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馮遠。
很簡單的一個名字。遠代表著長遠,寓意著源遠流長。
母親對我的培養大多在藝術方面,比如鋼琴和油畫。
後來的日子里,我總是慶幸那個時候被培養出來的特長就這樣在異國他鄉的日子里,陪伴著我度過那些孤單的時光,傾訴著我的孤寂。
讓我不會因為心事的落寞變得難過。
和母親不同的是,父親從小就教導我要待人和善,比起那些看上去孤僻的富家子弟,我好像更懂得交朋友。
不過那些朋友並沒有什麼意義,但是朋友多也不是一件壞事。
比如因為這個原因,我在轉到的初中里主動跟新同桌聊天。
那是一個很愛笑的女孩,她的笑容很明亮,就像是陽光一樣。
她也很愛說話,總是和她後桌的女生說不停的話。上課也在說,下課更要說。
我之所以注意到她,是因為她們之間說的一句話,那是我剛剛坐在座位上時听到的兩個人的竊竊私語。
「哇!沈思妍你看看,我同桌帥不帥!」她的語氣帶著點抑制不了的激動,但是人還是面無表情,畢竟是上課時間,要收斂。
「嗯嗯,好帥哦!我同桌怎麼沒轉走啊!」後桌的女生遺憾。
盡管我听到了,她們在夸我,但我還是保持著平靜的樣子,認真听課,當作沒听到。
這樣的話我經常听說,但是像這個女生這樣明目張膽但還要裝作沒有感覺的樣子的人,除了這個同桌,我就沒遇到過了。
這個女孩很有意思,我當時就這樣想。
顯然我的判斷沒有錯。
所以下課的時候,我主動跟她打招呼。
她很內向,沒錯,那個時候,她很內向。
「你好。」我說,「我叫馮遠。」
她沒看我,仍然認真的看著書,溫柔地回了一句︰「你好……」
我保證,她很緊張,而且她並不知道自己在看什麼,因為她看的是練習冊的目錄。
我微笑,沒有說破。
「請問你叫什麼?」我繼續問。
她沒有回答,而是攤開書頁露出上面的名字,輕輕看了我一眼。
于是,我記住了這個名字,並且一直舍不得忘記。
顧苒曦。顧。苒。曦。
很好听的名字。
後來,聊天的時候,她告訴我這個名字是她爸爸翻了好幾遍字典才取好的。
苒指的是草木茂盛,曦指的是晨曦。晨曦時分的草木欣欣向榮。
所以,她從小就充滿活力,一股子干勁。
不過她很郁悶,她說自己的名字太瑪麗蘇了。
我問她什麼是瑪麗蘇,她說是狗血言情小說里的女主的名字。
這樣的女主通常是傻白甜,但是最後就是能和高富帥的總裁在一起。
我對她說的狗血言情小說沒有概念,不過這樣的劇情真的很,呃,很,難說。
好像好多女孩都愛看這樣的小說吧。
這是對美好愛情的向往。
她是慢熱型的女孩子,一個星期後,我們才相互聊天說話。
這一個星期,如果我不問,她基本是沒有話題的。
就這樣聊著聊著,我發現這個女孩很愛說話,而且跟我到了無話不談的地步。
我們的角色有了轉變,從那時候我說,她看著書听著偶爾點點頭,到,我側耳傾听,她在我左邊一直說個不停。
我並不反感當一個好的听眾。
有時候,一個能保守秘密的听眾,是很好的傾訴對象,並且,會是一個值得信任的朋友。
況且,不需要我費盡心思找話題了。
加上後面女生,也就是她閨蜜的各種搭話,她閨蜜的同桌雖然不愛說話,但是有機會也會說幾句,就這樣我們四個人的課間時光變得充實。
我一直以為她很愛笑,在我心里她幾乎是笑的代名詞。
上課想起某件好笑的事,她自己就在一邊呵呵笑了起來;下課我們講笑話,明明很不好笑的笑話,她也會很配合地哈哈笑一會,一笑就停不下來,有時候能從下課笑到上課。
我很奇怪,哪怕一件不好笑的事情,她都會笑的很開心。
久而久之,我也愛笑了,是發自內心的笑。以前是為了配合別人的笑,那樣看上去是在笑,但是實際上心很累。
有一句話我忘記在哪里看到過,笑只是個表情,與快樂無關。
我可能就是這樣的吧。
朋友很多,真正能信任的交出自己的心的,卻並沒有多少。
可能你的環境真的會影響你,周圍充滿陽光,你會覺得你自己就像是陽光,從身上就散發著溫暖。
但是沒想到,有一天,她哭了。
那個用笑容做名片的女孩,哭了。
我記得,認識她的三年里,她只哭過那一次。
那一次她考試年級退步了幾十名,然後她哭了。
我看著她趴在桌子上抽泣,竟然不知道該怎麼辦,那是我第一次覺得沒辦法的事情。
她的笑像陽光,現在我身旁的陽光被陰雨遮擋,我身上的陽光也消失了,我同她一樣覺得難過。
她說她退步了,她的退步超出了她能承受的範圍。
她說她不在意成績,但是她也不想看到這樣差勁的自己。
她的閨蜜沈思妍摟著她勸慰,而我,卻什麼都做不了,我甚至無法輕輕拍她的後背安慰她︰別哭了。
我想對其他同學那樣跟她說,你不要哭了,下次考好點,進步更大呢。
可她卻依舊哭著,撕心裂肺。
那時候,我才明白,原來多麼愛笑的人都會哭,只是沒到達那個底線而已。
我說,以後有什麼問題我給你講,好不好?
