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怎麼回事?」我趕到的時候,他們正在收拾屈婕的尸身,我眼睜睜地看著宮人在屈婕的身上蓋上了一層白布,然後指揮著要將她抬出去。
我的到來,正好擋住了門,使他們不得不停下來。趁著他們將屈婕的尸身放下來的空檔,我搶在眾人前面,一把掀開了蓋在屈婕身上的白布。
是她,真的是她。
「怎麼會這樣?」我轉著圈地問,想要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可是遲遲沒有站出來解釋一句,我大喊,「為什麼會這樣?」
身邊的一群宮人,從忙碌到靜止,不約而同的默聲站在那里,誰也沒有先說話。
「姐姐。」侯越這才從後面追了過來,拉住我,怕我再生事端,「我們先回去。」
人群里,這時候走出來一個我再熟悉不過的身影,他看到我之後沒有躲沒有掩飾,反而還安&}.{}靜地走了過來。
「成大人,你為何會在這里。」我問。
成璟听我如此語氣不善的質問之後,才躬身抬手,「回姑娘的話,看樣子姑娘還不知道,成璟繼承家父司監一職,如今這王宮里的大小事,都需臣與其它司監大人共同協辦。如姑娘所知,不僅負責犯了罪的王室血脈在大牢里的基本需要,也負責國君大婚監督並協助王宮里其它部門的合作,完成大典事宜。」
如今這里死了人,成璟仍然可以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向我解釋他的職位,仿佛這一切對他來說都很平常。
「原來是這樣,成大人。」我確實听雲初提起過,成璟的父親成 大人是這宮里的司監,不過我那時並不懂司監到底是什麼。我回到屈婕的事上來,「這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不知姑娘是以什麼身份過問此事呢?」成璟不為所動,「是屈姑娘的好友?國君的準夫人?還是……」
「那對成大人來說,什麼樣的身份才能過問這件事呢?」我的確帶著些情緒,屈婕的突然死亡在我的計劃之外,畢竟先後看見他們父女的尸身,這對我來說……「不管是什麼,如果成大人以為的身份可以讓你痛痛快快地把答案告訴我,那就是那一個身份好了。」
成璟雖然有一瞬的遲疑,好在經驗老道,很快就回過了神,不溫不惱,「既然如此,姑娘有何想問的,問臣便是了。」
他對我自稱臣,我又怎會听不出來他話里話外的暗示,只不過現在對我來說,並不是該計較這些的時候,「屈姑娘是怎麼死的?」
成璟剛準備回話。
我便急著問,「是自殺嗎?」。
「不是。」成璟看不出任何異狀,若不是親眼見過,恐怕真的會以為他與屈婕是從未見過的關系。「屈姑娘是被人下毒謀殺,只是這種毒臣等從未見過,還需等到仵作驗尸之後給出答案。」
屈婕是被毒殺?
在听到她不是自殺的時候,我隱約松了一口氣。雖然我知道自己做過什麼,可是今天白天我帶她去見屈大人本就別有用心,屈大人會自盡我不意外,只是沒想到他竟會以那樣決絕的方式,我想對屈婕做的事還沒做完,尚且來不及消化屈大人就那樣一頭撞死在了我眼前,沒想到屈婕又死了。如果她也是自殺的話……
「霓音姑娘?」成璟見我走神兒,不免叫了一聲。
「你繼續說吧。」我說。
「據臣所得知的情況,應該是從今日下午屈姑娘回到她被軟禁的,這座荒廢宮苑之後開始。」成璟已經將各種信息整理出來,「看守這座宮苑的宮人說,她下午被押送回來的時候,神情恍惚,意識頹廢,失落極了,只是當時他們並沒有覺察出來屈姑娘的其它狀況,根據她自己可以走回來這個條件來看,臣以為,屈姑娘回到這里的時候,應該只是在經歷了屈大人自盡之事之後極度悲傷而已,並未中毒。」
「當時宮里負責送來晚膳的侍女也證實了,她在送晚膳來的時候,屈姑娘還活著,當時心情很不好,罵著她把她趕出來房間。而在之後,侍女來收碗盤的時候,就已經看見屈姑娘躺在床上一動不動了。」
「這樣說起來的話,那個侍女不是很可疑?屈婕在這中間只見過她,既然屈婕是中毒,她又剛好是來送飯菜的,那她有機會下毒到屈婕的飯菜里,使屈婕中毒而死,之後再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來收拾碗盤,發現屈婕的尸體就好了。」我憑直覺很快地找到第一個有可疑的人,而這一切又很湊巧的符合成璟所說的狀況。
