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燁心思一動,眼神淡淡地掃過千黛那平靜的面容,一向不會為任何事情所動的大哥,竟然為了這個才見過一次的妹妹做出退讓?
這是打個巴掌給個甜棗嗎?但比起自己的事情,千黛這事就顯得微不足道了,況且這個大哥提這件事只是想讓自己的面子好看一些罷了,自己拒絕于情于理損失的都是自己。
想通了關鍵,慕容燁緩緩地收回情緒,「即是如此,二弟在此多謝大哥。」
就短短的幾句話的空檔,大殿內升騰起的所有的情緒頃刻間煙消雲散,千黛沉默地將一切看在眼底,她肯定,他們之間達成了某種協議。
微微抬起頭,眼神淡淡地看著那平靜的如古潭深潭一般的俊美面容,這時,恰好慕容逸塵也回頭,一瞬間,四目相對,有一種淡淡地情緒在兩人之間流淌。
但很快慕容逸塵便率先移開了視線,「今晚黛兒就隨我一同回楓林院,有勞德妃娘娘費心了。」
「這麼急?」德妃看了自己兒子一眼,她不是蠢人,自然听得出自己的兒子與面前的人達成了什麼協定。既然如此她只要配合不壞自己兒子的事情就好了,但是今晚還是有些倉促吧。
想了想,有些遲疑地開口,「今晚會不會太倉促了,千黛要去楓林院,還有很多事要吩咐下去,行裝什麼的都要準備。三天之後不行嗎?」。
慕容逸塵似乎在考慮,最後搖搖頭,「黛兒的行裝倒是不必準備,我早已經吩咐人去置辦了,她只需直接過去就行了,只是,黛兒需要用的藥材很多都來不及準備,只有宮中才有,所以想跟娘娘說一聲,取一些藥帶走。」
「需要藥材嗎?」。德妃倒是沒想到他說的準備竟然是需要藥材,在她看來慕容逸塵一向不會缺什麼,如今卻是缺藥材了?
「缺什麼直接說我讓人拿就是,逸塵實在不必客氣。」德妃笑著說。
慕容逸塵看了德妃一眼,輕聲說道︰「德妃娘娘如此大方,那逸塵也就不客氣了,這是我需要的藥材清單,勞煩德妃娘娘了。」說著如玉的手指從袖中夾出一張紙,很快一直等候在一旁的莫嬤嬤立刻接過恭敬地遞給了上去。
待看到紙上所需要的東西時,德妃臉上的笑終于僵硬了一下,饒是她不懂醫理,她也知道,上面寫的雪蓮,千年靈芝還有千年人參都是難得一見,且可遇而不可求的藥材,皇宮雖是囊括天下珍寶的地方,什麼都不缺,但是也架不住他的需求實在太高啊。
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她可以保證,這一筆藥材要是給了慕容逸塵,那麼,接下來的御藥房至少有三個月會供需緊張。
抬起眼偷偷的看了神色依舊淡淡地慕容逸塵,心中卻在糾結,這批藥到底是給還是不給呢?
久久回不過神的德妃終于引起了慕容燁的注意,他微微皺眉,轉頭看了慕容逸塵一眼,向著德妃小聲的提醒︰「母妃母妃?」
「嗯?」听到慕容燁的叫聲,德妃終于回了神。
慕容燁疑惑,「母妃怎麼了?這單子有什麼問題嗎?」。說著想伸手接過去看看。
看著神色帶著不解的自己的兒子,德妃神色一動,想到了什麼,轉頭看了看神色淡淡的慕容逸塵,頓時將手中的單子一收,不動聲色地躲過了慕容燁伸過來的手,「這些藥一會我會讓人點點,然後給逸塵送過去。」
「多謝德妃娘娘。」慕容逸塵淡淡地笑了笑。
德妃輕輕的點點頭,轉頭看著千黛,眼神不動聲色的掃過那張神色平靜的臉龐,心中閃過一絲訝異,自己竟然看不穿她的情緒?
