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成是個很勤勞的少年,天還沒亮,我就听到窗下有熙熙嗦嗦的動靜,所以起身打開窗子去看。
阿成听見我開窗子的聲音,便抬頭來看。他看到我,嘿嘿一笑,「吵醒你了嗎?」。
「沒有。」我解釋說,怕這個憨厚的少年覺得不好意思,「我醒了有好一會兒了。」
阿成還是站在那里,撓著頭憨笑。我關上窗子,打開房門走了出來,好奇地看著他剛才鼓搗著的工具「你這是在做什麼?」
「噓。」阿成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可別讓我娘听到了,我這要偷偷出去打些柴火回來,趕在我娘醒之前回來,要不然她一定不會讓我去的。」
「可是你的腳上有傷……」我忍不住地提醒他。
「這個啊。」阿成活動了一下腳腕給我看,「你看吧,其實早就沒事了,我就是個粗人哪像城里那些*少爺們那麼嬌弱啊。再說了,我要是不去干活,我和我娘下半個月都要餓肚子了,我還好,可是我娘不行啊。’」
想想也是,「那我陪你去吧,就算幫你做不了什麼,至少也能看著你,做個照應也好。」
阿成想了一會兒,點頭笑著,「那好吧。」
我同他並行出城,阿成的腳雖然還有些坡,但看起來好多了,他問我,「霓音姑娘為什麼一個人到襄城來啊?現在這到處兵荒馬亂的。」
「也許是天意吧。」天意注定讓我回到襄城來,既然一切是從這里開始的,也許回到這里就可以重新開始。
阿成憨憨一笑,不是很懂我的意思。
「不過,不是听說禹國征兵到處抓人嗎?為什麼你沒事呢?」難道才半年,就連這些都不一樣了嗎。
「兩個月前,二公子的部落路過襄城,在這里征過兵。不過他知道我家的情況之後,特別通融。讓我留下來照顧老娘的。」阿成無意間又提起了那個人。
我一愣,沒有接著他的話題繼續說下去。
出城撿柴火,耽誤了些時間,我們回到城里的時候已經晌午了。阿成擔心他娘,緊趕慢趕。
走到城門口,「這是怎麼了?」
城門好似被人控制起來了,有人守著,過往城門的人都堵在了那里接受檢查,圍了一群人。阿成見此情景,坡著腳加快了腳步,走了過去。
「你是城里的?」守城門的人無論衣著打扮,還是樣貌談吐,都無疑是夷部部落的兵士。
不過至于他們到底是哪個部落的,我卻分不清楚了。
「是啊,我是住在城里的啊,進城直走,阿成旅店,就是我家的啊。」
夷部兵上下打量了阿成一眼,又問,「你的腳是怎麼傷的?」
「噢,昨日在城外撿柴火,不小心猜到別人挖開困野獸的坑,摔倒崴到了而已。」阿成抬起腳來讓他們看。
「行了,你過去吧。」夷部兵說完,放了阿成同行。忽而抬頭看向了我,很起疑地問,「你是住在這城里的嗎?」。
「呦,幾位兵爺,她是跟我一起的。」阿成已經扛著柴火要走了,听到這話又回來了,低聲下氣地跟夷部兵解釋,「她是我家的遠房親戚,一個人來投奔的,您看她知道女子能有什麼可懷疑的呢。」
阿成的話,打消了夷部兵的顧慮,揮了揮手放行了。
「可是這究竟發生了什麼……」我想問清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夷部兵好像佔據了襄城一樣,他們到底在找誰,為何要堵住城門挨個檢查呢。
「走啦有啦,我們趕緊回去吧,我娘一個人在旅店還不知道怎麼樣了。」阿成看樣子是擔心他娘,可好像他是故意拉我走掉,不希望我再問下去的。
我們躲過了那些夷部兵,我終于忍不住地問,「怎麼了,為什麼你不讓我問呢?那些夷部兵為何佔據這襄城呢。」
「嗨,這還用問嗎,肯定是前面打仗,在追打敗的唄。」阿成對此狀況早已見怪不怪了,他走到旅店後門,一瘸一拐地提著柴火走了進去,回頭又說,「霓音姑娘,你就別想了,這襄城讓夷部的人佔了都多久了,從前也是這樣,一直爭一直爭,還不是夷部的處于上風嗎。」
「阿成?」老人家還在房里,听到阿成的聲音急忙叫道。
「唉。娘,我回來了。」阿成放下柴火,應道,向老人家住的房里走去。
我猶豫了一下,想著要不要去看看。
側過頭,發現了停在院子後面馬廄里的兩匹馬。
有人來了嗎?