「的確是這樣,臣也曾懷疑過,屈姑娘的死和送晚膳來的侍女有關系。」成璟只是婉轉了一點的否定了我的猜測,「之後臣進入到房中記錄案發之後的房內狀況,卻發現屈姑娘在死前並沒有吃,侍女送來的晚膳。晚膳放在桌子上好好的,連筷子頭也是干淨的。守在門外的宮人證實過,那的確是之前侍女送來的晚膳,是他們檢查過的,而在之後侍女回到這里來收拾碗盤的時候,她是空著手來的。不存在之後將晚膳又調換的可能。不過屈姑娘是否吃了晚膳,或者是吃了別的東西,要等仵作驗尸之後確定。」
屈婕沒有吃晚膳?!那她又是怎麼被毒死的?!
「對了,成大人,剛剛好像听你說,侍女來收拾的時候,屈姑娘是躺在床榻上的?那你又是怎樣確定,她不是自殺?而是被人毒死的?」我想到成璟的那句話,有些想不通。
成璟轉過身去,他指著身後的那間房,「是這樣的,來收拾碗盤的侍女在發覺屈姑娘不對勁的時候,已經第一時間告訴了外面的宮人。宮人通知臣等趕來的時候,屈姑娘躺在床榻上,可是樣子很奇怪。她不但沒有一般飲毒自盡的人那樣的基本特征,反而在她**在外的一截小臂上看得到一種怪異的紋理,更有她自己的抓痕。剛剛姑娘進來的時候應該看到了屈姑娘的樣子,她的表情很猙獰,就好像她沒想到突然有人要殺她一樣。臣以為,如果屈姑娘是自盡,斷不會在死前露出那樣詭異的樣子來,既然決定要死,應該是很坦然才對。」
成璟所說的,也是我在懷疑的。就像我第一眼看到屈婕的尸體時的感受,既然凶手可以在侍女送了晚膳來到侍女來收碗盤這麼短的時間里動手,還是毒殺她的話。那人究竟是如何下毒的?一般的毒殺,至少會有一定的反應才對,不可能說屈婕在中毒之後立馬死去,一點掙扎都沒有。更何況成璟也提到了,屈婕的小臂上不僅有奇怪的紋理,還有自己的抓痕,這就證明,在屈婕中毒的時候她還是有感覺的,紋理的話是毒物的反應嗎?屈婕的抓痕又能說明什麼?難道毒物發作會有一種很癢的感覺嗎?所以她才要抓……既然她那時可以抓,為何房里一點動靜都沒有?既然掙扎過,那麼守在外面的宮人不可能一點動靜都沒有听到,除非有人在說謊。
讓我很在意的是,屈婕那時既然有感覺,她為何不求救?反而還躺在床榻上?是要故意裝出一副自盡的樣子來嗎?這太奇怪了。
「等下成大人會去將這件事稟報給國君吧。」我暫且放下了思緒,發生了這種事,成璟不可能不去告訴元赫的,有人在宮里被毒殺,再加上屈婕的身份現在很敏感。
「是。」成璟應了一句。
「那好,稍後的我再問他吧。」現在的所有線索都太凌亂了,加上成璟的反應,讓我以為他在這里也許有些話當著這麼多人不方便說,不如等他去見元赫的時候,我再問清楚也好。想了想,覺得該到這里為止了,我走到成璟身邊,「成大人,既然剛剛你說過,這宮里的大小事都歸你管,不知道如果我想找個人的話……」
「姑娘想找什麼人?」成璟出乎意料的沒有拒絕,不過這大概也是因為就是他該做的事。
「記不太清了,只知道他叫阿成,姓趙,家里有個老母親,在襄城開了一家旅店。最後一次見他是菩風圍城的時候……」我只能說出來這些想得起來的。
「好,等下我吩咐人去查。」成璟就算是答應了。
我隨將才趕來的翠喜正準備離開。
成璟卻出聲叫住了我,「霓音姑娘……」
我停下腳步轉過頭看著他,不知道他想說什麼。成璟猶豫了一會兒,終究沒能說出他原本想說的話,只是說,「路上小心。」
兩天的時間過去了,不見成璟到這里來找過元赫回話,不過這兩日元赫似乎有些太忙了,每夜我睡熟了以後他才回來,在我醒來之前又離開了,我是因為書案上硯台里的墨知道的他回來過。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屈家的事,只不過兩日來王宮里出奇的平靜,沒有听到什麼奇怪的流言蜚語。只是我對屈婕的死抱的疑惑太多,所以決定今天親自去找元赫,算準了他下早朝的時間,我讓侯越去打听元赫現在在哪兒的這件事。
還沒等到侯越回來,翠喜進來說,「姑娘,成大人帶著一個人求見。」
成璟?他終于來了!帶著一個人?會是阿成嗎?