她點點頭,沒有說話。
第二天,她就像沒事一樣,背著書包開開心心地跟我打招呼。
「馮遠!Hello!」
依然帶著屋外那明亮的陽光。
「Hello!」我回以微笑。
懸著的心終于放下,看來她已經沒事了。
但是從那一天起,我就隱約覺得她有變化。
早讀的時候,她再也不會打瞌睡,讓我在老師來的時候叫醒她。
課間的時候我們的談話從閑聊變成了上課時問題的討論。
也許,真的是那件事觸動了她的底線吧。
她真的是有干勁的一個人,帶著太陽,那麼熱情。
我們下課後有時候不會回家,會到一個叫做「留•年」的小飯館吃一頓晚飯,聊著天說著話。
因為回家就要面對壓抑的家庭,我不想回去。
有她在,最起碼吃飯的時候我是開心的。
沈思妍有一陣也有心事,但是她不說,我們就沒有去問。
畢竟誰都要有不想說也不能說的秘密吧。
那時候,我覺得我和她是好哥們。
我跟她說,以後我想考到G市的F大,因為那里的金融專業很好。
這樣我能在畢業後幫到我的父親,幫我父親打理公司上下。父親的公司就在G市。
她說,她也想去那里。
我問她為什麼,她回答,因為以後她想在公司上班,跟經濟有關的事物她感興趣。
當時沈思妍說的是,顧苒曦在哪里我就跟去哪里。
我們還總是拿這個開玩笑。
有一陣子我總是會收到情書。
粉紅色的信封。
還有很多不知名的零食。
她好像很喜歡吃零食的樣子,我就把這些都給了她。
至于情書,我不喜歡粉色,自然沒有拆開看的yu望。
她挺感興趣的,想拆開看,我沒有允許。
畢竟這些是給我的,即便我不看,他人也不能看,不然寫信的人會很傷心的。
後來我才明白,這些寫給我的信,我不看,寫信的人同樣也會傷心的。
為此我深感抱歉。
A市是我們暫住的地方,在這里有母親娘家的一套房子和一個小規模的公司。那時候父親的G市公司資金出了問題,我們輾轉到A市,我成了轉學生。
我想,遇到她,應該是我轉學後收獲最大的一件事,因為她讓我看到了不一樣的人生態度。
而初三的時候,父親在G市的公司有了起色,我們必須要回到G市。
我不肯,跟父親說我想在這里上課,轉學會耽誤我的學習。
父親說︰那就留級一年,然後考一個不錯的高中。
我依然不肯。
有沒有什麼辦法能夠讓我在這里讀完,我不喜歡輾轉,還要適應新環境。
其實不是環境適應不適應的問題,我轉學到這里成績一直很穩定。
只是我不想離開。
父親說,沒有。
不過,一個星期後,本來應該搬回G市的我,被告知,可以在這里讀完初中,直到六月分左右。
「好。」我答應。
能夠多跟她在一起讀幾天書,是我那時候最大的想法。
她的笑像太陽一樣溫暖,能夠驅散我心里的孤獨,我若離開這溫暖,應該怎麼度過這段孤獨的歲月?
六月分到來的時候,天空陰晴不定,也預示著我的這個月波動起伏。
父親告訴我,要出國的時候,我平靜的心終于有了一絲顫動。
異國他鄉,沒有溫暖的陽光,那將是怎樣的一段孤獨歲月。
我答應的,就會做到。
沒有猶豫,我點頭答應。
于是就在第二天,我沒來得及告別或者應該說沒有想好應該怎樣告別,就離開了這個給我溫暖的A市,離開了給我三年溫暖的她。
那時候的沒有告別,是我此生最大的遺憾。
我錯過的不僅僅是一段值得珍藏的友誼,還有一個我此生都不會再遇到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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