壓下自己的情緒,輕笑道︰「千黛要出宮,可有中意的丫頭一同帶去?你大哥也不能時刻的照顧到你,還是給你再挑幾個丫頭如何?」
千黛正想點頭,這時那道溫煦的聲音又再次出現在了耳旁,「其實父皇已經給黛兒挑好了兩個丫頭,此時已經先一步送去了楓林院。」
「這」德妃眼神動了動,看著慕容逸塵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既然皇上安排好了那就好。」
過了一會,德妃才轉頭看著千黛問,「黛兒還有什麼想要補充的嗎?說出來我給你準備。」
這時慕容逸塵也轉頭看著千黛,似乎也在等她的回答。
注意到兩人的神色,特別是那道淡卻帶著壓抑的視線,千黛忍不住抽抽嘴角,自己還有什麼要補充的?一切你不是算計好了嗎?
忍住想吐槽的,默默的搖搖頭,「千黛並無什麼要補充的。」
「恩,既然黛兒沒有什麼要補充的,那這事就這樣定了吧。「慕容逸塵眼神一動,緩緩收回視線淡淡地說道。
千黛的嘴角動了動,但還是沉默的沒有開口。
「一切勞煩德妃娘娘了。」慕容逸塵輕笑。
德妃點點頭,輕笑,「逸塵不必客氣。」
幾人再次你來我往的寒暄了一會,場面不溫不火。
最後因為德妃還有晚上的宮宴要準備,于是千黛,慕容逸塵和慕容燁便一起離開了彰德宮。
但慕容逸塵與慕容燁似乎有事情要商量,所以在送了千黛回風華宮之後就離開了
想到出門時,德妃那飽含打量的眼神,千黛忍不住頭疼,想也知道那她一眼是什麼含義
慕容逸塵為什麼在世人眼中宛若謫仙,可不僅僅是因為他那出塵的氣質和俊逸的外表,更因為他天縱奇才的學識與對任何人都不慍不火的態度。
如今千黛揉揉腦袋,慕容逸塵對自己表現出的關心,完全超出了世人對他一向待人接物的認知。
難怪惹德妃等人疑惑了
跟這位炙熱的如同一輪驕陽的大哥走的太近真的好嗎?
一點也不好!
他在世人眼中如何的雲端高陽,那麼就會襯的自己多麼的卑微如塵埃。
千黛別扭了,她倒不是在意世人的評價,只是她怕麻煩!畢竟她這世只想,混吃混喝,等死好嗎?
可事已至此,自己想躲,也躲不過去吧。
一晃就到了傍晚。
「公主,好了。」菱兒相當滿意自己的杰作,一臉心滿意足的收了手。
「公主真美。」菱兒忍不住看著這完美無瑕的臉嘆道。
千黛有些無奈,從午睡起來開始,這丫頭就幫自己搗鼓到現在,美曰其名是要讓大家領略到嫡公主的風采。
不就是一個宮宴嗎?弄得這麼慎重要干什麼。
看著她的表情,千黛好笑地將視線移到銅鏡中的那張熟悉又陌生的容顏上。
只見銅鏡中的人梳起一個高高的飛仙髻,頭頂斜插著一支球形珍珠步搖,膚若凝脂的容顏上峨眉淡掃,朱唇輕點,濃密的睫毛下那雙沉靜又不失輕靈的眼眸,兩頰泛起的嫣紅色澤讓她整個人說不出的柔和和魅惑。
只需一眼就讓人移不開視線。
千黛痴了痴,這是自己嗎?從來沒發現這張臉竟然擁有能有讓人移不開視線的魅力。
雖然這張容顏還未月兌去稚女敕,但隱約已經透出了一絲絲魅惑風情。
只是這張臉怎麼有點眼熟?
千黛顰起眉頭,她確定,從醒來到現在,自己沒有見過類似這張臉的人,可那股熟悉感是怎麼回事。
看到千黛發呆,菱兒以為千黛也是被自己的容顏驚艷到了,忍不住就眉飛色舞起來,「是吧,公主真的很美,這一番打扮起來就更美了,奴婢想,公主一出場肯定能奪人眼球。」
菱兒的話讓千黛的眉頭顰起的更厲害了,她突然想起了昨晚的那個夢,夢中一襲紅衣似血,魅惑妖冶的面容對了,就是昨晚那個夢,千黛突然眼前一亮。
但隨即眼神又平靜了下去,眉頭又再次顰起,夢中的那個妖冶女子是這具身軀的原主嗎?
那夢中那濃郁的絕望與悲傷也是發自她嗎?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還有自己到底是失憶還是穿越而來的呢?
