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的超能力,雖然可以用各種浮華的辭藻,或者讓人無法瞬間理解的專業詞匯來形容,但是對于許多人來說,還有一個更加簡單的理解方式。
被學生們稱呼為「心想事成」。
當每個學生剛剛開始想要去理解超能力的作用原理的時候,或許多多少少都會這麼想。
所謂的經過超能力開發之後的大腦,所獲得並得是操控微觀世界的能力,更多的,是獲得了心想事成的能力。
而能力表現得形式不同的理由,僅僅是因為每個人的才能不同罷了。
某些人的才能相同,所以他們的能力也相同;有些人有著別樹一幟的才能,使得他們成為了佼佼者。
也可以說,學院都市是將這些人與人之間的差距,赤luoluo地展現出來的地方。每個人的身上都被貼上了不同等級,不同分類的標簽,也成就<了這個超科學都市的美名和它名下堆積起來的可怕「尸體」。
那些憧憬著的學生們,他們的美好希望,正是建築這個都市的基石。
而現在,這些基石在梨果的面前聚集在了一起。
布津留美的眼楮從黑色變成了紅色。
鮮血一樣的暗紅。
某種讓人听不出清,搞不明白的聲音,從她那細小的喉管通過聲帶散發到了空氣中。如果能夠將那種聲音的頻率降低90%的話,那麼其他人大概就可以听清她到底在說什麼了。
可是,在現場只有梨果一個人听名表她到底在呢喃著什麼。
如果真的要找一個詞來代表那些雜音的內容……梨果唯一可以想到的,就只有「絕望」了。
不甘,失望,自甘墮落,對自己的憎恨。
將這些情感匯總之後,最終流露出來的,是對自己,對未來,對人生的絕望。
自己的價值,被限定了。
是垃圾,是碎片,是螻蟻,是普通的某人。
比不上別人,勝不過別人,無法證明自己,只能成為其他人證明自己的對比物。
不,甚至就連成為別人腳下的台階這種事情都不被允許;曾經對于成為能力者的祈願,被家人和親人朋友們托付的期望,現在這樣的感情都在現實之中消失了。
沉淪了。
毀滅掉了。
就連理想的殘渣都不允許擁有,連白日夢的全力都被剝奪了。
超能力者——七名Lv.5們,可以說是吃著他們理想的肉,喝著他們夢想的血爬上了這座城市的高峰的。
恨。
怨。
最終,它們變成絕望。
那些咒罵著高等級能力者,咒罵著無能的自己的話語,如同空白頻道中的電磁雜音一樣,竄進了梨果的腦袋里。即使不想去听,她那雙靈敏的耳朵也會忠實地將這些聲音徹底細分並且完全的吸收進她的大腦。
那些哭喊聲從留美的喉嚨里冒出來的同時,某些不一樣的「東西」也流了出來。
留美的眼眶下,流出了血淚。
和那雙鮮紅色的眼楮一樣顏色的血液,從淚腺中涌了出來。
那具小小的,像是瓷器一樣脆弱的身體中,涌入了太多太多其他的東西,那個身體現在就要爆裂了。
同樣就要爆裂的,還有梨果的腦袋。
時隔數日,那種感覺再一次在梨果的腦海之中回響——仿佛是被大量的垃圾堵住了神經,被什麼銳利的東西刺穿了大腦,意識被牢牢地「釘」在了原地。
全身的血管中的血液都在倒流一樣的劇痛傳遍了梨果的意識,每一條神經每一條血管都在鼓脹著,嘶叫著。
這是ProviDence(神意)找上自己的時候,黎築有葉所使用的,用來封住梨果行動的裝置。
它通過聲音發出大量的垃圾信息,使得梨果的感知能力被動地擷取了超過自身處理能力的信息,從而將梨果無力化了。
可是,為什麼……為什麼現在會有這種感覺?
這是那些學生們,無能力者和低能力者的學生們內心哀嘆的原因嗎?
