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我看他急赤白臉地沖過來,一副氣勢洶洶的樣子,連忙問道。
誰知長淵走近,還未答話,竟一下子跪倒在了元赫面前,「懇請陛下收回成命。」
我一下子懵了,這是什麼狀況。之前長淵給我的印象,已經逐漸穩重多了,可是他現在這舉動跟穩重絲毫不沾邊,還有些年少輕狂的傲氣,和不顧後果的魯莽。
我因為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所以只能看向元赫,想听听他是怎麼說的。
「宇文將軍,你先起來。」元赫顯然是在意,我在旁邊的這件事,他還是很冷靜地說讓長淵起身。
「陛下不收回成命,臣不敢起來。」長淵打定主意跪著,尤其決絕。
我見情況似乎有些不對,長淵像是故意在激怒元赫一般,我因擔心,所以插了句話想要緩和一下氣氛,「長淵,有什麼話起&}.{}來再說。」
長淵鐵青著一張臉,雙膝跪在地上沒有動分毫,他看向元赫,亦沒有要退讓的意思。
「長淵,你阿姐身子才好些,不要讓她擔心,你先起來。」元赫的聲音開始略顯低沉,他在壓抑著火氣對長淵說出這句話的。
長淵不為所動,臉上的表情像是在訴說著他的決心。
「不起來就在這跪著吧!」元赫終于暴怒,他一拂袖子,起身就走。
我與他相處以來,倒是頭一次見他發這麼大的脾氣。看著元赫走遠,長淵卻還跪在地上,我起身走了過去拉他起來,長淵卻甩開了我的手,他挑眉看向我,眼神里充斥著憤怒。
他,這是對我?「到底出了什麼事。」
「你也知道的吧!」長淵忽然質問我。
「知道什麼?」從剛剛起我就一直處在狀況外,根本就沒想通長淵和元赫怎麼突然都這麼大的脾氣。可是經長淵這一質問,我心想說他平時不會這樣,可是他現在居然這麼做恐怕是有不得已的原因。我很快想通了能讓他失控的原因,「你是因為,寒月姑娘的事?」
「阿姐你果然知道!」長淵像是因為這一句話就認定了我是罪人一般,「我什麼都告訴你了,你也知道我對寒月是真心的,可你怎麼能幫著陛下……你!」
「等等!」我好像隱約听出了什麼,中斷了他的指責,「你說我幫著陛下?那你倒說說清楚,我是怎麼幫著陛下了,我幫著陛下什麼了。」
長淵憤憤地撇過頭去,依舊不服氣,「哼。」
「早上寒月姑娘的確和我聊了許多,不過大多都是我的事。中間她倒主動說起過和你的關系,我只是見她重恩情,才不再勸說。可是現在你質問我幫著陛下,我倒要問你個清楚,怎麼回事。」我將早上和寒月的一番話,簡要地跟長淵說了。
「陛下給我賜婚的事,難道你一點都不知道嗎!」長淵還是氣哄哄地,不肯服個軟兒。
「我知道。」我說,眼看著長淵的一雙眼楮瞪圓,又要開口同我爭執,我看了下周圍夏臻不在,我才說,「昨夜陛下便同我說過,想要讓你和夏臻成婚,可是當時我便回他了,我說,讓我先和寒月姑娘談談,看看寒月姑娘是怎麼個想法,免得又拆散了一對有情人。」
「你以為我會信嗎!陛下已經下旨,讓我迎娶夏臻,我若娶了她,對鞏固你的勢力只有好處沒有壞處,難道你會幫著我說話嗎?沒準兒你只是當著我這麼說,你算準了你跟寒月說的話,她一定不會告訴我。所以她今天從宮里回到府邸就在收拾東西,說明天就要走!」長淵第一次同我爭得面紅耳赤,他是當真生氣了,也是真的想要因為寒月的事同我們決裂了。
原來他以為,我讓寒月進宮,是為了勸說她離開長淵,然後另一邊元赫下旨,讓長淵和夏臻成婚。
我也失望了,沒想到我為了他爭取了半天,他最後會懷疑我明著一套暗著一套。「在你眼里,我就是這樣的人嗎?我會為了鞏固勢力犧牲你嗎?你以為,我願意寒月離開嗎?!」
