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有人想要見你。」
外面鑼鼓喧天,王宮里到處都在忙著元赫舉行大殿的事,對于這位新王的繼位,又有一批牆頭草要向他倒去了吧。也許這時候,陪同元赫一起走向大殿的孟夫人正洋洋得意地俯視著群臣的朝拜,享受著她王後的殊榮。
這個時候,並不適合我出去。
我在元赫的寢殿里躲個清閑,翻著他的書打發時間。
殿里的侍女卻來回報我說,有人要見我。
她們,以及王宮里的許多人都知道,雖然這一刻成為王後的人是孟夫人,以後這王宮里的王後姓孟。可是元赫本意是讓我做今日與他相伴走上大殿的人,他們也都大抵知道,是我勸說了元赫,讓孟芸蕙做這個王後。所以對我這個身份不明的「姑娘」,卻也是極尊重的。
想了一圈,也實在想不到會是誰在這個時候要來見我呢。「麻煩你,請他進來吧。」
說完,我繼續無趣地翻著書卷。
「……姐姐,」這聲音很耳熟,我轉過身來看,果不其然正是侯越,他見我看向他,才又叫了一聲,「霓音姐姐。」
「嗯,」我點頭,「你怎麼來了。」
「果然是你……」侯越見我答應,竟然喜出望外,語無倫次地重復著那一句果然是你,好半天回過神兒來,他才想起來重要的事,「霓音姐姐,你果然還活著,太好了!真的是太好了!」
「你怎麼會到這里來的?」我問他,今日元赫繼位,侯越是怎麼在這個時候找到這里來的呢。
「姐姐,半年前二公子的兵權被世子……不是,是今日的國君收回的時候,我就從二公子麾下的編制中,被調到了宮里當侍衛。」侯越說,「今日是國君的繼位大典,我剛剛溜去見了二公子,他告訴我你還活著……姐姐,我們,我們都以為你死了……不,呸呸呸,你沒事真的太好了。」
「是嗎?他知道我沒死,也是這麼高興嗎?」。我冷淡地問,我猜他一定很後悔,如果一早知道我沒死,不知道他又打算如何利用我了。
「當然了,二公子當然高興了。姐姐,你知道嗎?半年前傳出消息,說你為了救成夫人而病故的消息時,二公子有多難過,他跟發了瘋一樣,雲夫人把他關在了房里,他把什麼都砸了……」侯越回憶起那時候的事情來,仍然心有余悸。
「那時我並沒有死,只不過差點死了而已。」我竟一點情緒也沒有了,仿佛在听別人的事一樣。「不過,你們是如何確定我死了的呢?」
他們都認定了,半年前我確實死了,讓我十分好奇。
「……是大祭司說的。半年前你失蹤了之後,她後來說你在救成夫人的時候,精力消耗太大,因為身體虛月兌,沒有救過來。二公子找過成夫人證實,成夫人說你的確最後出現是為了救她,把所有的修為都用來救她和她的孩子了,還把二公子給你的信物交還給他,說是大祭司帶你走的時候,落下的。」侯越說的很誠懇,不像是他編的,他對于發生過的事記得都很清楚。
是鳳凰?!鳳凰告訴他們說我死了?可是信物的話,我只記得,我醒來的時候,腳腕上的鈴鐺就已經不見了。
「是嗎?」。如今,我已經不想再去證實什麼了,是誰說的也好,是誰誤會了也好。
「姐姐。」侯越看出了我不信,急得滿頭大汗,「姐姐你信我,二公子當真是特別在意你的。因為是大祭司說的,又得到了成夫人的證實,所有人都不得不信。二公子那時病情剛好些,你能想象他特別虛弱地跑去找成夫人證實以後的樣子嗎?他都吐血了,以為你死了,他的半條命也都沒了,是雲夫人將他從鬼門關強拉了回來。」
「哦。」我並不在意那時候他多慘。
「哎呀,姐姐……」侯越急了,「你怎麼連我也不信了呢?」
「我並不是不信你,我只是不信他。」我說,想了下,才解釋,「他騙我騙得太多了,如今是真是假已經不重要了,他有了屈婕,而我與他也再無關系了。」