昨日住下的時候,可沒見過這兩匹馬的。難不成……這旅店也是好久都沒人來投宿了,怎麼突然就有人來了?會是什麼人?騎著這樣的高頭大馬卻在這種小店里投宿,該不會是……
我這邊還在想著。
阿成已經從前面店里引著兩個人走進了院子里來。
我愣在那里,心有些發慌……
先是前面有被夷部兵追查這樣的條件,再加上種種懷疑,我擔心來這里投宿的人……
「霓音姑娘。」阿成叫我,「你在正好,這兩位是來店里投宿的。兩位,這邊請。」
直到看清楚他們的樣子之後,我才終于松了口氣。
幸好,不是。
他們從我身邊過去,阿成打開了一間客房的門。
兩個人雖然是禹國人的打扮,可是卻一副夷部人的樣貌,他們沒有說話,即使兩個人在阿成介紹以後,互相對視了一眼,好像私下里說了什麼,卻並沒有和我打招呼。在和我擦肩而過之後,其中一個身著藍衣的人側過頭來偷偷打量了我一眼,在我察覺之後他又故意裝得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
阿成將那兩人安排妥當以後,從他們的房間里出來。
阿成好剛坡著腳走到我身邊,那兩個人在房間里立刻把門關上了。阿成也回身看了一眼,「哦,我想應該沒什麼,可能是徹夜趕路累壞了吧,想要休息了。」
我低頭想著,阿成的說法雖然勉強說得過去,可這兩個夷部人實在太可疑了,為何要故意扮作禹國人的打扮呢,現在這襄城被夷部的人佔據了,打扮成禹國的人不是更麻煩嗎?他們刻意想要讓人不去懷疑他們是夷部人的身份,或許城門口那些夷部兵在找的就是他們也說不定,可不知為何,他們的到來讓我覺得不安,也許這里不能再留下去了。
「霓音姑娘,你沒事吧。」阿成見我臉色不對,以為怎麼了。
「沒事。對了,叨擾了一宿,我也該離開了。」我說。
「啊?」阿成嚇了一跳,「霓音姑娘,你這就要走嗎?現在已經中午了,累了一上午,怎麼也要先吃飯啊,而且現在外面查得那麼緊……」
的確,城門口查得很嚴,我自己的話,真不見得能順利月兌身。「不如這樣,你送我出城可好?」
話一說出口,我也有些為難,阿成的腳畢竟傷了,忙了一上午,我也不好意思要求他在這個時候再走一大段路,送我離開了。
「霓音姑娘,這……這店里來了客人,沒人照應不行,馬上該吃午飯了,我得把飯做了。」阿成顯然也很為難,「你怎麼突然急著要離開呢?是有什麼急事嗎?」。
急事?倒也算不上,只不過是我在懷疑罷了。「也不是特別急的……」
「既然如此,你就再多留一個晚上嘛,也耽誤不了什麼。等到明天早晨我去撿柴火的時候,正好送你一起出城,你看怎麼樣?」阿成听我說不是那麼急的時候,松了一口氣。
我想了一下,一個晚上應該還好,耽誤不了什麼,估計也發生不了什麼。現在把他們母子丟下我也于心難安,再留一晚,觀察一下也好,至少確定這兩個人不會傷害阿成和老人家。「好吧。」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只覺得在我說出好吧的那一瞬間,剛才那兩個人進去的房間里好像有什麼很細微的動靜。也許是我太過敏感,他們可能並不是因為我和阿成的對話才有所反應的。
午飯簡單吃了一些,下午的時候,阿成一直在忙著打掃,我過意不去說要幫忙,卻被拒絕了。老人家……就是阿成地娘親拉著我聊了一下午,從她和阿成的父親成婚遷入襄城說起,是如何借錢在襄城蓋起這麼一間旅店,後來是如何辛苦的還清了娘家的債,有了阿成。
