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淑妃做了十幾年的寵妃,最擅長的就是察言觀色,此時一看兒子的臉色就知道這一趟山東之行兩名皇子之間肯定發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兒。
她又重新給兒子續了一杯茶,笑道︰「不管二皇子有沒有告狀,你父親都會知道你裝病的事情,這可怪不得人家。」
四皇子見母妃曲解了自己的意思也不多解釋,元二的事情還是少提為妙,照母親這個的樣子,見到元二肯定得直接去找父皇賜婚,那他可就死慘了。
他微微哼了兩聲,表示自己不會記仇。
姜淑妃滿意了,不管將來兒子有沒有機會當皇帝,在那之前都應該所有的兄弟和搞好關系,這才是他的立身之本。
她坐到四皇子身邊,拉起他那已經比自己大了不止一圈的手道︰「老四,母妃什麼都不求,就盼著你能一輩子平平安安的。」
∼四皇子知道母妃做什麼都是為了他,只好用力地點了點頭。
姜淑妃欣慰地笑了笑,話鋒一轉道︰「老四,你外祖母前些日子進宮里來看我了,說你外祖父听說霍小王爺去了大西北,在家里又罵人了。」
四皇子一听頭又開始痛了,他外祖父那個一輩子連馬都沒騎過幾次,別人殺雞都不敢看的文弱老頭兒,偏偏艷羨了人家霍大將軍一輩子。
听說阿驍去大西北就罵人?肯定罵的就是自己唄,可為了讓老頭兒高興就自己主動到大西北吃苦這樣傻的事情他肯定是不能做的。
他撇撇嘴道︰「沒事兒,外祖父就是閑的,等我過兩日尋幾只叫得好的八哥往他那兒一送,他提溜著去承恩侯那里玩幾日就啥都忘了。」
姜淑妃轉頭看著比自己還高出半頭的兒子,輕嘆道︰「愷兒,我們母子倆是不是太不求上進了些……」
接著又輕笑一聲︰「人人都說我姜蔓蔓家世不顯貌不驚人,盛寵十幾年在宮里卻不敢和任何人別苗頭,目的就是想四處拉攏人心扶持你做太子。其實,我想得特別簡單,就想你一日在宮里便得父皇喜愛一日,將來能順利封王開府單過,哪怕能進你府里養一天老,我也知足了……」
接下來的話不好開口,母子二人卻是心知肚明。
永泰帝健在一日,姜淑妃就不可能離宮,他們今日這樣的話已經有詛咒皇帝早日升天的嫌疑了。
四皇子眼楮紅紅的,母妃說的全是實話,要是那些真有野心的妃嬪,怎會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兒子胡吃海喝混日子,宮里的女人們懷疑她的用意也就罷了,可外祖父竟然也摻和進來。
旁人以為母妃故意教自己裝傻充愣別有用心,外祖父卻以為母妃寵溺兒子故意把自己養廢,覺得自己一個堂堂的皇子,手中怎麼也該有些權勢。
權勢從哪兒來?自然是軍功,而且去了大西北,說不定還能得霍大將軍青眼,將來爭奪儲位的時候也能多些砝碼。
可他老人家想過大西北什麼樣兒麼,想過上戰場殺人和被殺是什麼滋味麼?
反正,他宇文愷一輩子都不想知道。
他不想知道哥哥兄弟們怎麼爭奪皇位,也不想知道霍驍怎麼建功立業,他就想……
其實他就想這日子過快一點,等元二安頓好他們就又可以見面了,他心里那些又笨又傻的想法兒這世上除了母妃,只能和元二說。
那些人隨時都在奉承著他,其實不過是在嘴上奉承。
元二看似隨時都笑話著他,心里卻從不會真的笑話。
※※※※
再說元府一行人,從南城門進入京城後,大約半個時辰後便來到了靖南侯府所在的苦水胡同。
當初豆豆第一次听老夫人提到這胡同的名字就醉了。
靖南侯府第一代老侯爺是跟隨大周太祖爺打江山的,可他到底是多不得皇帝待見吶?這不就是盼著你家里把日子過得像苦水一樣,早點完蛋朝廷就可以早點減負。
這太祖爺也真夠坑人的,難怪靖南侯府一代不如一代。
不過祖母後來還是好生和她解釋過這名稱的來歷的。
據傳當初太祖爺起兵打進京城的時候受了重傷,還是喝了這胡同里一戶人家給的一碗苦哈哈的水才痊愈的。
听到這里豆豆更醉了,苦哈哈的水明明就是苦藥湯子,和水根本沒有半點兒關系好不好?
就算是要紀念一下這件事情,把這里喚作苦藥胡同也更貼切一點不是?
當然,這種野史多半是哄人玩兒的,豆豆也並沒有真的當回事兒。
反正不管是真是假,這條胡同就叫做苦水胡同,大周開國之後元家老祖宗受封靖南侯,御賜的宅子就建在這苦水胡同里,經過百余年的經營,如今宅子佔據了這條胡同的一半。
靖南侯府經歷了百年風雨,曾經輝煌過,後來沒落過,如今再次開始有了好轉的苗頭。
這些似乎都不影響侯府正門那座巍峨高聳莊嚴肅穆的門樓。
敕造靖南侯府。
六個太祖親筆所書,筆力蒼勁卻不再光鮮亮麗的大字。
這里承載著屬于元家的百年歷程,說不出的沉穩厚重。
饒是豆豆這些年紀尚小,又從未在這座侯府里生活過半日的小姑娘,也開始有了發自內心深處的歸屬感,自豪感。
很快便進到了大門里,處處大氣恢弘,雖然有些地方難免年久失修,卻絲毫不顯得寒酸,這是有錢也換不來的底蘊。
回事房、管事處、傳達處,僕從丫鬟來來往往,卻處處井然有序。
二門之後風格就變得多樣了,繁花四時不謝,芳草年年長青。屋子也顯得小巧別致了許多。
侯夫人鄧氏親自攙扶老夫人走進位于侯府中軸線上的春暉堂。
而二房離府之前就住在侯府東邊,引路的婆子丫鬟們把剩下的主子們一一送回分派好的院子里。
豆豆已經記不得今日下了馬車之後見了幾個人,行了幾次禮,微笑了幾次,大笑了幾聲,看了幾個白眼兒,被噴了多少口水,穿過多少回廊,走了多少彎路。
總之,她只知道自己下了馬車之後大約花了一個多時辰才隨著負責引路的丫鬟來到了屬于自己的居處。(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