一股比起劇痛更加強烈的暈眩感襲來,梨果腳下一個踉蹌,身體毫不意外地軟了下來。
「可惡……」
將僅剩的注意力集中起來,梨果咬著牙將自己的能力給切斷了。
原本展開的觀測領域,在瞬間收回了她自己的大腦之中,撐爆血管和神經的劇痛,盤旋在耳邊的雜音和疲軟的身體,這些不適的感覺幾乎是在能力斷絕的同時消失了。
身體恢復了原狀,意識變得清明。雖然全身上下依然殘留著剛才那異樣感覺的微弱後遺反映,但也已經恢復到了正常的水平。
津久野梨果站了起來,將目光投向了依然站在那里流著血淚的留美和她身後的布津三葛。
儲存在記憶中的某種東西,似乎將一些重要的事情串聯了起來。
那個人張狂的笑容和扭曲的眼神,讓梨果一瞬間不敢相信。
為什麼?
難道,布津三葛也是……也是ProviDence(神意)的成員麼?!
還是說,還有某些事情自己沒有注意到嗎?
就在這個時候,「布津留美」停止了哭喊。
血淚如同干涸了的溪水似得漸漸斷絕,在她那張小小的臉上留下了兩道深色的印記。伴隨著她悲鳴的停止,有某種人類的眼楮所看不到的東西,開始朝著她的身上聚集了起來。
如同,海浪一樣的某種東西。它泛起了巨大的波浪從四面八方朝著留美的身體涌去。那具小小的身體無法承受這些東西的涌入,便從她全身的毛孔之中「溢」了出來。
簡直就像是——淤泥。
就像是在她全身展開了盔甲一樣,淺灰色的淤泥一層又一層,一層又一層地將布津留美的身體包裹起來。一點點,一步步。隨著那些淤泥的包裹,原本就好像是小學生一樣的身材,竟然以肉眼可視的速度巨大化著。
就如同上個世紀的特攝片中的怪獸一樣,那個淺灰色的淤泥只不過在片刻之間便具現出了一個大約五米多高的怪物。它的核心由一具巨大的人類骨架組成,上面包覆著帶著微妙透明感的淤泥,在它胸口的位置可以隱隱約約地看到留美的身體被懸掛在那里。
那些淤泥中比較清的部分上浮,最終在頭骨中安了家,看上去就好似一顆巨大的大腦;而淤泥中比較濁的那部分,就在巨人的全身游走,慢慢地構成了五髒六腑。
只不過幾分鐘的時間,一個看上去像是醫學院用來教授內髒的人體模型的怪物,就這麼突兀又自然地站在了梨果的面前。
就連梨果自己,都目瞪口呆了。
它,到底是什麼呢?
這個時候,布津三葛的聲音恰好切了進來。
他沒有走向「那個」的身旁,而是刻意站得遠遠的。
可是他的聲音,在這個寂靜而悶熱的夏天鮮明又獨立的涌入了梨果的耳朵里。
「津久野小姐,所謂能力者的極限究竟在哪里呢?是‘以人之身,聆听天意’嗎?」。
他仿佛是狂信徒在宣揚著教派的教義一樣,手舞足蹈著向梨果傳達著自己的想法和思想。
「不,絕對不是!人類沒有那麼偉大,但是絕對不可能那麼卑微!!!」
他的聲音高亢起來,一同高亢起來的還有他的精神。
布津三葛呲目欲裂地高吼著自己的夢想。
「人類根本就不需要聆听天意,人類本身,就已經是天意(神意)了!!!!!」
啊,這個人——果然。
梨果在听著那如同狂言的聲音同時,也猜測到了他的身份。
他也是那個神秘阻止的一員麼?
那麼他出現在這里,就並不是非常的奇怪了——只是,布津三葛會拿自己的女兒來做如此這般的實驗嗎?
不管怎麼想,答案都應該是否定的才對。
梨果並非是相信布津三葛的為人才這麼,而是相信能夠教導出布津留美這樣孩子的父母,至少不會是那樣瘋狂的人才對。
只是,面前的現實卻意外地讓人感到殘酷。
手舞足蹈的他,已經不再是目前的狀況的控制者了。
如果之前梨果的預測沒有出錯(幾乎不太會出錯),那麼接下來,等待著她們的就是這怪物的暴走之後所造成的大量傷亡。
更為奇怪的是,已經鬧到了這個關頭,警備員竟然沒有出動甚至連警備機器人都在整個武川銷聲匿跡。無論從任何角度考慮,這都是異常到極點的事情。
怎麼辦?要聯系自己的姐姐大人請求幫助嗎?
