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玨坐在馬上,他不時抬頭看向城上,他焦慮地在等待著什麼,熊烈也跨在馬上,陪在他一旁,胯下的馬兒不時原地打個轉,早已等得不耐煩了。
打開的城門,一下子便令周圍亂哄哄的一片議論聲戛然而止。
我站在了他眼前。
元玨剛剛還提著的不安,一下子笑了,他松了口氣,竟笑得像個孩子一般淘氣。隨行大軍不知怎的,竟一陣哄鬧嬉笑之聲,元玨勒馬回頭,對著身後的大軍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他們頗給面子的,頓時就安靜了下來。
熊烈倒在很有興致地看著,像是他早就猜到了元玨接下來會做什麼一樣。
元玨再轉過身來的時候,看著我的那笑意變得愈發詭計多端一般,他一抬腿縱身便從馬背上跳了下來,然後不緊不慢地走到了我面前。
竟然是在這樣一片四周圍寂靜無比,都在猜著他這是怎麼了的時候。元玨忽然一把將我拉入懷中,他的手臂箍著我的肩膀,將我狠狠抱緊。
這一下,周圍的人大抵也就明白了怎麼回事兒。
一陣沸騰。
「我還以為你不會來了。」他的聲音在這滿城歡呼中卻格外清晰。
我任由他抱著,他的一身銀白戰甲有些冰冷,慢慢地,我抬手輕輕回抱了他。
我听得耳邊的一聲笑。
然後一個走神兒,在眾人起哄中再反應過來的時候,我人竟然已經被元玨扛在了肩上。他的這一舉動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之中,著實驚著了我。
我在他的肩上左也不是右也不是,稍微動一動便好像與他更多接觸,讓人為難。我晃了晃腿,努力將上身挺起,避免直接接觸到他,我拍了幾下他的後肩,佯裝怒氣,「快放我下來。」
元玨並不答應,他輕笑著,便扛起我就向著城里走去。竟然還時不時的跟人招收示意,絲毫沒覺得有什麼不妥似的,可愁壞了我,任我怎麼努力也掙月兌不開。可他卻好像很得意似的。
走了不知道是多遠,可應該離祭壇還有一段路,元玨突然站定,停了下來。
我趴在他肩上,小心不使身體更多接觸,硬挺著也實在夠累的,再加上他的動作過大,讓我匍匐了好一會兒晃得人都要散架子了。
元玨停下來之後,也沒听到他說話,我被他按著自然沒辦法起身回頭,好奇究竟怎麼回事,又沒辦法看個清楚。
「二弟,放霓音姑娘下來吧。」原是元赫,他的聲音听起來很平淡,「你自己頑劣就夠了,別再折騰她了,你看她的樣子就該知道她並不舒服。」
元玨停了片刻,按著我的那只手慢慢松了一些,他低身將我從肩上放了下來。
我站定後匆忙檢查了一上,還好,倒沒有很狼狽,這才有功夫狠狠瞪著他,這小子,剛回來就要我出糗!
「進宮吧,王宮內已經備好宴席,為你凱旋歸來接風洗塵。」元赫道。
「好。」元玨也未推月兌,答應得爽快,才側過頭來看著我,「走吧。」
我悄悄指了指自己,他的意思該不會是要我一起去吧。
「霓音姑娘也一起吧。」元赫別無選擇一般才開口邀我。
眼看著眾人又僵在了這里,我以為自己最好就是借著這個台階下去。「好吧。」
元赫回身,剛要為我安排什麼。
元玨便伸手牽過我,侯越從後面跟上來,牽來元玨的馬。他對著元赫躬身見禮,然後在將馬韁繩交到元玨手中的時候,低聲調侃了一句,「姐姐,二公子等這一刻可是等很久了。」
他剛說完,就被元玨拍了下腦袋,才連忙退下去。
等這一刻很久了?
