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蛋了!
唯一的食物也沒了!
寶七哭喪著臉,愣坐在轎子里,心里深深的嘆了口氣。
據她所知,古代的嫁娶規矩極多,不熬到大晚上,絕對吃不到半分食物,只能活生生的忍饑挨餓。
挨餓她不怕,問題是昨天晚上和今天早上都沒怎麼吃啊!想想一會兒那些繁文縟節,寶七突然莫名敬佩那些嫁娶的女子。
祁越駕馬在最前面,敏銳的察覺到了身後落地的聲音,勒馬停了兩步,一眼看到了滾落在地的隻果。
勾了勾嘴角,不動聲色的繼續前行。
寶七坐在轎子里,估模著也快到祁府了,突然想到一件事。
這迎親是祁家二公子代迎,一會兒拜堂,總不能也替他大哥拜吧?
傳聞只說自小重病,至于重到什麼程度,寶七目前唯一能確定的,咳,就是那個啥不行。
正琢磨著待會兒的情況,花轎已經慢悠悠的停了下來,伴著外邊兒的喇叭鞭炮聲,跟著喜婆的一聲長喚,轎簾兒被慢慢挑起,一雙手扶著寶七緩緩走下。
紅妝十里,呼聲陣陣,踩過滿地的紅紙屑,過了一關又一關,終于到了正堂前。
低眉垂眼,透過蓋頭下方看去,寶七明顯感覺到堂前站立的男子,與方才迎親的人並不相同。
「咳咳咳——」
劇烈的咳嗽聲在身邊響起,寶七瞬間感受到扶著自己的喜婆手心一僵,
「額……老爺夫人,吉時快到嘍~」
老婆子恭恭敬敬滿嘴含笑,順著老爺夫人的意思,立馬將寶七扶到堂前,扯著大紅綢遞到寶七手里。
一聲鑼響,一嗓子長叫,便開始了拜天地。
寶七覺得自己的每個動作都是機械的,周圍的議論聲,道賀聲,甚至堂上兩位的盈盈笑聲,全都一股腦兒的朝著耳朵里擠去。
最清晰的,還是那紅綢的另一端,傳過來的低低的咳嗽聲。
一直到寶七被送到房間,耳朵邊兒的喧嘩才瞬間散去,隔著一層薄薄的木門,和外面卻如同隔著一層天地。
豎起耳朵,細細听著關門聲,寶七端坐在床沿兒,掀起蓋頭的一角輕輕挑眉,轉著眼珠在房內溜了一圈,丹唇輕啟,盡量壓低聲音,
「行了,你們都下去吧。」
「是~」
恭順的女聲齊聲響起,寶七捏著袖口兒,直到听到最後的一聲腳步聲,也逐漸遠去。
憋了一天的氣兒,終于松了下來,一把扯掉了礙眼紅布,搖著頭看了兩眼,扔在了床邊。
寶氣一邊听著門口的動靜兒,一邊小心的站起身來,想了想,還是把紅蓋頭拾起來別在了腰間。
掃了一圈兒房內,紅燭紅囍映紅了佳人,鴛鴦紅枕配紅被,床頭還掛著成雙成對的紅燈。
梳妝台上金釵耀眼,正中的桌子上擺滿了水果和糕點,寶七模了一把空蕩蕩的肚皮,直奔著滿桌子的糕點和水果而去。
還未下手,就听到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行至門前卻並未進入,壓著聲兒不知在說些什麼。
明顯的一男一女兩個身影,湊在房門的拐角處,寶七心中一動,放慢身影,弓著腰,一點一點的朝門口挪去。
貼近門邊兒,沒來得及听清對方說什麼,只听得斷斷續續的幾句,
「……放好了沒……」
「……沒人看見就好……」
突然傳來一聲呵斥,
「鬼鬼祟祟的做什麼!」
寶七見門前的影子明顯一怔,卻不知自己也被驚的僵了一下。
趕緊起身就近坐好,外面的呵斥已經成了笑聲,
「原來是清月姐姐,姐姐不在前堂伺候夫人,怎麼到這兒來了~芸兒剛才還以為是哪個不長眼的丫頭,冒犯姐姐了~」
叫清月的丫鬟操著淡定的聲兒,似乎方才竊竊私語的人完全不是她,
「無妨,夫人方才差我送些喜糕給新少女乃女乃,我這不前腳兒剛到,後腳兒芸兒就到了,既然芸兒過來了,姐姐就不進去打擾了~全子。」
吩咐聲兒一落,旁邊的小廝立刻端著一個圓盤遞上去,待芸兒接過去後,跟著清月離去了。
寶七給自己蓋好了蓋頭,听著屋門兒打開又關上,一波粉裙出現在眼前,清清脆脆的聲音似乎沒有一點兒顧慮,
「少女乃女乃,您要是餓得難受,就吃點兒,少爺說了,不用單等他。」
寶七心里正咂模著這句話兒,正好看到對方手里端著的圓盤,蓋著一層紅綢,明顯是剛才接過來的喜糕。
想著剛才听到的話兒,寶七伸手便朝著圓盤而去,剛踫到紅綢的一個角兒,圓盤突然一撤,清脆的聲音接著響起,
「少女乃女乃,這糕點都在外面放涼了,芸兒給您拿桌子上的~」
寶七默然的伸回手,攏了攏衣袖,心下也算明白了幾分。
看著芸兒端過來的糕點,寶七也不拘束了,啥事兒也得吃飽了才有力氣,自己都不知道吃了幾個,眼瞅著幾個空盤子摞在面前。
寶七這才擦了擦嘴,忍了忍被噎住的嗝兒,听到了小丫頭吃吃的笑聲,還好有紅布擋著,不至于把臉全丟光。
「少女乃女乃,請喝茶。」
要不說這大戶人家的丫鬟,就是有眼力勁兒,寶七穩穩的接過端上來的熱茶,趕緊順了順堵得難受的嗓子眼兒。
這才終于好受了一些。
芸兒小丫鬟分外熱情,端茶送水完成後,也不離去,端端正正的站在寶七跟兒前,請示著下一步的動作,
「少女乃女乃,可還有別的吩咐?」
寶七心里猛搖頭,
「沒,沒有了。」
「那芸兒先退下了,少女乃女乃有吩咐,直接喊芸兒過來就行。」
寶七緊了緊手指,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听著關門聲響完片刻,寶七才慢慢摘下蓋頭,長長地吐了口氣,這才多會兒功夫,信息量頗大啊。
理了理腦袋里的思路,寶七這才真切的感覺到自己,入了虎巢狼穴,如履薄冰啊。
呆呆的望著鏡子里的人,這還是寶七化完妝,第一次認真打量自己的臉,和幾日前的模樣大有不同。
那份儉樸凌亂下遮擋的面容,此刻,全然被精細的妝容的勾勒出輪廓,年輕,美麗,陌生。
滿頭的金釵鸞鳳,紅衣似火,映著一張傾華如玉的面頰,全都黯然失色。
這張臉,的確有些過分驚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