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飛機落在A城國際機場時,樊孝欽早已抑制不住心里的悔意,轉身便去買了最近一班飛往Y市的機票。
他一路上責怪自己,干嘛要跟那個丫頭真生氣呢?就算賭氣的話,在酒店里等她就好,干嘛連賭個氣也賭的這麼認真,硬是要飛回來呢?
就像那次山頂的分手,他也認真的很……人家分手之後還能做朋友,而他,在分手後僵持的那三個小時里就已經開始盤算該怎麼對付凌家了……
若不是那輛逆行的大貨車突然闖出來,若不是他們遭遇了車禍而他有靈機一動想出一個裝失憶的法子,現在的凌家恐怕早就被他這個一手遮天的大總裁整慘了。
樊孝欽付了款,辦了登機手續,不耐煩的看看表,距離起飛時間還有一個半小時。
他不禁開始為凌芊芊擔心……他從那間小屋子離開的時候是早上,現在已經是下午了……不知道這丫頭跟那個紅姨都聊了些什麼?
聊完之後她去了哪里?那個地方那麼亂,這小丫頭能找到回酒店的方向嗎?
早飯她就草草吃了兩口,不知道午飯有沒有吃?
胡思亂想了一通,猛的他出了一身冷汗……那個地方稀奇古怪的,這丫頭可別被人騙了!
被這種念頭折磨著,時間越發走的慢了……心中的焦慮和後悔像兩條毒蛇絲絲纏著他的喉嚨。
「喂……老大……老大!」
聲音很微弱,像是故意壓低的,就在他身邊不遠處……樊孝欽心中疑惑,循聲望去,只見一個戴著鴨舌帽和墨鏡、穿著黑衣黑褲的男人在沖他笑,不停的擺著手。
就算把整張臉都擋起來,樊孝欽還是輕松就能辨別出這個燦爛的笑容……
他臉色一沉,警惕的看看四周,有種頭大的感覺。
「老爸……」他小跑到樊肅跟前,急的面頰通紅,低聲在他耳邊吼道︰「不是讓你好好在家待著,你怎麼跑出來了?你知不知道……就算你是被冤枉的,可你現在還是通緝犯,這個身份一時還改變不了!」
「我知道我知道!」樊肅有些不悅的神色,「不要這麼跟我說話……好像在教訓我這個老爸一樣!」
樊孝欽無奈的揉揉太陽穴,頭痛的感覺越來越強烈。
他心里有時候也會責怪,這個老爸除了會惹禍,這十幾年來,那算得上一個稱職的父親呢?
從小他就見父親打打殺殺,更有在地下擂台上三拳打死一個對手的紀錄……那時他是個有英雄情結的小男孩,自然覺得這樣的父親是他們兄弟的驕傲。
然而隨著年歲的增長,尤其是親眼看過周妘經常被他打,他漸漸對父親產生了恐懼……後來出了凌家叔叔的案子,樊肅跑的無影無蹤,他只能獨立帶著兩個弟弟艱難的討生活……
可那時,他也只比弟弟們大兩歲而已。
過早進入社會,看盡了人情冷暖,直到白手起家建立了屬于自己的樊氏帝國,尤其是跟凌芊芊重逢又墜入愛河之後,他對父親的忍耐度便越來越低了。
盡管「通緝犯」這個帽子,是被硬扣在樊肅的頭上。
「好了……老爸,有什麼事你就直說行不行?」樊孝欽面色鐵青,「如果我不擔心你,我也不會對你吼!我不想我的父親坐牢,你懂嗎?」。
「我懂……」樊肅倒像個做錯了事的兒子,怯怯看了他一眼,「我知道你跟芊芊為了找周妘那個女人,跑到Y市去了……我聯系不到你,就想踫踫運氣,這兩天我一直在機場這守著呢……」
「到底什麼事啊?」
「就是……就是想告訴你……」樊肅撓撓頭,「別去找那個女人了!你就算找到她又有什麼用呢?況且她根本就……」
「好了好了,老爸……」樊孝欽不耐煩的打斷他的話,「我勸你還是快點回去吧,讓人看到了對你不好!」
他被樊肅弄的哭笑不得……大老遠蹲守在機場,就是為了跟他說這種無關痛癢的話?