「你就是這樣的人!」長淵站起身來,猛地高出我許多,使我不得已要抬起頭看向他,「當時你和二公子在一起,二公子對你多好,可是你回趟木城的功夫,你就跟國君在一起了!我當時還以為是我誤會了你,我問你的時候,你說的多好听,可是你好像突然就失蹤了,等你再出現的時候,你就已經是國君的女人了!是二公子傻,還以為你真的是被迫留在這里的,我還傻乎乎地替你們傳話,結果害了二公子被關在大牢那麼久,受盡折磨!你呢?你在做高高在上的國君夫人!送你出城去寺里等著和國君完婚的時候,二公子還囑咐我一定小心恐怕有人對你不利。難道你對二公子就沒有一點動心嗎?如果你不愛他,你為何要單獨和他見面,你明知道他放不下你你還勾著他,讓他帶兵出戰,你知不知道他只是為了完成你的心願幾次死在戰場上?!可你卻在國君身邊狐假虎威,裝出一副善良無辜的樣子卻慫恿國君為你做盡壞事,你害死了多少人!翠喜明明就是你害死的,你才是最陰險,計謀最多的那個人!……」
我生生听著長淵的這番指責,盛怒之余,更多的是震撼,也許是我從前低估了他,我以為在他答應同我認親的時候,先前的許多事便是一筆勾銷了。可我沒想到,他一件一件都記住了,他把那些事都壓在心里,直到這個時候因為一件很無辜的事,他突然爆發,一一細數我的罪狀。
我更沒想到的是,他早已懷疑,翠喜的死不是意外,可他後來卻並未問過我。也許,他認定了即使問我,我也一定會騙他。
只是在這時候,看著長淵的憤怒,看著他恨不得掐死我的樣子,我開始在懷疑,是他蓄謀已久隱藏太好了,還是我已經變成了一個十惡不赦非死不可的壞女人了。
淒涼,滿心都是淒涼。「既然我如此不堪,那你就跟著你的寒月姑娘走吧。不用擔心宮里的一切,走吧,陛下那邊我會替你解釋,你們不會有任何麻煩。」
我轉過身,很想要像剛剛元赫那樣,很利落的離開。可是我的身子骨還是不怎麼好,膝蓋打了個顫,差一點摔倒,我努力保持了自己的平衡,站穩了。卻突然厲喝一聲,「滾!」
若不是這一次寒月的事真的將他逼急了,我恐怕自己一直都不知道,在這個追隨著我,阿姐阿姐喊著我的少年心里,我已經變成了這樣骯髒不堪的樣子。
長淵憤而起身,從我身邊走過,頭也不回地離去。
我還記得,那年我剛下山,我到處在找元玨,在亂葬崗,我一個尸體一個尸體地扒開找。那時我見到的喬副將、高永和長淵。長淵後來還很崇拜地跟我說過,他覺得我像神仙。他陪著我去找糧食,我們一行人闖到襄城,又從襄城假扮普通人離去,我們去了渠熊,在大營里發生了那麼多的事……
如今這個少年,卻將我比作了如蛇蠍般歹毒的女人。
玩弄著元玨的感情,給元赫出計謀,我不惜為了自己的勢力犧牲一切。
可我還來不及哭,我便看到了原本早該離去的元赫,就站在那里。長淵剛剛和我說的話,他應該都听見了。元赫站在那里,即使我看到了他,他面無表情,嘆了口氣,轉身離去。
……
「夫人,你找我?」夏臻從外面進來,一副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
「陛下是否同你說過,他為你和長淵賜了婚的事?」我坐在梳妝台前,從銅鏡里看向夏臻。
夏臻低著頭,可是眼楮卻左右瞟了瞟,一點驚訝的樣子都沒有。「是。」
「那你便好好準備吧,需要什麼,想要什麼,可以跟我說,你父母不在身邊,我做長姐的總要替你們都籌備好。」我從頭上取下一支釵子來,烏黑的頭發瞬間如瀑般垂落下來,我將釵子放在了鏡子前,卻可以從銅鏡上輕而易舉的看到,夏臻盯著我的釵子目不轉楮甚是渴望。「對了,你父母那邊我已經派人去知會了,到時候定了日子,我再把他們接過來。」
「全憑夫人做主。」夏臻自然高興,抿著嘴樂得像開了花。
「長淵這孩子,年紀雖然不大,可是經歷的多了,心防也重。只是他早早地就失去了家人的疼愛,不得已才比其他同齡人看起來要成熟一些,可心里還是個孩子。日後你若嫁過去,我希望你可以好好照顧他,身為長姐,卻沒怎麼關心過他吃得好不好,穿得好不好,還總是要依賴他,讓他替我奔波。這些,只是希望你同他成婚之後,可以讓他收收心,有個自己的家。」我和藹可親地囑咐著作為長姐該囑咐的話。
