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蘭去世了。
入土為安後,在頭七這天,張金水還是召開了最後的家庭會議,張宏維、張宏信、張宏利、張一梅、路強和路清河。畢香凝帶著幾個女兒,孫子孫女,和小夢,路美之她們都在外間坐著。
張金水半躺在床上,背後靠著枕頭,他的頭發幾乎是一夜就全變成了白色。那天張宏利他們鬧了的第二天,張宏信帶著兒子從東莞回來,張蘭也就醒了。但是,那會已經是呼出氣多,進氣少了。
三個兒子都跪在張蘭的病床邊,張蘭要求要與路強和路清河說話。
張一梅跟在路強和路清河的後面,張蘭利用她最後的一口氣,幫孫子謀了一個好前程,三個兒子卻是敢怒不敢言。
「清河,你二舅和二舅媽的事,外婆再代替他們向你道歉。」
「外婆,那些事都過去了。」
「過去了,卻在大家心里都留了一道傷疤。冬冬卻是無辜的,我走了,你外公也年紀大了,你看他,一夜頭發全都白了,也沒有能力了。清河,外婆請求你,幫幫外婆,照顧冬冬好不好?我知道你有能力,幫我照顧好他的。你家你做主,你一定要幫外婆。」
「外婆」
張蘭閉了閉眼楮又睜開,眼淚從眼角流下來,對著路強說︰「路強,我知道我們張家對不起你們,阿軍他們都是罪有應得,我不怪你們,真的不怪你們。冬冬,能不能,能不能就幫我生養他有能力,一個人生活再放手?你和清河都答應了吧。」
路強眼楮紅紅的點頭︰「媽,你別這麼說,我答應你就是,我代清河答應你。幫冬冬治病,一定讓他開口說話,像正常孩子一樣去上學,媽,你放心,我一定把冬冬當親生兒子一樣。」
張蘭的話要求,路強在進來之前,謝長松就跟他說了這事,其實,醫生說張蘭能醒來,也就是一口氣撐著了。大家都以為只是為等張宏信,現在看來卻不是那樣的。
張蘭那布滿皺紋的手,抓住忽然抓住路清河的手︰「清河,放過你二舅他們吧,這麼多年了,放過他們一條生路吧,好不好?外婆求求你了,只要不讓他們回棋林市去哪都行,冬冬他是個好的,不會像你二舅那樣的,答應外婆好不好?」
路清河點頭︰「好,我答應您,外婆,我答應放過他們。」閉上眼楮,也流了淚,用手擦了擦。
張宏利不依了︰「媽,怎麼能讓冬冬跟著他們一家子呢?他們不會對冬冬好的,你讓他們陪錢,我來幫二哥帶冬冬就是了。路強,******這麼狠的人,怎麼可能會放過二哥和二嫂?又怎麼可能會對冬冬好?」
張宏信一回來就听大哥和小弟說了,媽媽變成這樣,全都是因路夢之那個胖外甥女造成的,這必然得賠錢,至少賠個四五十萬元是可以拿得到的。
現在他們幾個兄弟都窮,就數大姐,張一梅和路強最有錢了,這麼些幾年,他們都成了百萬富翁了,自己一家卻是越來越落魄了。心里想著,媽都要死了,那還不如拿一筆錢,他們兄弟幾個分了,日子還能好過些。
張宏信接道︰「是呀,媽媽,你應該也為我們幾個兄弟想想呀。冬冬年齡還小,畢竟不是路強自己的孩子,他們怎麼可能用心?不然讓他們賠錢吧,我和小弟都可以照顧好冬冬的,二哥的事,我不覺得路強他們能放得下。」
張金水從後面對著兩個兒子一人一腳就踢了過去,怒氣沖天︰「一切你听媽媽的安排,再亂話我就踢死你們算了。」
張宏利和張宏信當著路強他們的面就這麼直白的說,就算張金水他是老子,也抵不過金錢的.誘.惑.大。不過,他們最後還是被那麼一點點良心給戰勝了。
那天張蘭的遺言,主要有三點,一點就是讓清河這位姐姐護著冬冬,治病,讀書;二是讓路強把冬冬帶回家好好培養;三是放過張宏利和張玉玲。最後,張一梅讓路強拿了十萬出來給張金水,這點路清河也同意。
今天正是張蘭的頭七,張金水從山上回來就暈倒了,這會躺在床就是想把三個兒子再順一順。孫子張尚冬,路強答應了張蘭的安排,他也就放心了。
「這十萬,你們四兄弟平分了吧,每人二萬五。阿利不在,那二萬五就交給路強幫冬冬收著吧,等冬冬長大了再交給冬冬。以後,我也不用你們養老了,你們若是有良心就來看下我這個老頭就行。沒良心,就當我死了也沒關系。你們三兄弟,以後就不要再去找你們大姐和姐夫的麻煩了。
今天起,你們四姐弟,就再也沒有關系了。