我看著他,竟有些失落。
元玨倒難得不好意思,他清了清嗓子,翻身上馬,低頭,伸手給我。「來。」
剛才還未安排好的元赫默默看著,也不好再說什麼,轉身上了馬車。
我拉住元玨的手,他只稍一用力,就將我拉到了馬背上,側坐在他身前,他只輕輕向前屈身馭馬,便好像一下子撲了過來,我就像是依偎在他懷中了。
元玨自然也有感覺,可他分明在笑,卻愣是裝出一副毫不知情的樣子來。
我現在也沒心思與他糾纏太多,難怪心事不知該從何說起,我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問他。
進了王宮,元玨翻身下馬,再回身將我從馬背上抱下。元赫一行人先我們進宮門,等候在大殿前,見我們從馬上下來,宮人才湊上前來將馬牽走,元玨先是抬頭望了一眼過去,仍不忘轉過身來牽住我,才向他們走了過去。
偏殿早已備好酒宴,等候著這些人的歸來。
行至殿前,我無意中看到了鳳凰,站在人群之中。她看到我看見了她,轉身便走。元玨還拉著我不放,我停了下來,牽了他一下。
元玨滿心不解地回頭看著我。
「你們先去,我等一下就來。」我解釋說。
這時候,元赫已經走入偏殿,跟在我們之後的熊烈也走上前來,元玨看了看他,才對我說,「好,那你去吧。」
我點頭,對著熊烈也是微微頷首示禮,便轉身就向著剛剛鳳凰離去的方向追了過去。
「小鳳凰!」我拼命叫她。
她卻只顧著向前走,根本不理我。
「小鳳凰!」我緊跑了兩步追上前去,擋在了她面前,攔去了她的路,她才迫不得已停了下來。我拉住她,生怕再走,「你到底怎麼了。」
「是他?」鳳凰冷著臉,問道。
經過上一次,這一次她再問我的時候,我便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心里雖然七上八下地,可我還是……猶豫了許久,每一次抬頭我都能看到鳳凰直直地盯著我,我下定決心,「是。」
鳳凰轉身就要走。
「你到底怎麼了?」我死死拉住他不放,繞了一圈又擋在他面前,「你不是答應過要幫我的嗎?」。
「……為什麼。」鳳凰問得含糊其辭,可她看著我,讓我覺得,她失望極了。
「小鳳凰,」我決定和她解釋清楚,「我愛他,在乎他。從前我不知道這種情緒,可是遇見他之後,我就覺得,自己不一樣了。知道他難過,知道他下落不明,我竟然什麼都不記得了,只想知道他怎麼樣,只想要不顧一切找到他……」
「你知不知道,你不能和他在一起的,你不是人,不屬于他們的世界,你妄想和他在一起進入到人世,不僅要受天道懲罰,人間的那些所謂正道之士我不會放過你的。」鳳凰越說越激動,「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是,這又有什麼辦法呢,想要和他在一起的心思,早已比其他的一切都更重要,哪怕知道會承擔怎樣的結果,我也還是想要和他在一起。
「知道?」鳳凰一下就愣了,她苦笑著問我,「知道你還和他在一起?」
「小鳳凰,我愛他,你沒有愛過,你不懂愛,所以你不知道,為了愛什麼都可以變得不重要。」我只是想要和他在一起,為了和他在一起,我心甘情願失去現在的一切變成人。
「我不懂愛?」鳳凰忽而語無倫次,她笑著,卻愈發瘋癲,「我不懂愛?!你只認識他十年,你就說你愛他,為了他想要做人?我守了你二百四十六年,你說我不懂愛?」
我知道自己說錯話了,「小鳳凰,對不起。我也是因為太心急了,可是,可是我真的……真的不能沒有他……」
鳳凰氣得在原地打了好幾個轉兒,欲哭無淚。她最後平靜下來站在了我面前。「是真的嗎?」。
「什麼?」我沒有從她剛剛的情緒中緩和過來。
「你真的不能失去他?」鳳凰問我。
我想了一下,用力地點了點頭。