夏臻點頭,看樣子她對這樣的結局很滿意。
「不過,是你同陛下說的嗎?希望陛下為你們賜婚。」我拿起梳子,輕輕梳理著垂到身前的長發,依舊只是從銅鏡里看著她,起初听我這麼問,夏臻還有些警惕,像是擔心被我責難一般。「我挺喜歡你這性格的,落落大方,知書達理,我想著你若是親自去請陛下的恩典,這敢愛敢恨的樣子也著實合我的脾氣。」
夏臻噗嗤一笑,警惕松懈了許多,她扭捏了一會兒,才得意地說,「回夫人的話,的確是奴婢去求陛下的。奴婢從第一次見到宇文將軍就喜歡他了,只是……只是將軍看不到奴婢,被那些不守婦道的女人迷了去。前些時候,夫人昏迷,奴婢盡心盡力地伺候著夫人,陛下見奴婢對夫人的衷心,便說等夫人醒來要賞賜奴婢。奴婢一听陛下松口,就跪在地上求陛下,坦誠了奴婢愛慕將軍的心意,希望陛下成全。」
夏臻還在自鳴得意,我從銅鏡里看著她的樣子,不自覺冷哼了一聲,她卻渾然不知。
外面好像有什麼動靜,我側耳听了听,問道,「你去看看,是不是陛下回來了。」
夏臻這才注意到外面的動靜,她轉過身去邊往外走著,便應了句,「可是肅公公剛剛就來傳過話,說是國君說了,今晚要去悼念孟王後,不過來了。」
沒多會兒,夏臻帶著麗夫人進來了。
我從銅鏡看到她們一前一後走進來,才轉過身,「麗夫人,這麼晚了,你來我這里做什麼。」
「夫人,救救我。」麗夫人一看到我,立馬跪倒在了我腳邊,往我身前蹭著。
「救你?」我想起她現在的狀況,「出了什麼事?為何說要救你。」
「有人要殺我,夫人,求你一定救救我……我……」她有什麼話,要說卻不能說的樣子,提防著一旁的夏臻,我看了看夏臻,她明白我的意思,退出殿外。麗夫人見夏臻離開,才緊張兮兮地回過頭來,「有人要殺我。」
「別著急,慢慢說,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看著她這跌跌撞撞的樣子,實在狼狽極了,倒真不復先前的模樣,我雖然未見過她懷有身孕的時候是如何被宮人巴結的,可是即便上次見她,她求我放過她,也沒有這般狼狽過。
「晚膳的時候,她們給我送去了飯菜,我沒什麼胃口,就讓貼身侍候的靜嬛吃了……可,可誰知道,誰知道……」她嚇得說不完整一句話,生怕被人害了一樣。「靜嬛吃了飯菜,剛剛,就在剛剛,她口吐白沫,死掉了。」
口吐白沫,這麼說的話就是有人在麗夫人的飯菜里下了毒,結果被麗夫人身邊的侍女誤打誤撞給吃了,沒想到沒毒死麗夫人,還讓她給察覺了。
「夫人,求你救救我,我不想死,我已經失去了孩子……我沒有,我沒有和趙大人私通!」麗夫人雙眼含淚,她哀求著我救她一命。
「我知道。」我想了想,只是現在光听麗夫人一面之詞,也著實不能確定到底是誰要毒死她,「你知道誰要害你嗎?」。
「陛下,一定是陛下!」麗夫人似乎認定了元赫要殺她。
「為什麼?」我皺著眉問,實在不能理解,既然麗夫人的孩子是元赫的,那麼元赫為何要設計她和趙大人私通的假象給人看,這不擺明讓別人看自己的笑話嗎?而且現在孩子沒了,趙大人死了,為何連麗夫人都必須要死呢,「我覺得不該是陛下。」
元赫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派人沖進大牢殺了趙晟的話,又怎麼會低估了今日要毒殺的麗夫人,出了這樣的紕漏,還讓麗夫人從自己的宮苑跑過來向我求助呢。
「一定是陛下!」麗夫人哭著,一口咬定,「夫人,你幫幫我,送我出宮吧。」(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