可是,如果預測正確的話,就算是警備員全體出動,恐怕也拿這個大家伙沒什麼辦法才對。而事實上就算是自己,估計也沒什麼好辦法——特別是能力被那可怕的雜音封鎖的現在。更加重要的是,在自己預測的未來中——灣岸真琴她……
「真琴!」
「梨,梨果……」
從戰斗開始便一直呆在外圍的灣岸真琴這會兒並沒有受到多大的波及,但是一幕幕讓人吃驚的景象早就完全奪走了她的思考能力,從梨果與留美開始正面硬拼能力之後,她就已經徹底地呆掉了。
「快走!離開這里!」
「你,你在說什麼啊,我怎麼,怎麼能丟下你一個人逃走?!」
而且,還是灣岸真琴自己把梨果牽扯進來,硬是要她趕到的。事到如今,按照她的性格就算是死在這里,她也不會退走半步。
可是如果她不走的話……
被大量的瓦礫壓在身上,幾乎身體都要從中間斷成兩截的灣岸真琴的影像再一次從梨果的面前閃過。一股從脊椎蔓延到天靈蓋的惡寒讓梨果失去方寸,不顧一切地朝著灣岸真琴飛奔了過去。
「梨,梨果?!你要……」
不等灣岸真琴把話說完,原本還站在那里毫無反應的「巨人」,第一次做出了回應。
它仿佛是個新生兒一樣,抬起了自己的頭,用那雙不知道由什麼東西構成的眼楮望向了天空。
那里,空無一物。
巨大而又先進的城市,即使是深夜也閃爍著巨量的燈光。天空的星光與之對比的話,不過就是一點點小小的燭火而已。
所以,天空中除了月亮之外,就只有一大片漆黑的天空而已。
就好像是對這片空曠的天空感到憤怒了一樣,「巨人」高高地舉起了自己的雙臂,接著朝向那片天空,「啊啊啊啊!!!!!」的發出了嘶吼。
那巨大的喉嚨震動了空氣,聲波如同巨浪一樣擴散了開來——簡直就像是颶風一樣。
體格上和普通的初中女生並沒有什麼不同的梨果和真琴,好不容易才穩住了自己的身體,沒有被那道蠻橫的颶風所帶走。但僅僅是那巨大身體的嘶吼聲就有著那麼可怕的力量,實在是遠超了在場任何人的想象。
就連,那個「布津三葛」也是一樣的。
巨人像是在發泄著自己的不滿一樣,奮力揮動自己的雙臂,時不時的發出了讓人膽戰心驚的鬼叫聲。若是不客氣的評論,那簡直就和一只胡亂發脾氣的大猩猩沒有太大的區別。
唯一的區別,恐怕就是它那個大得太過嚇人的尺寸了。
灣岸真琴拍了拍被灰塵染成了土黃色的法式縱卷,有些驚慌地問道「梨果,這可怎麼辦才好啊,這,為什麼只是使用了‘幻想御手’會出現那種怪物啊?!」
「我也不知道,只是能力自己預測到了這個未來而已。」
梨果咬了咬牙,心中有些不甘。對于她這樣從小就擁有了預測能力的人來說,當能力在這緊要關頭無法使用的時候,她才愕然發現自己是多麼的無力。
腦袋里,徹底空白了。
什麼都想不到。
不要說扭轉目前狀況的方法,就連維持下去,或者說逃走的決斷之類自己都沒有辦法確定下來——總是被動地選擇正確選項的自己,不要說主動去選擇錯誤的答案,甚至去「選擇」這件事情本身,都足夠讓她感到混亂了迷惑了。
不,這樣說是不準確的。
如果只是小事,如果只是津久野梨果自己的事情——那麼梨果自己至少還能抱著覺悟,為自己選擇一條不會後悔的路。但現在的狀況,只要稍微做出了一個錯誤的選擇,那麼那個被自己的能力所預測的未來就一定會到來。
灣岸真琴會死,那些使用了幻想御手的學生們會尸橫遍野。
等等,不能這麼想。
將灣岸真琴的手掌緊緊地握在自己的手中,津久野梨果仿佛是要從自己的好友那里得到勇氣一般低聲呢喃著什麼。
該怎麼辦?
繼續等下去?
