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下的夜,總會分外寧。
只可惜對于今夜的寶七來說,卻是難眠。
怔怔的在黑暗中睜著眼,往事一幕幕,好像在諷刺著不久後的生活。
她不願放棄心中目標,哪怕代人出嫁,替人沖喜。
平安康樂,也是她重生一世,唯一所求。
豪門生活,從來都沒有看上去那般繁華似錦,這點寶七太清楚了。
一旦進了祁府的大門,只希望在她逃出來之前,能夠明哲保身,不招惹任何是非就好。
「寶七……」
黑暗中傳出幽幽的低語,似乎也在提醒著寶七,她們二人的距離還很近。
「你真的,打算日後再逃出來嗎?」。
寶七嗯了一聲,黑暗掩蓋住二人的心思和表情。
「娘的病不能再拖了,若不是有你……+.++」
「惜兒姐,所有的選擇,都是我自願的……」
寶七打斷花惜的話,卻沒有再接下去,說得越多,反倒徒增煩惱,沉夜里,只緩緩留下一句,
「若是不能選上,才讓我心中有憾。」
祁府的速度很快,第二天上午,花家就來人了。
來的不是別人,正是祁府的管家,慎平。
慎平帶著幾個隨從,後面還拉著一輛堆滿箱子的馬車,一進門兒便讓人先卸貨。
精明的臉上帶著笑意,甚是熟絡的拱了拱手,
「這位就是花伯吧,今日,我給咱家寶姑娘帶好消息來了。這十里八鄉的姑娘們,寶姑娘的八字,是最合的,想來少爺定能復原!奉夫人之命,特來報喜,這些暫且當個見面禮,還等著老先生您定個日子。」
花父張了張嘴,嘆了口氣,寶七和花惜各在一邊兒扶著。
寶七見狀微微頷首,略帶幾分為難,
「小女,還有一事相求,不知管家可方便。」
慎平笑意未變,略一伸手,
「姑娘請講。」
寶七正色道,
「寶七有幸選入祁府,只是,家里還有位長輩,重病在床,寶七願為少爺安康而去,還希望管家也能理解寶七,為長輩治療,寶七方能安心。」
花惜听了情緒一動,也趕緊欠身行李。
慎平趕緊作勢讓對方起身,一臉的擔憂,
「姑娘這是哪里話,這都是慎平該做的!老夫人身體欠安,慎平馬上派人找最好的大夫,給老夫人看病,絕對讓姑娘在出嫁前,看到老夫人健健康康的!」
說著,便當面兒吩咐了一位隨從,駕馬而去,到京城請郎中。
老少三人連連道謝。
慎平揮揮手,讓人把箱子抬到屋里去,跟著三人一起進屋了。
並未在屋內做過多停留,慎平對花父一番問候寒暄,便抖了抖袖口兒,從里面拿出一張寫滿字的紙,鋪到了桌子上。
「既然先生和姑娘都同意這事兒了,這良辰吉日夫人早就找人算好了,您看這兒有份兒字據,在下奉夫人之命,還請二位行個方便。」
花父和寶七互看了一眼,老頭子點著頭兒道,
「應該的,應該的……那就摁個印兒吧。」
隨從立刻上前,端著紅印泥給兩人用。
摁完手印,寶七發現上面還有兩處空白,顯然是等著簽字用的,疑惑的一抬頭,管家緊接著道,
「這兒還有一處需寫上名諱,二位如若不方便,按完手印在下也可代勞。」
寶七心道怎麼可能方便,就算會用毛筆,寫出一堆簡體字,豈不是有口說不清了。
「勞煩管家了。」
隨從又是立馬上前,擺好筆墨,妥妥兒的準備齊全,就等著最後一步兒!
寫完花父的名姓,筆尖行至空白處,不知想到了什麼,寶七頓了頓方開口,
「簡,簡寶釵。」
提筆的人鼻尖也一頓,不過甚是微弱,無人察覺,面色如常道
「姑娘好名字。」
本以為對方收好字據便離去,沒想到再次拱手,甚為誠懇道,
「還要勞煩姑娘隨在下進城一趟,夫人有請。」
三雙眼楮六只茫然,只不過深淺不同。
院子里也不知道何時已經抬進來一頂轎子,淹沒在門口圍了一圈兒的討論和注視之下,寶七人生兩世,第一次坐上了轎子,也踏上了再也不能回頭的路。
正堂里端坐著一位夫人,雖過中年,風韻猶存,一舉一動透著威嚴,卻不乏親善,保養得當略顯豐腴,看得出年輕時貌美的輪廓。
輕輕放下手里的青花瓷茶碗兒,開口的聲音恰如面相,威而不怒,和而不善,
「慎管家去多久了?快回了吧。」
旁邊的丫鬟隨即應答,
「回夫人,兩個多時辰了。」
這時一個丫鬟貼著門邊進來,欠了欠身低頭傳話兒,
「夫人,小姐回來了,上官小姐也來了。」
這邊話兒還沒落音,那邊就傳來一聲清脆的呼喊,脆生生的傳到每個人的耳朵里。
「娘~您看誰來了!」
說話間,踏進來一位白衣少年,面容清秀,唇紅齒白,身形瘦削,頗有幾分小味道。
還沒等人緩過神兒來,又一個身影在其身後現出,說是身影,倒不如說是花影。
一身淺綠繡襦裙,如初荷剪水,身姿端雅,秀發垂腰,鵝蛋面頰秀眉淺彎,瓊鼻俏挺,唇角含笑,一雙杏目顧盼生輝,卻斂著大家閨秀的雅致。
恭恭敬敬的行了個禮,聲若笛音穩中帶柔,
「桐見過夫人。」
身後的丫頭也忙跟著欠身,道了聲給夫人請安。
祁夫人臉上露笑,身形不動,
「這孩子客氣什麼,快入座,給上官小姐看茶。」
又看了一眼蹭過來的少年,嗔怒道,
「瞧瞧你,哪有半分大家閨秀該有的樣子!天天和你桐姐在一起待著,也不知道學習學習。」
少年拉著夫人的胳膊,搖晃著撅著嘴巴,小腦袋歪了歪,
「娘~我一回來您就教訓我,您就是喜歡桐姐姐,也不能嫌棄我呀~」
祁夫人拍了拍搭在胳膊上的手,一臉寵愛的笑意,
「行行行,你全對。」
「娘~」
‘少年’撒著嬌笑的得意,嬌脆的聲音和這幅外形居然分外相符,
「您就不想知道,女兒為何這個時候兒回來?!」
祁夫人笑得無奈,女兒一身少年裝纏在身邊,一臉求教的樣子,
「那快告訴娘,是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