況且他本就不是誠心去找周妘,若不因為凌芊芊的堅持,他才不願跑這一趟,才不願意挖出記憶的傷疤,再血淋淋的展現在自己面前。
「你听我說完好不好!」樊肅摘了墨鏡,怒目圓瞪,「我知道,你對她這個媽還是念念不忘!十四年前老爸不是沒去找過她,可她不回來啊!但老爸還是要告訴你……你這個媽就算不要也罷,因為她根本就不……」
樊孝欽重重的咳了一聲,目光比之前更加陰冷。
樊肅把後面的話生生吞了回去……這個大兒子的身上,總有那麼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勢,讓他這個老爸在他面前也不敢造次。
「爸爸,我們這次去不是找她……」他耐心性子低聲解釋,「而是為了你的案子,是為了幫你洗月兌‘殺人通緝犯’這個罪名!但是我跟芊芊鬧了點別扭,現在我要再飛回Y市,把她帶回來……有什麼話等我回來再說,好嗎?」。
「你……你說什麼?為了我的案子?」樊肅一臉迷惑,「不過阿孝啊,老爸還是要告訴你……你那個媽,她根本就不是……」
「行了,我不想再听了!」樊孝欽徹底失去了耐心,或者說,童年不愉快的記憶,讓他不再想听到關于周妘的只言片語。
「老爸,就當是我求你幫幫忙,好不好?」他拎起隨身行李,最後叮囑著樊肅,「快點回家,沒事不要出來!若是這件事情還沒徹底弄清楚,而你又被抓進去了,我們就再也沒有爸爸了!」
他瞪了他一眼,大步朝安檢口走去。
樊肅望著他的背影,只得重新戴上墨鏡……不快的撇撇嘴,嘰咕著抱怨︰「這臭小子,現在翅膀硬了,連我這個爸爸都不放在眼里……我要是沒有要緊事,還需要冒著生命危險大老遠跑來嗎?你爸爸又不傻……」
「傻的是你啊!」他指著樊孝欽進入的那個安檢口,盡管他的身影早已消失在人群。「傻兒子……你心心念念的那個媽,根本和你沒關系啊!」
……
凌芊芊全身顫抖,眼前的周妘面目漸漸猙獰,像是摘掉面具的女巫,說出的每一句話都是武器,刺傷她已經不堪一擊的心。
「凌芊芊……我不介意把這些實話告訴你!」周妘笑著,冰冷的手指又觸上她的臉頰。
她害怕的直往牆角里縮,身上汗毛豎起,像是受了驚嚇的小兔子,警惕的盯著這個嘴角綻放邪惡的女人。
「我現在越來越覺得,當年離開樊肅,是我一生最正確的選擇!」
周妘點起一根煙,坐在床邊吞雲吐霧……這種煙的味道很怪異,有些刺鼻,凌芊芊不禁用手捂住鼻子,盡量不去聞這個味道。
窗外慘然的月光灑進來,這團煙霧在月色籠罩下,似乎變成了午夜里逃出潘多拉魔盒的惡靈。
周妘頗為享受的看看凌芊芊慘白的小臉,肆無忌憚的大笑起來︰「你知道嗎?」。她朝她吐了一口煙,「我剛來Y市的時候跟你一樣,小女孩一個,什麼都不懂……後來干了這一行,才發現世界竟然這麼大,這麼精彩……萬事皆有可能!」
「最出乎我意料的,就是在這里……我居然踫上了樊肅的仇家!」
凌芊芊睜大眼楮,倒吸著涼氣。
她似乎能預感到接下來周妘要告訴她什麼……為了報復樊肅,周妘和那個人狼狽為奸,只待一個時機加以陷害……而她那可憐的爸爸,竟成了他們相殘相殺的犧牲品!
果然,周妘繼續笑著,彈了彈煙灰說道︰「樊肅那種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人,要讓他犯錯實在是太容易了……我知道你爸爸經常會在那個山坡上晨練,我也知道樊肅那段時間手頭緊,連兒子都要養不起了……」
「所以……你和那個人,一起殺了我爸爸,又嫁禍給樊肅?」凌芊芊心中的悲憤像海浪翻滾,她雙手不停的發抖,淚水落在手背上,冰涼一片。
「你錯了……這件事根本不用我們親自動手!」周妘斜著眼楮看了看她,嘴角掠過一絲輕蔑的笑,「你那老爸那麼有錢,覬覦他口袋的人可不少呢!我們只找了兩個小混混,就這樣……」
她做出一個抹脖子的動作。
緊接著又是一陣大笑,「一刀斃命……凌先生估計直到死都不明白是怎麼回事!呵……這可怪不得我們,要怪只能怪他交友不慎!」
「你不要在這里強詞奪理!」凌芊芊憤怒的大吼,「你們和樊肅之間的恩怨,為什麼要牽連到我爸爸!」
「誰讓你那個蠢爸爸拿樊肅當朋友!」周妘惡狠狠的瞪著她,「這世上恐怕也只有他,能跟樊肅那種人從小玩到大!」
「你為什麼要這樣做……你好殘忍……」
「我殘忍?」她冷笑,「芊芊,你小時候不是沒見過樊肅是怎麼打我的吧?我殘忍……呵,和他給我的折磨比起來,這點殘忍算得了什麼!」
「他從來沒有盡過一個做丈夫的責任,心情不好,喝醉了酒,就拿我出氣……芊芊,你也是女人,如果你的阿孝這麼對你,你敢說你不恨他?」
「我會恨他……」凌芊芊木然回答,「可我們之間的恩怨,我絕不會牽連到無辜的人!」
她猛的抬起頭,眼中流露似是要和她同歸于盡的決絕。
「你害死我爸爸,陷害樊肅……然後又讓我哥哥作偽證,對不對?」
「對。」周妘干脆的回答,「我學過催眠術……不瞞你說,當初是為了對付樊肅的,可後來用在了你哥哥身上。我趁著你哥哥意識不清,強行讓他接受樊肅就是殺害你父親凶手這個事實……而他又是唯一的證人,一切水到渠成,樊肅果然成了通緝犯!」
凌芊芊感到自己像是被掏空,四肢綿軟用不上力氣。
「你的心怎麼這麼狠呢?」凌芊芊竭盡所能沖她大喊,「你這樣做,有考慮過阿孝的感受嗎?你在報復樊肅的同時,不光傷害了我們兄妹,你更傷害了你的兒子!」
「別跟我提什麼兒子!」周妘尖叫著,突然臉色發白,與剛才的不可一世判若兩人。
「我告訴你……別跟我提什麼兒子!」她咬牙切齒,指著凌芊芊的鼻子,「我根本就沒有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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