不,這個時候如果一直等下去的話,那就只是放任事態的惡化罷了。如果自己的預測沒有錯,那麼這個強壯而詭異的巨人恐怕很快就會發狂,接著不知道如何形成的龍卷風就會如同碾碎一切的粉碎機一樣,將整個武川町變成碎片。
不要說重傷,恐怕就連完整的尸體都不會找到。
但如果真的要采取行動的話,選擇的分支其實非常有限,隨便怎麼考慮,也就只有兩個。
一個,是強行壓制這個巨人,讓它安靜下來也好或者徹底毀掉它也好,一定要將它無力化。但事實上,究竟到底怎麼才算是有力,這一點梨果都不知道。
另一個,是將希望放在布津三葛的身上。
因為現狀是他所引起的,那麼解決現狀的方法,他也應該心中有數才對。可是不管怎麼想,造成現在狀況的他也不會主動地去改變狀況——更不要說是幫助梨果她們了。
所以,不管是選擇哪一個對于梨果來說都不是一條好路,甚至連路都算不上。
「不要著急,冷靜下來。」
灣岸真琴什麼都沒有做,只是緊緊地回握梨果抖顫的手。被沙土染成了灰色的嘴角微微翹起,如同魔法一般給梨果一個安心的信號。
「相信自己,你可是Lv.5(Prophet)喲,這個時候泄氣了,豈不是配不上那個響當當的名號了麼?」
「可,可我……我現在沒有辦法使用能力。」
「即使沒法使用能力,梨果依然還是梨果不是嗎?」。
這是什麼歪理!
梨果想要尖叫,她覺得自己腦袋里的某根神經被硬生生地挑斷了。
自己可不是那種可以創造奇跡,打破局面的人。
可是,她不能不去回應灣岸真琴的期望——正如她所說,現在在場中能夠行動也應該行動的人就只有自己了。
既然是這樣的話……自己也別無選擇了。
從剛開始就不應該去選擇。
梨果抬頭看了一眼依然在發狂的巨人,有些後怕地縮了縮脖子。但僅僅是因為灣岸真琴的雙手和自己的雙手合在一起這小小的事情,就讓她徹底「鎮定」(破罐子破摔)了下來。
總而言之,現在需要做的是冷靜。
徹底的冷靜。不被任何事情所干擾的冷靜。
雖然從沒有依靠自己的智慧相處解決之道的直接經驗,但是梨果也明白這樣簡單明確的道路——想要想出辦法,至少不能是熱血上腦的狀況。
使用著從灣岸真琴那里學來的呼吸法,梨果開始調整起自己的呼吸。
從古武術中萃取出來的呼吸法,只不過是轉瞬之間而已,連同那顆因為緊張而瘋狂跳動的心髒也一起緩和了下來。
意識,如同平靜的湖水一樣。
這潭湖水岸邊,輕輕地斜靠著翠綠色的樹葉,仿佛剛剛經歷過小雨一般布滿了細密的水珠。
那些水珠隨著梨果自身冷靜下來的節奏,也一滴,一滴的匯聚到了一起,變成了一顆又一顆更大一點的水珠——它們不斷在那葉子上重復這個過程,而最終原本只有微塵大小的水珠變成了指甲蓋的大小,以極度危險的姿態,懸掛在了翠葉的葉梢上。
自己的身體變輕了,似乎是被誰攔腰抱了起來。可是津久野梨果已經沒有辦法去注意意識之外,身體上的事情了。
那顆水珠里,潛藏著最後的答案。
雖然不明白究竟為什麼自己會知道這件事情,但是梨果卻可以肯定自己的判斷沒有錯——那並非是能力,也非是其他的什麼,只是屬于「津久野梨果」自己的「答案」。
「砰!」
巨大的爆炸在自己的身邊響起,身體擺月兌了重力飛向了空中,如同無根之萍般失去了依靠。但同時……答案,那個代表著答案的水珠,重重地落到了「湖面」上。
津久野梨果的心,開始泛起了不同的漣灕。
但是,在那漣灕的盡頭里,也存在著她所求得的「答案」。
「有了!」
迎接梨果回到現實世界的,不但是灣岸真琴溫熱柔軟的皮膚,也有讓她感到大腦轟鳴的爆炸聲。
