

「我……」

「娘娘又要去哪里?!」御兒忽然出現在門外,不知他是從哪一句听起來的。見我們都不說話,御兒提步走了進來,迎面而來抓住了我的袖子,「娘娘要去哪里。」

「沒事。」我見伏凝將要開口解釋,先她說道,岔開了話題,「御兒去哪里了?醒來就沒見你了。」

御兒剛剛的火氣頓時煙消雲散,一抹凝重的失落徘徊不散。

「呈御,怎麼了。」伏凝同樣看出異樣,上前兩步蹲在了御兒身邊。

御兒突然哭了,紅著一雙眼楮,眼淚落下,伸手抹去,倔得不行。「韶宮里的廢老太後沒了。」

伏凝松了手,也是顯得有些黯然。

韶宮里的廢老太後。是,她嗎?在元郢還是宇文太子的時候,曾護過我們的那位太後,九年前的往事一幕幕從眼前而過,想來是現任的太皇太後扶持御兒登基後,便將冷宮里軟禁的老太後廢了,說不出來是怎樣的感受,只是,我曾無意參與了她生命中兩次很重要的宮變,覺得遺憾罷了。

猶記得當時,她與元郢感情頗好,難怪,元郢也是一大早就見不到人了。

「御兒很難過吧,」察覺到伏凝也失了神,我才不得不親自安慰他,「可是,宮廷之間便是如此的,人的生命本就有限,旦夕禍福變于朝夕,記住那些開心的,莫要太在意失去。」

御兒像是听懂了一般點頭。一邊應著,一邊舉起右手攤在我面前,「廢老太後臨死前,把這個交給御兒,要御兒交給娘娘。」

我低頭去看,御兒手中,握著一個攥得皺巴巴的紙團。

我伸手接過,細細攤平。

「長公主病重,望伏音看到此信,念及昔日緣分,成全慧兒。」

「廢老太後將這個交給你的時候,是如何跟你說的。」我心如亂麻。

御兒搖頭。

許是老太後並無其他話留下,臨危之際將字條塞進了御兒手中,也應是瞞過了元郢。御兒將字條僅僅攥在手心里,一路捏回離宮,字條才會皺成這樣。

「長公主現在的情況如何?」我只得問向伏凝。

伏凝一臉茫然。「只是听阿黎哥哥說起過,終日昏睡,病怏怏的。御醫早已不抱希望,無非是姑父做主,才讓那幫御醫不停用藥續著長公主的命,可是近來,便不曾听到什麼消息。」

這就對了,只是,「怎麼辦。」

「姑姑,你有什麼想法。」伏凝是打定了主意要幫我的。

「要去取信,又實在放不下長公主,我還欠了某人一個約定,要讓他同長公主一起的。」可如今,老太後已去,長公主還能苟延殘喘多久都是個迷,我生怕她會錯過和清晏大師在一起最後的機會。

伏音沉思了一會兒,道,「那阿凝去幫姑姑取信,姑姑去探望長公主可好?」

我抬頭,一時之間不知如何是好。

「姑姑放心吧,阿凝一定將姑姑需要的消息完整帶回來。」伏凝信心滿滿,亦或是為了讓我安心。

「那你多注意安全。」眼下若不是分身乏力,再無其他法子,恐怕我也不會讓她獨自跑這一趟。只是,我又轉過身交代御兒,「等下娘娘會隨阿凝姐姐一同出宮,攝政王回來,你要先幫我拖住他。若是太陽下山之前我沒趕回來,你便告訴他,我去了長公主處。」

御兒遲疑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

在御兒的注視下,我藏身進伏凝雖宮黎進宮時所乘坐的那輛馬車里。再三叮囑御兒,小心應對元郢,千萬不要過早讓他察覺到什麼。

把守在宮門口的人,攔住了馬車。

「車上是何人,奉太皇太後口諭,還請車上的人下車,接受檢查。」這聲音,竟是高崎。

伏凝示意我往後躲一下,她撩開簾子,探出身去。「高大人,是我。阿黎哥哥還在和姑父說話,我覺得實在無聊就想要先回去,麻煩高大人讓下路吧。」

高崎沒有直接應話,卻反而停頓了那麼一會兒,不多不少的一小會兒。

伏凝表現得落落大方,著實沒有給他留下什麼把柄,眾侍衛也不好搜查伏凝這一女眷的車,高崎默聲放行,馬車又開始搖搖晃晃地動起來。

「近來天晚得早,若想要再回來,還是早些的好。」高崎在馬車開始走動起來之後,才說道。

我一愣,伏凝隔著簾子回道,「謝謝高大人叮囑。」

高崎難道察覺了?

「姑姑。」伏凝大概是看我臉色不對,才叫我。

「日後你當小心此人,高家的人,各個城府都深得很,切忌留下分毫把柄。」我說。

伏凝一笑,「高崎高大人常伴呈御身邊保護呈御的,除了不怎麼說話不怎麼笑,其實人還好,听說他以前也是個馬背上馳騁征戰的人物,不知何故受了重傷,便不能坐鎮軍中了。太皇太後才吩咐他照顧呈御。」

「造孽啊。難道你就不曾听人提到過,九年前害他重傷的人,正是我嗎。」所以我才不放心高崎的。

伏凝強忍笑意。

我問她,「你笑什麼?」

伏凝搖頭回答,「姑姑,是不是至親的人都這樣,無論分開多久,也不會覺得有間隙,不會覺得尷尬,總是可以在點點滴滴中找到熟悉的樣子。」

我先一怔,也覺得她說得很有道理。「應是如此吧。至少現在看到你,我可還是會想起那個攔路賣我花的小女孩。」

「公子,給心上人買朵花吧。」伏凝學著當初稚女敕的語氣笑道。

沒錯,當初,便是這個樣子。我不自覺和她笑作了一團。

馬車行駛到了長公主府的後門,伏凝觀望了一下,放我下車。

「早去早回,一定要注意安全。」我忍不住又叮囑了一番。

「姑姑放心。」伏凝應下,馬車搖搖晃晃地帶著伏凝駛離了視線,我方才回神,叩響了門。

「誰啊。」小廝應聲打開了門,「您是哪位?」

忍不住感嘆時間的可怕,堂堂長公主府曾經何種風光,現在居然落魄到這種地步,門上的漆剝落,大白天緊鎖著門,透過小廝余光可以看到里面稍顯凌亂的樣子。「煩請稟報,葉九求見長公主。」

不多時,小廝已經回來,打開了門讓我進去。引我向長公主的房間走去。

剛剛在門外打量覺得還好,可是走進了這長公主府,才真的是感覺到了心寒。

九年前初見時,即便有歹人妄圖害她,她又是怎樣的風光。即便駙馬趙再如何不濟,也曾與她舉案齊眉羨煞眾人,她當時萬般得勢,連皇貴妃都忌憚欲除之後快,可今日,當真是人走茶涼啊。

尚且記得,我與宮黎混入北韶的那一次,時過境遷,九年時間匆匆而過。

隨著小廝走入後廂,小廝在房前停了下來,俯身示意我獨自進去。

推開門,竟莫名染了一身的灰塵。

她倚在床邊,半死不活地撐著。听見動靜,慢慢側過頭來。

我著實被眼前一幕嚇呆了。

才九年,不過九年。

她滿頭青絲竟已斑白至此,雙目空洞無神,皮膚灰暗,竟一塊一塊的異樣痕跡,如同在這潮濕陰暗的房間里待了太久,終日不見陽光,把當年活生生一個雍容淡雅的美人變成了今日這副巫婆的模樣。

「你來啦。」她側著耳朵听,聲音嘶啞,薄唇干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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