股市就像孩子的臉,一天之內瞬息萬變。
凌志早就開始自己創業,他注冊公司的事,在辦公室里早就不是什麼秘密了。
或許是遺傳了父親的金融基因,在股票證券方面,凌志竟也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那些枯燥的數據,起伏不斷毫無規律的波浪線,在別人看來像讀天書的復雜,而在他看來,倒像是上輩子就結識的老朋友。
所以當他出現在證券交易所最前排的位子上時,穆如峰一點都不奇怪。
他早知道凌芊芊這個哥哥,絕不是泯然眾人的平庸之輩。現在果然……不但成立了自己的證券公司,而且在這一行里名利雙收,凌家又恢復了往日的盛況。
午間休息的時候,穆如峰拍拍凌志的肩膀,微笑著問他是否可以共進午餐。
「哦,我認得你!」餐桌一旁的凌志邊大塊切著牛排往*嘴里填以補償一下一上午奮戰的饑腸轆轆,邊上下打量著穆如峰,「你是那個華爾街精英!財經周刊上幾乎每期都有你的照片!」
「對……」穆如峰輕輕啄了一口紅酒,笑著問,「怎麼,你只從周刊上了解我啊?」
「那還應該從哪里?」凌志迷茫的看著他。
穆如峰皺皺眉頭,試探著問道︰「你妹妹……從沒提起過我?」
「芊芊嗎?」。
「是啊……我是他的老板,以前的。」
「啊……原來你是——」凌志頓時收了聲,以一塊更大的牛排擋住了一不小心就要倒出來的話。
原來這就是樊孝欽口中那個「色眯眯的、對凌芊芊不懷好意的小眼楮老板」?
凌志啞然失笑……不禁又打量一番穆如峰,雖然外形比不上樊孝欽,不過也算是儒雅有型,身上透著一股書卷氣,眼楮雖小,但也散發著精明的神色。
況且背景又極其雄厚……常春藤名校畢業,頭頂雙碩士光環,華爾街中為數不多混到高層的華人佼佼者,更重要的是,他得到這一切的時候,是個鑽石級別的王老五……
他不禁又在心底感慨……為什麼凌芊芊的眼光一定要這麼跑偏,放著金瓖玉不要,偏要那塊冥頑不化的石頭?
「凌先生……听過芊芊提起我嗎?」。
凌志又抬眼看他,盡管穆如峰教養良好的壓抑著自己的情緒,可還是不難看出他眼中那份殷切和對凌芊芊的不甘。
「哦,听過……」凌志擦擦嘴,輕咳一聲以掩飾片刻的尷尬。
「那她現在……還好嗎?」。
穆如峰直視著他,不知為何,這男人給他的感覺很不好。
就算對樊孝欽有一萬個不滿意,可他和凌芊芊已經是夫妻,做哥哥的除了祝福,還怎做什麼呢?
老人說的好,寧拆十座橋,不毀一樁婚。
然而坐在對面這個穆如峰,神情奇怪的很,在問這話的時候那眼神中仿佛藏著某種興奮的期盼,仿佛很想听到他說,凌芊芊現在過的很不好,婚姻不幸,家庭不美滿……
凌志經過這些年的打磨,對人的基本判斷還是相當到位的。
而且他也是個家庭觀念很重的人……即使樊孝欽再不好,即使從前做過再多阻攔他和凌芊芊相愛的事,那也是他的妹夫,是他的家人,現在有人暗中挑釁他的家人,他豈能順水推舟,或坐視不理?