世界,正在崩潰。
這可不是什麼文學性的修飾方法,而的的確確在崩潰的途中。
公園中平整的道路,翠綠色的草坪和那些點綴著那些景色的園藝、設施等等,如同被看不見的力量擲上了天空,然後又重重地摔了下來,變成了碎片。
這些碎片再一次被那些纏繞在巨人身旁的颶風席卷,變成了擁有極高速度的殺人凶器,不停地發出「叮叮當當」的響聲,並且朝著梨果和真琴沖了過來。
「怎麼回事?!什麼時候變成了這樣?!」
「我可不知道……」灣岸真琴顧不上擦一擦自己額頭滲出的鮮血,在抱著梨果飛奔的路上,碎石擦破了她的腦袋,「在你開始想辦法的同時,這個家伙就徹底發瘋了!」
雖然是一副世界末日的景象,但是津久野梨果很快也注意到了,原本如同死尸一般躺倒在草坪上的學生們,此刻正形成了一道用身體圍起來的人牆,將梨果她們「關」在了里面。
「這是……」
「不清楚,不知道為什麼,每次暴風快要波及到那些家伙的時候,總是會在他們的面前停下,或者會被念動力直接送到外圍的什麼地方,然後輕輕得放下來。」
灣岸真琴調整了一下急促的呼吸之後,再接著說道,
「我覺得,大概是因為這些家伙也是能力的提供者,所以巨人下意識地在保護他們吧?」
梨果略微思索了一下,點了點頭「既然是這樣的話,那麼我們試試看。」
將自己細長的手指指向了最近的一處「邊境」,津久野梨果的聲音在此刻變得讓人詫異起來。
不是那種軟軟糯糯,仿佛是小動物一樣的聲音。也不是如同女王般,讓人無法直視只能听從她的調遣的聲音。如果梨果沒有平時那樣軟弱的性格,這樣的聲音才是平常的正常音調。
只能說,「這才是津久野梨果」。
這樣的感覺在瞬間劃過了灣岸真琴的身體,使得她下意識地加大了步伐。身體里仿佛涌出了一股使不完的力量,讓她即使抱著梨果的身體也以飛一般的速度朝著整個「區域」的邊緣沖了過去。
那里,安放著學生們的身體。
雖然意識已經從身體里面離開,聚集在了布津留美的身體里,從而形成了那樣瘋狂的巨人。但是他們的身體依然沒有受到一點點的傷害——至少這一點,就是梨果所預測不到的。
不過既然是這樣的話也好,至少可以贏得喘息的時間。
灣岸真琴趕到了學生們身體的一旁,輕輕地將梨果從自己的臂彎之中放了下來。
「總而言之,我有一個計劃。」
「計劃?」
「我沒有自信,也不是我百試百靈的能力所預測到的完美未來——搞不好,我們都會死在這里也說不定。」
津久野梨果的表情絕對不是在說謊。
而且,以灣岸真琴對梨果的了解,她本身就是不會撒謊的孩子。
「如果我現在就說完全相信你,這種騙人的話我覺得還是不用說了。」
灣岸真琴的臉色難得非常的認真,那頭華麗的法式縱卷早就在逃跑中變得凌亂不堪,看上去頗為落魄,和她一直所追求的大小姐氣場完全不同。
可是她,卻在笑。
「所有的一切,都必須圍繞在留美和我的能力作用機制之下才可以成功——而且時間的控制必須非常非常的精準才可以。」
「沒關系,相信我一定可以配和好梨果的啦。」
「就算,我要真琴去攻擊留美也行嗎?」。
梨果的聲音里,沒有動搖。
並非是讓人感到冰冷的氣息,更多得是——平靜。
灣岸真琴也不含糊,只是直直地看著梨果的雙眼,淡定的回答道︰「沒問題哦。」
「無條件的相信我?」
「真嗦啊。」
「抱歉,就當做我自己還是沒有自信吧。」梨果的臉上浮現出淺淺的笑容,繼續將她的機會娓娓道來,只不過是听了一小部分,就讓灣岸真琴的頭皮開始發麻了。
雖說是完全相信她,但是這種作戰真的行得通嗎?