「好吧,」鳳凰像是下定了決心,重新看向我的時候,她的眼楮絕然而堅定,「既然你想要,我就幫你,即使是你想要的,那就和他在一起吧,可如果你哪天後悔了……」
「不會的。」我打斷她,我不會後悔的,一定不會。
鳳凰看著我,無奈而悲哀。她突然听到一側的動靜,本能的先將我護在了身後。「誰在那里,滾出來!」
她這話吼出去好一會兒,才隱約察覺牆角躲著的人影為難地走了出來。
「鳳神大人……」珈藍被嚇得三魂丟了七魄,撲通跪倒在了鳳凰面前。
「你是?珈藍?」鳳凰又變了一副神情,繼而又是冷冰冰地問。
「是。」珈藍不敢抬頭去看她,低著頭循著我求救。「鳳神大人,小的……小的不是故意偷听兩位說話的,小的實在是,有事要求鳳神大人!」
「小鳳凰。」我在鳳凰發火前攔下了她,替珈藍解釋,「她是我的朋友,現在她是在幫我做事,我想她可能真的遇到什麼麻煩了,不如你先听一听好不好。」
見鳳凰沒有拒絕,我才對珈藍說,「你有什麼事快點說。」
「霓音……」珈藍猶豫了一下,說,「碧洛她出事了,她……她這樣下去會沒命的,可是不肯把孩子拿掉,我……小的,小的想要求鳳神大人救救她。」
「碧洛,那又是誰。」鳳凰轉頭問我。
「是我曾經的一個徒弟,她是……珈藍的好姐妹。」我盡量將我們的關系解釋得簡單易懂一些。
鳳凰冷嘲了一句,「你在人世混得倒也不錯,難怪連你都想要留在人世做人了。」
我懂她話里的意思,不便明說。只能繼續問珈藍,「又出了什麼事?」可是轉眼想到了什麼,「碧洛她的情況如何?又嚴重了?」
「霓音姑娘,原來你在這里啊,叫我一通好找。」
珈藍還沒來得及回答,又被人打斷了。宮人帶著侯越找了過來,未見其人倒是先聞其聲,侯越一邊嚷嚷著一邊就走了過來。
此時,珈藍還跪在鳳凰面前,這樣的一幕太過突然,我一時又沒想好該如何解釋。
在僵持了一瞬以後,沒想到侯越笑了,他用一種很是不可思議的眼神仰視鳳凰,尤其諂媚地說,「哦,我知道,大軍進城的時候,路過祭壇我看見了,你是大祭司對不對!哇!」侯越轉過來對著我說,「姐姐,姐姐,你快掐我一下,看看我是不是在做夢,我可是第一次和真正的大祭司站在這麼近的距離……」
「好了。」我搶在鳳凰之前打斷了他,免得鳳凰忍無可忍,又不知道會如何了。「你來找我?」
「對。」侯越一拍腦門兒,「把正事兒忘了,姐姐你看到二公子了嗎?」。
「他……」我小心看了一眼鳳凰,慶幸沒有惹她再度暴走,「他不是跟你們進了偏殿嗎?」。
「對啊,可是轉個頭的功夫就不見人了,殿下也不見了,喬副將吩咐我來找找看。」侯越說。
元玨不見了?元赫也不見了?!
那我現在可以想到的可能性就只有一個了……
「你先回去,畢竟熊烈是客,不好將他獨自扔在宴上太久,我……」我本意是想說我去找找看,如果元赫真的是和元玨在說雲初的事,那還是真的不方便帶著他們去找。可是珈藍這邊……又擔心碧洛是出了什麼事,這一下我可左右為難了……
「這樣好了,你去找你的那位二公子。」鳳凰卻在這個時候出聲說道,然後低下頭去,看了一眼還跪在地上的珈藍,「碧洛的事,我和珈藍一起去看看,這樣你可放心了吧。」
「嗯。」我點頭。
侯越雖不放心卻還是先回去了,我走了兩步回頭看看,鳳凰還站在原地看著我,她看到我回頭,卻是笑了一笑,伸手朝我揮了一揮,示意我放心地去吧。
我松了一口氣,這才繼續趕向大牢。
可一路小跑趕到大牢外的時候,卻被帶著人守在外面的成璟攔住了,「霓音姑娘,世子殿下和二公子現在正在天牢里審問犯人,你還是不要進去的好。」
不要進去?!
我冷哼一聲,如今碧洛還不知道情況,成璟身為碧洛的夫君看不出有一丁丁點擔心,卻還在此一本正經地攔住我。
「成大人,若不偷襲,你自以為你有幾分勝算能贏我呢?」我問。(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