看慕容逸塵的態度,似乎事情也不像想象中的那樣簡單。
「公主」
「公主,你听見菱兒的話了嗎?」。耳邊菱兒略帶疑惑的聲音打斷了千黛的思緒,千黛緩緩的收回情緒,算了,反正以後日子還長,總有一天會全部搞清楚的。
「公主。」菱兒有些疑惑,最近公主老是在走神,公主到底在想什麼呢。
千黛愣愣地回神,「恩?」
「菱兒剛剛說什麼?」千黛有些歉意,自己想事情想得太認真還真的沒注意菱兒的話。
菱兒到也沒有說什麼,只是耐心地解釋道︰「奴婢說,今晚的宮宴是皇上為了迎接大皇子歸來特地舉辦的,朝廷中五品以上的大員都會攜眷參加,免不了有很多命婦和小姐,人多耳雜,公主要小心。」
「原來是為了迎接大哥才舉辦的宴會嗎?」。千黛吃驚了一下,之前都說有宮宴,她倒是沒注意原來是為了迎接慕容逸塵才舉辦的。
「是啊,公主竟然不知道。」菱兒有些吃驚。「我還以為公主早就知道了。」
千黛挫敗地搖搖頭,看著菱兒有些無奈,「我是真的不知道。」
其實也不能全怪她,她醒來什麼都不知道,而今天無論是慕容逸塵還是德妃,都沒有說是為了迎接慕容逸塵所舉辦的。所以她不知道也正常,當然,這其中也乏是因為她的漠不關心,她沒問,所以也沒人跟她說。
她的好奇心一向不大,不過此時她倒是有些訝異了。「慕」話還沒說出口,千黛就覺得不對勁了,話音一轉,「大皇兄是去哪里才回來嗎?」。
菱兒倒是沒有注意千黛先前話語的不對勁,听到她的疑問也不奇怪,自己的公主失憶了自然是什麼都不知道的,輕聲解釋道︰「其實算起來,從五年前開始,每年的立秋之後,大皇子都會離開京都一趟,直到第二年的春天才回來,而每次回來皇上都會給大皇子舉辦一場宴會。」
「嗯?」千黛疑惑了,「你說從五年前開始?每年,大哥都會離開京都?」
「恩,是這樣的。」菱兒點頭,「而且基本每年都是春天之後才回來的。」
說著笑了笑,「不過,今年大皇子似乎比往年都回來的早了些。」
「是嗎?」。千黛輕輕的說。
「那大皇兄是去哪里你知道嗎?」。千黛接著問了一句。
菱兒搖搖頭,「這個菱兒就不知道了,不過菱兒猜想著,皇上應該知道。」
「這怎麼說?」千黛疑惑地看著菱兒。
「這是因為每次大皇子要離開和回來的時候都會去找皇上一趟。」菱兒輕聲說道。
「哦。這樣啊。」千黛笑了笑,「我知道了,你去看看宮宴開始了沒有,到時間了我們就走吧。」
「嗯。」菱兒應了一聲轉身就出了門。
千黛撐起下巴仔細地盯著面前的茶杯,剛剛听了菱兒說著這些事情,她才意識到她對這個世界,實在是了解的太少了,自古皇家爭權奪位,明里暗里交鋒不斷,勢力盤根錯節,內里的污穢晦暗又豈是一句兩句說的清楚的。
今日彰德宮一趟,她清楚地看到了德妃母子對勢力的渴望,慕容燁也沒有掩飾他野心的意思,而慕容逸塵
千黛嘆口氣,他卻是看不清的。
只是他的身份在那里,就算無心皇位,可又怎麼能真的摘干淨?
顰起眉頭,他們兄弟的事情,她沒有能力,也不想插手,只是希望他們爭奪的時候不要扯上自己就好。
而現在,千黛自己唯一要做的,就是要有自保的能力,她已經進了皇家這個大染缸,就不能真的置身事外,不然真的是分分鐘被吞噬。
她雖然不想踩著別人,但同樣也不想別人踩著自己。
所以為了以後自己的日子能夠舒坦點,如今的她又要開始重操舊業嗎?
想到自己的處境,不想也沒有別的辦法了,她沒有別的選擇。
忍不住揉了揉頭,皇位象征著那至高無上的權利,自古多少人膨脹著,前僕後繼且義無反顧的撲上去。可又有多少人窮極一生都沒能模到它的一衣半腳,最終化為腳邊地一堆累累白骨
這麼執著到底是為什麼?
她不明白而她也不想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