而且,這種作戰根本就是從一個火坑跳到了另一個暫時還沒有著火的火坑而已。但同時灣岸真琴也必須承認,真是以目前兩人的狀況下,打破現狀的最優選擇。
「那麼……準備好了嗎?」。
「管它是刀山火海,不過就是這麼幾分鐘的事情,不是嗎?」。
灣岸真琴笑答一聲,接著便如同一只美洲豹一般「竄」了出去。對于從小就休息格斗技,將全身上下所有肌肉和關節都熟練運用的她來說,準備運動和起跑姿勢全都是非必要的輔助,以任何的角度和發力狀態,她都可以在短時間內加速到最高速。
只見她以直線的距離朝著發狂的巨人沖了過去,而由「留美」的能力所塑造的巨人,同時也將攻擊的目標轉移到了她的身上。
首先襲來的,是如同飛刀一般的風暴。
被加速到極限速度,並且流動相反的空氣之間形成了真空地帶,那看似薄薄的一片「碎片」就有著將人的身體一切為二的恐怖威力。可是灣岸真琴並沒有降低自己的速度做出躲閃或者其他的準備,只是維持著自己的沖刺,筆直地朝著巨人沖去。
而在風刃即將切碎灣岸真琴身體的前一秒,同樣的風刃出現在了真琴的身旁。
遠處,津久野梨果發出了讓人無法淡定的尖叫聲。
雖然很想要回頭看一看自己摯友的狀況,但是灣岸真琴卻拼了命忍住了。
至少不能是現在——現在還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不能回頭!
將自己所有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巨人的身上,灣岸真琴借著梨果強行使用能力的機會,一口氣拉近了兩者之間的距離。轉眼的時間,已經到達了巨人的腳邊了。
巨人和梨果之間能力的比拼似乎還在繼續,不停地有爆炸和颶風在灣岸真琴的身後響起或者吹過,原本還能夠清楚听到的梨果的尖叫聲,現在也已經變得非常非常的微弱了。
不是發生了什麼計劃外的事情吧?
灣岸真琴的腦袋里,無論如何都丟不開這樣的想法。可是她連回頭看一眼的時間都沒有。現在想象一下的話,梨果交給自己的任務其實非常的簡單,只是地點可就不那麼好了。
布津三葛的——面前。
那台被砸壞了的便攜式工作站,梨果還要用它派上其他的用處。
灣岸真琴將不需要的雜念徹底擯棄,任由自己的身體持續加速,朝著布津三葛沖去。
原本躲得遠遠的布津三葛很快也發現了灣岸真琴朝著自己加速,臉上戲謔的笑容不減,甚至還張狂地展開了自己的雙臂。
「你們還能玩出什麼花樣來?現在的留美是無敵的!」
一百米!五十米!
互相之間的距離被快速的拉近,灣岸真琴的步法帶著讓人迷惑的神秘效果,使得布津三葛抓不住她的位置。
唯一能夠清楚明白的,就只有她的速度——簡直讓人覺得恐怖。
就連那一直都不停歇的笑容,也在這一刻停滯了。
反映敏捷的大腦,一直都在給布津三葛做出不詳的預警——似乎是有什麼事情就要發生了,而且對自己還非常非常的不利!
他的身體順從自己的下意識,不由自主地踏出了一步。
但僅僅是這一步的時間,就給了灣岸真琴沖到他面前的空檔。在外人看來,簡直就是如同瞬移似得詭異身影。
「布津先生,你的廢話太多了。」
如同猛虎下山的姿勢,灣岸真琴將自己的腰身壓低了。她的右臂如同彈弓一樣收到了身側,將全身的力量都匯聚在了拳頭上。
小臂的肌肉發出一陣酸痛感,但在拳頭上聚集的力量可和鐵錘沒有什麼區別了。
這是,計劃的第一步。
思慮閃過的同時,灣岸真琴打出了自己的第一拳。
簡直就是閃電。
右臂繃緊的肌肉在神經信號傳達到的同時松開了束縛,如同一支長槍般「刺」了出去。空氣中留下了皮膚摩擦空氣而留下的「」聲,猛地擊中了布津三葛的胸膛。
就好像是在胸腔中炸開了一顆手雷一樣,就連自己的意識是否還清晰都已經沒法確定了。
並非是劇痛,而是讓人連思維都可以放棄的異樣狀態,在布津三葛的腦海中回蕩了起來。
不過,這才是第一擊而已。
布津三葛的耳邊,在被擊中的下一秒劃過了灣岸真琴的喉音。
「秘傳-正香天傳•淨智!」
一擊得手的右拳以極高的速度再次回到了灣岸真琴的腰際,此時的她已經恢復了身體的姿態,微微將指節突出的拳法,在下一個瞬間再次擊中了之前同一個位置。
第二擊!