阿成在旅店里忙完了之後,就跑到集市上去買晚飯要用的材料。從午飯開始,那兩個人就沒有出過房間,他們的飯也是阿成給端到房里的,吃完了之後就將碗筷放到了門外的地上,還是緊緊關著門,一整個下午都沒有出過房間。
阿成買了菜,從後門進來,將菜放到廚房以後又去喂馬。我跟到馬棚里去看他,「原來你姓趙啊。」
阿成一听便笑著說,「一定是我娘又拉著你和你說他們以前的事了吧。」
我點點頭,「趙大娘真的很堅強。」
「是啊,我爹死了這麼久,她為了不讓我覺得孤單,就一直死撐著陪著我,其實就算她不說,我也知道她心里很難過。不過這樣也好啊,活著總比死了好。」阿成說起他娘親的事,很有感觸。
「嗯。」我點頭,他說的沒錯,活著總比死了好。「趙大娘剛剛累了,睡著了。等下你再去看看她吧,我也有點累了,先回去休息一下。」
趙大娘跟我說了一下午的話,我就听了一下午。
「好,」阿成又想起了什麼,「那我等下把飯做好了,給你送到房間里吃吧。」
「也好。」我說。
回到房里,我依舊覺得不安,那兩個人實在太莫名其妙了,即使他們的行為與我並無關系,可大概是我還放不下曾經的事,對他們夷部人的身份始終保持警惕。
晚飯以後沒多久,旅店陷入一片寂靜,趙大娘的房間率先熄了燈,阿成從趙大娘房里出來,又忙了一會兒才回到自己的房間去,沒多久就熄燈睡覺了,我未免引起懷疑,吹熄了燭火,小心翼翼地不敢睡去。
在我房間的燈火熄滅之後,那兩個人的房間也熄了燈。
耐不住困意,沒多一會兒我就打起盹兒來。
直到後半夜,忽然听到院子里不對勁的聲音……
我一個激靈醒了過來,悄聲扒在窗下偷看。果然是那兩個人,等到所有人都睡熟了以後,竟然以為沒有人注意到,他們悄悄地打開門從房里溜了出來,盡管他們的動作已經很輕了,可仍然有一些極其細微的聲音發出,很小……他們溜到了院子的後門……
我以為他們是要走……可是他們並沒有去牽馬,就只是偷偷模模地拉開了後門……
突然一聲猙獰地叫聲……
我看到一個人立馬倒在了地上,而白天見到的那個藍衣的男人正不顧一切地想要跑,他剛跑到院子里,就被身後追上來的人一刀砍在了背上,摔在地上……
他還沒有死,他還在爬著……
阿成听到動靜,點燃了房里的燭火,瞬時就吸引了那些闖入的人注意。沒一會兒,阿成打開了窗子往外看,看到那些人之後,他大聲說道,「你們是誰,怎麼進來的。」
我心想說,這下麻煩了。
外面的人看起來怎麼也有十幾個人,不知道以我現在的身手能不能對付得了。
那些人大喇喇地闖進院子。
阿成還沒來得及從房間里出來,不一會兒,就听到後門外面又傳來了異樣的動靜。
有人剛從外面跑進來想要告訴其他人什麼,結果摔在了地上,再也沒有起來。
又一群人沖了進來,很快就把剛剛那伙人制服了。
有一身形十分魁梧的男人才從外面走了進來,看也不看那些人一眼,走到院子里,他彎腰蹲在了那個趴在地上的藍衣男人身邊。
「怎麼回事?怎麼回事!」阿成這個時候,一邊穿著衣服,一邊從房里打開門走了出來。「你們到底是誰?」
可蹲在地上的人卻絲毫沒有理會他。
那趴在地上的藍衣男人,竟然慢慢抬起頭來,指了指我這邊的房間。
那人一抬頭,我方才看清楚。
熊烈?!(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