「快請。」我急忙說。
一會兒,翠喜引著成璟進來了,阿成跟在成璟身後,看起來邋遢了許多,不像是之前在襄城見過的樣子了。
「霓音姑娘?」阿成見到我,立馬認出了我。
「霓音姑娘,你讓臣找的人,臣給你帶來了。」成璟躬身,又對身後的阿成吩咐,「這位霓音姑娘,是即將與國君大婚的夫人,不得無禮。」
阿成听了,才低下頭去,顫顫巍巍地拘謹起來。
「阿成,襄城一別才不過一個月的事情,你怎麼就這麼狼狽了?不知趙大娘現在可好?」我寒暄道。
阿成咬了咬牙,「半個月前去了。」
我一怔,險些沒回過神兒來,心里突然很不是滋味,半個月前去了?「怎麼回事兒?和當初襄城被圍城的事有關嗎,你快跟我說說……」
「霓音姑娘。」成璟打斷我們的話,「臣還有要事與陛下商討,就不打擾姑娘和故友敘舊了。」
成璟說罷要走,我剛準備問一聲。
就听到侯越邊跑著回來邊嚷著,「姐姐,我打听到了,國君陛下已經下了早朝,現在正和孟大人在朝下花園中下棋呢。」
「既然如此,正好。成大人,我們一起走吧,剛好你也在,我正想著問問你們關于屈婕被殺的事呢。」我看了看阿成,想了想,「你跟著我來吧,我帶你去見見國君。既然趙大娘不在了,不如你就留在宮里吧,王宮這麼大,給你謀份兒活計應該不難,算是報答你們在我落魄時留我住在旅店了。」
阿成攥了攥拳頭,思慮片刻,還是點了頭。
「姐姐,那我呢?」侯越仔細打量了阿成好幾遍,對于阿成他好像有印象似的,可看他的眼神,便知道他只是疑惑。听到我對阿成說讓他留下來,並要帶他去見國君,侯越急不可待地問道。
「你就留在這里吧,省得我不在的時候,有人闖進來。」我說,安撫了侯越,便帶著阿成,同成璟一起向朝下的花園走去。
一路上,阿成低著頭走路,一句話也不說。
我好奇問他,「自從在襄城失散後,這一個來月你們過得一定很辛苦吧?」
阿成沒有回答,看他的樣子便已經知道答案了。我走在前成璟與我並排稍微靠後一些,而阿成直接跟在了我身後,我和他說話的時候,無意間注意到,他竟然很小心的幾次看向成璟,好像很介意成璟似的。
我便不再和他說什麼了。只得又問成璟,「成大人,你去見國君,可是因為屈婕的事有了新的線索嗎?」。
「回姑娘,確實是因為屈姑娘的事,可是現在卻並無新的線索。」成璟回答得很客氣,恭敬有禮,從容淡定。
我沒了脾氣,好在寢宮離朝下遠,還未靠近的時候,便已經看到了花園中,與孟大人對弈的元赫。(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