稍稍離開了布津三葛身體的拳頭輕巧地打開了手掌,捏成了虎狀。
然後,又是一擊。
同樣的力量不同的打擊方式和打擊角度,將兩股不同的力量送進了布津三葛的體內。如果有高速攝像機在拍攝的話,就會明白這是多麼的神乎其技了。
然後,是最後一擊!
虎狀的手掌再次松開變成了手刀,這一次的距離不再拉遠,而是將灣岸真琴從腳跟的震腳反彈的力量沿著雙腿和身體以及手臂,以超短距離的發力方式再次擊中了同一個點。
三道不同的力量,在布津三葛的身體如同發了瘋的野牛一樣橫沖直撞。
而同時,傳達到大腦的信號也徹底地紊亂了。
意識被清空了,宛若一片雪白。
什麼都不存在,就連自己是誰都無法確認。
原本僵硬的身體在第三拳離開布津三葛胸部的同時,徹底癱軟了下來。灣岸真琴松開抓著他衣領的左手,將那具如同尸體的丟到了地上。
「別給我找麻煩啦,笨蛋女兒控。」
「作戰指令」的第一部分完成,灣岸真琴卻沒有安下心來——事實上,巨人和梨果的戰斗此刻都已經進入了白熱化的狀態。雖然真琴並不太清楚梨果能力的作用方法,不過她卻清楚地知道,時間並不是站在自己這一邊的。
畢竟,梨果本人的臉色從剛才開始就已經變得慘白了。
果然還是要加快腳步。
灣岸真琴丟下布津三葛的身體之後,立刻朝著不遠處工作站跑去。雖然作為電子計算機的技能已經徹底地壞掉了,但是它的內部還蘊藏著整個作戰計劃不可或缺的部分。
雖然,到底有多大的效果目前也只是推測而已,但是灣岸真琴無條件地相信著津久野梨果。
那可是連未來也可以操縱的女孩子哦,不相信她還能夠相信誰呢?
這根本就是最簡單的推論而已。
已經徹底壞掉的工作站,液晶屏幕和機身早就分了家,從被踩壞的鍵盤下面可以看到已經斷裂的主板和燒毀的硬盤——按理說布津三葛的那一腳並沒有那麼大的破壞力,唯一可以想到的,就是目前某些廠家所使用的數據保全措施,在得知硬件設備受到毀滅性破壞的同時連硬盤內存儲的數據也一起毀掉了。
不過,不管是灣岸真琴還是津久野梨果都沒有對里面的軟件抱有任何的幻想。就算是手把手地教她們,恐怕沒有一定的時間也是學不會的。本身也沒有對布津三葛存在什麼幻想。
原本,預測到那個悲劇的未來的同時,梨果就已經明白了很多事情了。
灣岸真琴輕輕地晃動了一下自己的手指,數團火焰便突然出現在了工作站的殘骸上,吞噬掉了幾個關鍵位置的固定鎖扣,整台便攜式工作站的外殼仿佛是焦脆的碎片一樣發出「嘎 嘎 」的響聲,自動碎了開來。
包裹著眾多電子元件,如同人類的骨架保護內髒一樣閃閃發光的東西,正是便攜式工作站的鋁鎂合金防滾架。
它有著堅固、有彈性和重量輕的優點,同時身為金屬的防滾架也可以十分有效的傳導機身內部的熱能,是十分常見的材料了。
將已經有些發燙的防滾架從工作站的殘骸中拎了出來,灣岸真琴手掌上錐心的疼痛,大聲地喊起了梨果的名字。
「梨果,準備好了嗎?!」
不去確認摯友的位置,她相信梨果早就已經做好了準備,她將手中的鋁鎂合金防滾架朝著巨人的腦袋重重地扔了出去。
比起那顆巨大的頭顱,這小小防滾架就如同一張名片一下不起眼,但當它飛到了最高點——也就是巨人的「眼楮」的位置時,兩道讓人吃驚的女聲同時切了進來。
自己的世界(個人現實),嚴重地扭曲了起來。
那是,兩名高等級能力者發動各自能力,扭轉這個世界事象的結果。
就連掌握著數千人的個人現實,和一個人的「觀測」能力的巨人,都沒有反應過來,那到底是什麼樣的組合。
鋁鎂合金的防滾架,突然向內收縮了起來;
而同時,青白色的火焰將它團團地裹住了。
啊,原來是這樣。
「某個」聲音,在「巨人」的腦海中響了起來。
這是……
白色的光,一瞬間照亮了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