他往後靠了靠,直了直身子,不卑不亢的對著穆如峰微笑,「芊芊啊?很好啊……自從他和阿孝結婚之後,每次看到她都是很幸福的樣子!」
他看到穆如峰眼中滑過淺淺一道失落。
凌志更證實了自己的想法,不禁對這個海歸精英有些嗤之以鼻。
「呃……穆先生,」他手指輕輕點點桌子,小小嘆了一口氣,「我看我們有話還是直說吧……我不是不知道您對我妹妹的意思。」
穆如峰有些驚訝的盯著他,臉上稍有愧色。
「可是我妹妹現在已經嫁人了!說真的……因為我們家和樊家有些過節,我是十分不願意她嫁給阿孝的……我做過很多事想拆散他們,可結果,卻是把他們綁在了一起。」
凌志笑了笑,穆如峰的臉色越發難看,尤其在听到他似乎話里有話的對他說︰「穆先生……其實憑你的條件,想找一個比芊芊還要好的,並不難吧?」
「呵……」穆如峰自覺沒趣的笑起來,可依然不死心,「凌總,你大概不知道,自從芊芊大學畢業就在做我的助理,有時候閑聊我們也會聊到一些家長里短……對你們家的事,我也知道一點。」
他挑挑眉,目光中有質疑,也有像是看熱鬧的神情,嘴邊似笑非笑,「樊孝欽的父親犯了那種過錯,你還能接受他當你的妹夫……我確實佩服你的胸襟。」
凌志臉色一沉,像是被人揭了瘡疤,心里被埋藏已久的恨意又開始蠢蠢欲動。
他剛想反駁兩句,手中電話鈴聲急促響起,接起來便听到他老婆方芳那慌慌張張的聲音︰「凌……凌志,你現在在哪里?快點回來啊!」
「發生什麼事啊?」
「芊芊……芊芊她……」
「芊芊?」凌志猛地站起來,一旁的穆如峰听到這個名字也瞪大了眼楮。「芊芊出什麼事了?」
「芊芊和阿孝去了Y市,結果從山崖上摔下來了……現在度過危險期,轉回到咱們這邊的醫院,不過還沒清醒過來……」
……
凌志氣喘吁吁的趕到醫院,一眼就見到守在病房門口的樊孝欽。
他發現幾天未見,這個男人瘦了一圈,臉上胡渣像一片任性的野草,眼中的悲戚像是兩片烏雲,蓋住瞳孔中原本的深情。
來的時候他已經從警察那里了解到一些情況……樊孝欽和凌芊芊為了查明當年那個案子的真相去了Y市,挖出了周妘的隱藏多年的秘密,卻被這個女人意圖滅口。
周妘拖著凌芊芊想要同歸于盡,她跌落山崖粉身碎骨,而凌芊芊卻萬幸的被一棵橫長出來的大樹攔住,撿回一命。當年的案子水落石出,是周妘伙同樊肅從前的仇家導演了那出戲,並用催眠術迫使凌志做出了假口供。
同時,Y市警方也一舉攻破了一個重大毒品案件。周妘香煙里的飄出的奇怪味道,正是一種新研制的毒品,可以讓人喪失知覺,麻痹人的神經,失去意識。
然而醫生告訴他們,凌芊芊摔下山崖的時候撞到了頭,再加上又聞到那種毒品的氣味,很有可能會對她大腦造成影響。
凌志氣的臉色煞白,此時他只想揪住樊孝欽的領子將他痛打一頓。
樊孝欽把整件事情的過錯歸咎于自己……他也覺得諷刺至極,剛剛洗白了老爸的「通緝犯」身份,卻發現這件事的主謀是自己老媽……
總之不管怎麼查,這件事都是他們樊家造的孽。
所以面對凌志突如其來的拳頭,他並沒有躲閃……他嘗到了嘴角的絲絲血腥,被打的一個踉蹌撞到了病房玻璃窗,抬眼看進去,凌芊芊昏迷在病床上,頭被紗布裹的嚴嚴實實。
再轉過頭,對上的是凌志憤怒的要噴火的目光。
第二拳將要落下來,卻被一只手攔住……樊孝欽看過去,心里一陣不自在。
穆如峰正緊緊盯著他,眼中同樣是憤慨,卻還有點小小的得意。
那神情仿佛在說,看吧,樊孝欽,芊芊跟了你有什麼好?你除了給她傷害還會給她什麼呢?
「你怎麼在這?」
樊孝欽猛的直起身子,而穆如峰卻面不改色,冷冷說道︰「剛剛我跟凌志在一起……听說了芊芊的事,我很難過,我想來看看她的情況。」
簡單幾句話,樊孝欽卻不冷靜起來。
「我老婆的事,與你有什麼關系!」一股濃濃的醋意順著他的心髒擴散到全身,一股深深的恨意順著他的眼眸像火山一樣爆發,「穆如峰……請你擺正自己的位置!芊芊已經跟我結婚了,你別再想打她的主意!」
「是嗎?」。穆如峰的笑容里透著幾分輕狂,「那你就是這樣保護你的妻子?眼睜睜看著你老媽把她推下山崖?呵……你們樊家還真神奇,禍害完人家的爸爸,又來禍害人家的女兒!」
「你敢再說一句!」樊孝欽惱羞成怒,剛要揮拳過去,卻見凌志神情冰冷擋在穆如峰身前。
他的心一下子沉到谷底,狠狠咽下胸中這口悶氣,又回望到病房。
凌芊芊躺在那的樣子,讓他不由得想起他們出車禍的時候……
如果可以的話,他多希望現在就像當時一樣,他可以用身體護住她……這樣躺在這里的,就可以不必是她,而是他這個最該死的人!
守在病房里的護士突然眼楮一亮,急匆匆的小碎步跑出來喊醫生……樊孝欽把臉貼在玻璃窗戶上,他看到凌芊芊的手指似乎在動,眼皮也在微微顫抖。
他仿佛看到了奇跡那樣興奮。
凌芊芊逐漸清醒,在醫生護士的幫助下可以坐起來依靠在床上……她迷茫的大眼楮掃過面前每一個人,只在樊孝欽身上停留了多一點時間。
她像個初生的嬰兒似的,腦海中對這個世界是一片空白,一片混沌。
她看到凌志關切的眼神,面對他不停追問「感覺怎麼樣」這種話,她竟一時愣住,許久才怯怯的問他︰「你們是誰……這里是什麼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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