除了我死,平時就不要來往了,冬冬的事,就按你媽媽的遺言那樣安排吧。你們兄弟以後要是敢再冬冬那里亂講什麼話,或者再找你們姐夫和大姐的事,我就當沒你們這幾個兒子。
不過,我想,你們也早就不想認我這個爸爸了吧。
沒關系,拿了你們自己的那一份,就都散了吧。」張金水說完,指了指桌子上分了四份的錢,然後揮手。
張宏維突然含淚就跪在張金水的床邊︰「爸,你別趕我們走,我們照顧你。」這句話可是張宏維好不容易說出來的,當張蘭去世,畢香凝就一而再再而三的交待過他,不許把照顧張金水的事攬到身上來。
照顧老人,又髒又麻煩相當討人厭,還說張一梅小氣,做為最有錢的女兒,卻只願拿十萬出來。
張宏信決定明天就要帶兒子回東莞的,對于張金水的話,他反對也沒用。媽也去世了,和對于大哥和小弟,他是一點也沒幾分喜歡的。再就是大姐,這幾年來,早就和家里不合了。
就算現在張一梅有錢了,但是他多少還算是看得開。張宏信是知道張一梅是個心軟的人,大錢借不到,小錢還是能借到一些的。這次回來,一分錢不出,還能白拿到二萬五,他也算知足。
唯有張宏利不服氣,明明可以拿到更多,現在卻為了那廢物二哥和那白痴的啞巴佷子,才得二萬五。
因為是頭七,張宏利再不服,也只能拿著錢走人。
所有人都散了,路清河拉著路強說話︰「爸,你一會和媽去舅叔公家,坐坐,拿三千一塊錢給他們家,讓他們平時多照看著點外公,有事讓他們隨時給我們家打電話。」
不管如此,路清河對張蘭也好,對張金水他們最後的分配,與決定,她都意外又難受。
她甚至又開始懷疑,是因為她的重生,才會發生這些事,而這些變故前世根本就沒有。
「小四,我們也回去吧。」
路美之左手牽著張尚冬,右手牽著半個月不到就瘦了十斤的小夢。兩個都很乖,一個從來沒有一句話,連哭都沒有哭;一個也是呆呆的,哭得停不下來。
像路寶之在京都接到張蘭這個外婆去世的消息,她正在醫院待產,沒多久就順產生出了兩個兒子,要坐月子根本就趕不回來;而路雲之也是孕婦,懷孕期間的孕婦,是不能往死人這邊靠的,這是風俗。
在醫院確認張蘭死後,路雲之就被張非剛帶回了新路電腦培訓學校。
小夢抽了抽鼻子,這幾天哭得嗓子都啞了,看到突然發呆的走神的路清河,有些擔心拉了拉他的手︰「小四」
「我沒事,乖,別哭了,外婆的事不怪你。」路清河的手指幫小夢抹了抹眼角的淚水,牽上小夢的事,一起跟著三姐往家那邊的小路走。
不時的還回頭看了看,仿佛都能看到張金水那一夜白了的頭發,還有張平淡得出奇的老臉。
「听說了嗎,阿強把張宏軍的兒子領了回來,當自己的兒子養了。」
「就是那個白痴啞巴?造孽噢,張宏軍那個綁架犯的兒子,怎麼也能帶回家來?小強他們一家子就是太好心了,以怨報德。」
「是的呀,那瘋子突然沖出來砍小夢,那又不是小夢的錯,怎麼能全都怪小夢呢?你們是沒看到小夢噢,原本白白胖胖的人,現在瘦得可憐死了。那個瘋子,听說是新村那邊跑出來的,听說是個真正的精神病呀。」
「誰說不是呢,那麼可愛的小夢,現在變成這樣,真是心疼。不過呀,這樣的小夢真是漂亮,比她的四個姐姐還好看。把阿強和一梅所有最好看的優點,全都遺傳到了。只是,帶個白痴還是個不會說話的,怎麼養噢?」
「唉呀,我听說是那張蘭臨死時抓著清河的求的,還讓強子他們帶到安沙市去治病,以後還要把張宏軍的兒子養到十八歲成人呢。嘖嘖,還真是會打算,要了十萬不說,還把孫子的一輩子要走的路都鋪好了。」
「能不這麼做麼?自己一手帶大了,誰走的都會不放心的。張蘭她自己生的幾個兒子沒一個有用,只能托付給阿強一家了。」
林古村人聊八卦的同時,更多的是夸贊路強一家的大義,當然還有不少人同情他們背了瘋子砍人的黑鍋。像張宏軍做出那樣喪盡天良的事來後,路強他們還要幫他養兒子,真是不容易。
路清河帶隊,小夢,張尚冬以及三姐,五點左右就起床到河邊跑步了。雖然跑得慢,但也堅持一個星期了,效果還是蠻顯著的。
像張尚冬手上和腳上的傷雖然才結痂,但是還是很乖很听話,從醫院回來。張尚冬就特別粘人,不是粘著小夢就是粘著路清河。大部分都是跟在路清河的身邊,因為路清河每天一空就會不厭其煩的,教張尚冬說話。
突然停下來休息,小夢一下子沒站穩,直接撞到三姐,模了下鼻子︰「三姐,你不回去梭洋市了嗎?」。
大學放假要七月吧?
