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夫人笑著道,「小孩子童言無忌,說的卻是實話,在我見過的人兒里,大少女乃女乃絕對是拔尖兒的人物兒,雖然這孩子人見得少,這看人倒是挺準。」
顏夫人一席話算是拐著彎兒給寶七解了個圍,畢竟這樣貌之事,大人夸起來,夸得好了便是真夸,夸不好了,氣氛便容易微妙,誰家正正經經的夫人小姐願意讓人評頭品足呢?
夸人也是技術活兒啊,顯然顏夫人這技術就練得不錯。
顏若琪彎彎道道沒听懂,可這明面兒的意思還是听得懂的,尤其是听到自家母親說自己見的人少,小孩子的不服氣變升了上來,紅著面頰噘著嘴道,
「我見的人才不少,我見過最好看的人可是秦園的梨白,大表嫂比她好看多了……」
寶七听得心中微汗,秦園梨白,一听便是戲園子里的戲角,她知道古代席子地位低下<,是不能上得了台面說的,何況還是和她人做比,更是對她人的不敬和羞辱,她自己雖不介意,可這孩子的這般說法,估計要被訓斥一番了。
不過這話兒若是從大人嘴里說出來,寶七倒要好好思慮對方的心思了。
果不其然,顏若琪說完大家立刻靜默下來,和方才的怔愣不同,這次顯然藏了更多的尷尬,祁夫人面色最為復雜,顏夫人最為訕訕,干咳了兩聲才開口,
「這孩子竟會渾說,好在都是一家人,知道你是在夸大表嫂……」
顏若琪還在一臉羞赧的表情,似乎大表嫂這般超過她認識的最好看的人物,她說得出來特別害羞,哪里想得到顏夫人的一席話呢。
顏夫人自然也是偏心自家女兒,卻又不好得罪祁府,這個場子眼看就混過去了,卻听一旁低頭的顏書勻道,「小妹言語唐突,冒犯了大表嫂,自當是失禮認錯,不過小妹年幼失言,作為兄長也有責任,書勻願替小妹賠罪,還望大表嫂海涵。」
顏夫人被自己兒子拆了台,面子丟到了極點,心里更是不爽,這最小的孩子說錯了話兒,卻要兄長代過,這不是打她臉沒把孩子教好麼!
顏書勻自然想的不是婦人的心思,卻是心中不忍讓寶七被辱,雖然只是誤會和失言,可不道歉卻不是君子之風,便自動站出來頂了這事兒,要替寶七挽回尊嚴,代妹道歉。
只可惜顧了這頭兒失了那頭兒,還是惹了自家母親。
如果剛才覺得是無心,寶七听完二人的話算是看出了端倪,微微眯了眯眼,心中只嘆這顏夫人一手好戲,居然利用自家的小女兒給別人下絆子,著實可笑又可憐,方才升起來的點點好感也是一掃而光,蕩然無存。
寶七見祁夫人並不打算多言,便徑直上前,淡了淡笑意,不急不緩安慰道,「表姑姑實在是多慮了,既是童言無忌,哪里來的什麼責備之說,不過是生在什麼環境,想的什麼事情,受的什麼教導,都是尋常人家,哪里還用在乎這些虛禮。人與人的差距,也不在一副皮囊,浮于表面的比較,又哪里做的了數呢,小孩子就愛說些真話,哪有什麼言語失行,領回去再多加教導便是,不然若真是丟了臉面,還是要咱們大人擔著。」
寶七一席話下來,算是把軟綿綿的刺直接扎在顏夫人身上,孩子不懂事,說明家里教導有問題,何必一邊說是童言無忌,一邊又說教導無方呢?尤其是那句尋常人家,不在乎虛禮,誰不知道這個時代最在乎虛禮,虛禮都做不好,自然是把對方家庭都給算進去了。
顏夫人沒料到寶七這般能說,還拐著彎兒的給了自己一巴掌,哪里是祁夫人口中柔順恭厚的小娘子,心里更是又窘又惱,訕訕的看了祁夫人一眼,見她根本不想救自己,只好換了換臉色,呵呵笑道,
「沒想到我這表佷媳婦口才竟這般好,倒讓我這深閨婦人開了眼,措手不及,措手不及啊,呵呵呵……」
顏若文和顏若詩听著自家母親和大表嫂的對話,越發覺得不是味兒,听到後面連頭都抬不起來了,只垂著頭不知想些什麼,顏書勻倒是一臉的坦然,凜凜然的站在那里,越發像個小大人兒。
寶七听完顏夫人的話更覺得好笑,明明是對方挑的事兒,反倒說得自己張這口才欺負她一般,不過這表佷媳婦什麼鬼,看來是想巴結祁夫人,拿著自己開刀來了。
寶七緩緩吁了口氣,不和她多糾纏,淡淡轉過頭便要走到祁夫人右下手,祁夫人趁機掃了顏夫人一眼,顏夫人被看的心里一顫,知道自己這馬屁算是拍壞了,面色和善的坐了回去,心中暗罵不已。
就在此時,突然有婆子進來傳話兒,說是史家來人了,要探望老爺小姐和公子,正在門口候著呢。
寶七面無變化的坐在一旁,不經意的掃過祁夫人,心里嘆了句來者不善,看來今日,又是一番好折騰。
祁夫人端端穩穩的听完匯報,眉心很是不虞的皺了皺,口氣里帶了一絲冷笑,「小姐少爺自有恩澤,老爺洪福齊天,那里當得起他們的探望,告訴他們請回吧,咱們祁府放不下這麼大的神。」
婆子低聲道了句是,頭也不回的出去傳話兒了。
祁夫人重重的把茶杯放在桌上,冷著臉諷道,「這截了人還有臉上門,我看這史府,才真是有臉面,腰桿子硬啊!」
顏夫人一臉的感同身受,嘆著氣安撫道,「大嫂你也莫氣,這天子腳下,國有國法,豈能容他這般放肆,腰桿子再硬,還能贏得過當今聖上,也太不把祁府放在眼里了!」
祁夫人怪異的瞥了對方一眼,腔調不爽道,「就算沒有聖上撐腰,我祁府也是佔理兒的,還怕了他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