「屈婕?你是說屈姑娘?」侯越說,「姐姐你誤會了,屈姑娘和二公子並不是你想的那種關系,是,屈姑娘愛慕二公子,可是二公子對她一點意思也沒有,二公子心里的人一直都是你。」
二公子對他一點意思都沒有?我不禁冷笑一聲,我可是親耳听見元玨答應娶她的。
侯越心虛,忙掩飾,「姐姐,你听我說,你信我的,二公子對她真的沒有一點感情,他就是利用屈大人的關系,想要推翻……」侯越猶豫了一下,沒有將元赫的名字說出來,他很謹慎的看著周圍,生怕被人听到,「總而言之,就是這樣的關系,二公子不喜歡她。」
利用?!又是利用。
我忽而有了興致,「那你是說,他真的那麼在乎我?」
「真的!」侯越很肯定。「如果知道你還活著,他是斷然不會和屈姑娘在一起的。」
在一起的……終究還是在一起了。
知道我活著又怎樣?曾經我那麼幫他,甚至不顧眾生戒律,想要和他在一起。我拼了命的為他查雲初之事,可他卻瞞著我,由屈婕接進了城,直接接到了屈府。若他那時候就打算利用屈大人的勢力,他早該想到屈大人的目的了。
熊烈在行宮的那番話,不就是讓我接受他也會娶屈婕的意思嗎?他明明沒睡,還躲在房里听著。
我那一刻的心疼,他又是否感覺得到呢。
「侯越,我能信你嗎?」。我將悲傷、憤怒情緒隱藏起來,無辜地詢問他說。
「姐姐你放心。」侯越很篤定。
「元赫……元赫他要強娶我……我被他關在了這里,我很害怕,也沒人能幫我離開這里……」我裝作沮喪的樣子,很失落地說。
「怎麼會這樣!」侯越一听,果然怒了,可是他明白元赫並非他所能對付的人,「姐姐,我該怎麼幫你?」
「……侯越,你既然說元玨他仍在意我,我也牽掛著他,只是不知道,他願不願意帶我離開這里。」我則繼續演,讓侯越很可憐我當下的處境,「怎麼辦,我不想嫁給他,可是我擔心……」
侯越走到我面前,「姐姐,你放心,如果你想要離開,二公子他一定會帶你走的。你在這里真的不安全,從前世子他就一直在打你的主意,而現在他繼位為國君,更是可以肆無忌憚了,你被他扣留在寢殿里太危險。不如我去告訴二公子,你與他定個時間,約在城門,讓他帶你離開這里吧。」
讓他帶我離開這里?如今他一無所有,屈家的勢力不復存在,他留下只會是階下囚,他當然願意走了,我若答應和他離開,那豈不是讓他平白又多了一個籌碼嗎?
在元赫對我說出那番話之後,我便明白,我現在最大的武器,就是元赫對我的心意。但這一點,想必他們都懂,元玨的心意,我早就不敢再信了。
「這樣可以嗎?」。我問,在得到侯越肯定地點頭回應之後,我才接著說,「那……那這樣,你去告訴他,今晚……就今晚,今晚是元赫繼位的第一天,定然會在前殿設宴,不得不去孟王後那里……你去告訴元玨,今晚子時,我在城下等他。」
「嗯。」侯越使勁兒的點了點頭,「姐姐你放心,我一定把你的話帶給二公子。不過,這里不太安全,我要趕緊走了,免得被人發現了。」
「好。」我佯裝附和,準備送他離開。
「姐姐,你一定要小心,今晚子時,城下。」侯越囑咐,又確定了一次,說罷,他才松了口氣,小心觀察了周圍才離去。
「出來吧。」我對著一旁躲在門外的侍女道。
侍女尷尬地走上前來听候差遣。
「國君現在在哪兒?」我隨口問道。
「大典應該還未結束,所以國君現在應該在大殿里。」侍女回話,又低聲問道,「姑娘要見國君嗎?」。
「無所謂。」我淡然說道,然後轉身回到房里,我知道她一定會去告訴元赫的。
沒過多久,元赫果然回來了,他來得及,還穿著那一身他今日舉行大典的盛裝。听到他的腳步聲,我閉上眼趴在桌子前佯裝睡著,他故意輕手輕腳地走了過來,坐在我身旁,我裝作听到動靜醒來的樣子,問,「你……你怎麼過來了?這個時候,你不是應該在大殿嗎?」。