小夢從學校請假,是因為自己受傷,再是外婆去世,現在她還真不想去上學。
路清河也看向三姐︰「是呀,三姐,你什麼時候回梭洋市,要不要我送你?」
她總覺得這次三姐回來,又有些地方不太一樣了。不知道是因為外婆去世,三姐太難過呢,還是其他原因,因為姐臉上居然總是一絲憂郁。
有點像大姐失戀那會的樣子。
咯 !
路清河因為忙著高考,這個學期真的與三姐聯系少了些。電話都沒打上三通,都是在QQ上隨便聊聊,在自己五姐妹的QQ群,三姐也都沒怎麼說過話。現在這麼一回想,路清河就覺得三姐是不是和路文航,吵架了?
可一點也不像呀?
所有人都沒有提過,應該不是吵架,那會是什麼?
「不會,我都大三了,下半年大四就可以直接找公司實習了,我等你拿到錄取通知書,就陪你一起帶冬冬去安沙市。到時有我陪著你一起帶冬冬,爸媽也放心。」三姐雙手一邊做運動,一邊看向河對面說道。
「啊?三姐,你也和我一樣,直接請假到放學嗎?」。
小夢有些驚奇的問道,三姐可是出了名的愛學習,听說,小學到高中從來都沒有曠過課,逃過課,簡直就是老師們贊不絕口的好好學生代表。忽然听說,她居然直接請假到暑假,那也太不可思議了。
她們家五姐妹,對外婆其實,並沒有太多的感情,為了外婆的死的話,那完全不至于,小夢都能想到的,路清河就更不會想不到。
三姐簡單回答︰「嗯,一直請到暑假,最好再能找到公司搞定下半年實習的事。我和媽說了,下半年如果可以的話,就陪小四一起呆在安沙市那邊工作了。小四,你同意嗎?」。
是的,三姐的一到家誰也沒找,反是和張一梅說了些事。張一梅是支持她的決定,但是還是讓她自己再與路清河商量,因為,接下來要辦的事,也不是小事。弄不好,兩家在林古村的名聲都會不太好听。
「好呀,三姐,你真的決定要跟我一起走?你知道的,只要我拿到師範的錄取通知書,我就會馬上帶冬冬去安沙市。你不回學校也沒關系?」在高考放五一的時候,路清河就和路強說好了。
她去師範報名,誰也不許送。
好不容易說服爸媽和小夢,現在三姐突然說要去安沙市照顧自己。雖然帶冬冬去安沙市治病是意外,但是路清河是真的想決定她自己一個人帶的,她還是想讓自己慢慢的成長起來。
重生過來有十幾年了,卻依舊什麼也不會,她想學。
「有什麼關系?沒必要了,找到工作,再抽個時間回學校就行了。不過,去安沙市之前,我需要先把自己的事處理了。」三姐停下所有動作,突然調皮的向路清河和小夢露了個神秘的笑︰「你們猜猜,我要處理什麼事?」
「啊?三姐,你要處理什麼事呀?」
路清河見三姐說出這句話時的輕松感,有股不太好的預感。
莫名的路清河就覺得就是自己猜的那樣,下意識的就皺起了眉︰「三姐,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你要處理什麼?」
「小四,你呀不用擔心,我現在很好。」(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