「他們說你問了我一聲,我擔心你有什麼事。這剛好得個空閑便過來看看。」元赫整理了一下衣擺坐好。
「真是的。」我佯裝嗔怒,「我只是隨口問問,他們怎麼就跑去找你了呢,我還擔心打擾你的正事呢。」
「沒事,大典已經結束,並沒有打擾到。」元赫擺手,「不過,你是有什麼事嗎?」。
他問得奇怪,許是傳話的人將剛才看到的那一幕告訴了他。只是那侍女既然在門後,定是听不清我們在殿里說了什麼,恐怕她只是知道元玨的人來過了。
「剛才前面大典的時候,元玨派來的人告訴我,今夜子時,他約我在城下見,要帶我離開。」我說著,觀察著元赫的反應。
元赫先是一驚,頓時暴怒,可他不好在我面前發作,我看著他強忍怒氣,又說,「我不想和他走。」
「你不用和他走,你放心,我明白你的心意,這件事交給我來辦。」元赫氣得站起身來,只在殿中來回踱步了一圈,便有了主意。
我看他略帶消息,很是自信的樣子,也懶得去問他有什麼主意了。
子時,元赫擔心我一個人無聊,安排珈藍過來陪我說話,珈藍擺了棋子在棋盤上,要和我嚇死。
「人無聊的時候,就會下棋,今日你我也來學學怎麼樣?」珈藍擺好了之後問我。
「我是無所謂,怕你耐不住性子。」我順著,在桌前坐了下來,眼楮看著棋盤上的棋子,「還沒謝謝你幫助我從熊烈手中逃出來。」
「那都是舉手之勞。」珈藍並不在意,她抬手輕動了下棋子,「熊烈他敢和你斗,才當真是勇氣可嘉。」
我輕笑,挪了下白子。
早在芙蓉山莊的時候,珈藍就已經找到了我,後來兩次來見我,若不是她通知了孟大人,孟大人的軍隊又怎麼能來得那麼快。
我說,「有時候,我也還真是羨慕你,我已經法力盡失,而你卻仍然可以幻化原形,倒也自在。」
「不過,你真的都沒關系了嗎?」。珈藍又一子落定,抬眼問道。
「能有什麼關系?」我明知故問。
「你不會真的想嫁給元赫吧。」珈藍疑惑。
「怎麼,還擔心我會與你爭風吃醋嗎?藍夫人?」我知她不介意,卻也在故意戲弄她。
珈藍輕笑一聲,道,「過兩日,元赫就要追尊如意夫人了,听說他還打算冊封雲夫人為太妃。」這一些,她都是隨口說說的,話听起來,很不經心,無非是此一時無聊,有一句沒一句地搭著話,「對了,你听說了嗎?今日的繼位大典,元赫又添一新夫人。」
「是嗎。」我並不在意,只想著手中的棋子該落在哪兒。
「叫麗夫人,听說是孟大人弄進宮來的,說什麼國君繼位後宮太冷清,而現在國君膝下無子嗣,所以弄了麗夫人進來。」珈藍說著,鑽了我的空子,吃了我兩子。「你說,孟大人這是什麼意思?先有他自個兒的女兒被冊立為王後,你又是他推到國君面前的人,為何又弄進來一個?」
「他那是備著後路對付我的。」我隨口道出這件事里的陰謀來,「他是擔心我專寵,弄進來一個,讓他自個兒的女兒有個照應。」
「哼。」珈藍冷笑,「我就知道,他是準備對付你的。」
我們這邊正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著,侍女從外面一路小跑進來,站定在桌前,欠身見禮,「霓音姑娘,藍夫人。」
「什麼事?」珈藍問。
「這,霓音姑娘,」侍女的眼楮在我倆之間打轉,最後看著我小聲說道,「國君的人在城下抓住了二公子……」
「哦。」我應了一聲,繼續下棋。
珈藍打趣,「如今這宮里的宮人見了你我,倒先給你見禮了。」
「霓音姑娘,國君說,等下要過來。」侍女還沒離去,她被珈藍的一句話弄得不知所措,卻還是硬著頭皮把元赫交代他的話說了出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