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七正扶著花惜,隨著車身劇烈晃動,徑直砸向花惜那邊的車窗方向,寶七好在反應及時,砸過去的同時立刻將花惜扯到一旁,另一只手緊緊朝著車窗撐去,試圖架住身子不被慣性甩出去。
芸兒更是驚叫一聲,只在瞬間就發現了寶七的動作,來不及多想,強抓住桌邊撲向寶七,一把擋在寶七和車窗之間,被擠在一旁的花惜剛剛緩過來,此刻又成了滿臉煞白,血色全無。
賀蘭也被嚇得夠嗆,縮在一邊隨著車聲晃動,憋著聲音不敢呼喊,就差哭出聲來了。
外面的馬嘶鳴長叫,好在很快被控制住,家丁不停的大喊保護少夫人,還有路人躲不及的尖叫,無不顯示著情景的嘈亂。
待到馬車終于被穩住,寶七的心還在怦怦亂跳,面色也被驚得泛紅,芸兒更是為了保護自己被刮傷了胳膊,車里的姑娘全被嚇得不行,寶七W@深呼了幾口氣,這才定住神色。
上前穩重的撩開車簾,蹙眉掃了一眼外面的情形,心里又是沉了一下,面上盡量平穩道,「發生了什麼事?!」
跟來的隨從連忙躬身謝罪道,「少女乃女乃息怒,少女乃女乃息怒,是奴才沒看好馬車,才驚了馬,讓少女乃女乃受驚了……」
「哼……」
隨從的話剛說完,寶七便听到一聲不屑的嗤笑,正是不遠處一位少年發出來的。
少年不過十七八歲的模樣,騎著一匹烏騅駿馬,一身錦緞托著狂傲和貴氣。面容生的實在是好,卻帶著挑釁和不屑。斜眼瞄著寶七這邊,手中握著一條長鞭。顯然是方才惹禍的根源。
寶七方才一出來,便已經看到了這番情景,心下也對這位少年多了幾分考量,尤其是對方身後架馬同行的親隨,盡皆護衛裝扮,寶七心中有了猜測,再听自家隨從的言語,便知對方是不能惹得人了,一切思慮只在轉瞬之間。
這時芸兒也從馬車里出來。捂著胳膊上的傷口,怒目而視,憂心的喊了一聲少女乃女乃,便不再多言。
此處地段已經快到雙泉寺,臨近廟會,是個熱鬧繁華之處,圍觀的嗑瓜子吃西瓜群眾不在少數,方才雖有少數百姓也受了驚,不過還是躲在人群中搬好小板凳看熱鬧。因為他們中間有人說了,這馬車,是祁府的出來的,馬車里的人。可是祁府的少女乃女乃呢。
大家雖然擰不過馬上的少年,可是這祁府新進門兒的少女乃女乃可是都知道的,村子里的鄉野丫頭。為了銀錢給個半死之人去沖喜,現在還坐這麼好的馬車出來招搖。明明是同等地位的人,大家還是一邊不齒又帶著酸澀。津津有味的等著看撕逼。
想來這村子里出來的姑娘家,定然凶悍無比,也沒什麼眼力,要是和馬上的少年撕起來,那才有的瞧呢~
還有祁府跟出來的隨從,給自家少女乃女乃匯報也這麼畏頭畏腦,軟軟弱弱,明里暗里息事寧人,心氣高點兒的主子,能受得了才怪呢。
大家嘁嘁喳喳分析得頭頭是道,嘴上還止不住的嘆惋,心里卻蹦著一個小人兒,興高采烈的拍手稱慶,完全忘了方才自己也差點被對方的皮鞭殃及到。
芸兒雖未說話,賀蘭也跟著從馬車里鑽了出來,小小的身板更顯瘦弱,很是堅定的站在寶七身邊,「少女乃女乃,您沒事兒吧?!」
寶七只打量了周圍一圈,基本上算是看清了狀況,正打算給隨從回一句,卻被賀蘭率先搶白,寶七面色微紅,越發誘人,卻只是壓著怒火點點頭,「我沒事,你們先進去。」
這邊話剛說完,吃瓜群眾便一陣嘆息交流,馬上的少年見對方並未回應自己,此刻卻在對一個干瘦的丫頭說話,不由得冷笑,又哼了一聲,充滿了鄙視,飛揚跋扈帶著一股子傲氣的邪笑。
賀蘭此時也不是哪里來的膽子,听到對方這般嗤笑,明顯是針對寶七這邊,怯弱的身體竟帶出了幾分擋不住的能量,芸兒不安的看了寶七一眼轉身進車,賀蘭卻轉身面向馬上的少年,對著寶七堅定道,
「縱馬傷人,殃及無辜,欺凌婦孺,身份再高,又豈是君子所為,豈不該道歉!」
寶七听完眼色一冷,撩過賀蘭一眼,再看馬上少年,果然掉轉馬頭,倨傲的對著這邊看過來,玩弄著手中的皮鞭,狂傲一笑,少年的聲音還未褪去,語氣卻滿滿都是倨傲,
「呵呵呵——哪里來的賤民丫頭,也敢跟本王這般說話?看來是本王那一鞭子,抽的太輕了。」
少年說完,拿著鞭子的手猛然一揮,賀蘭嚇的驚恐大叫,緊閉雙目,雙腿卻好似長在地上一動不動,寶七也驚得一跳,連忙拉住賀蘭,大叫一聲,「住手!」
清脆的甩鞭聲啪的一響,想象中的抽痛卻並未落下,原來那皮鞭被甩在半空,抽出一聲響亮的叫聲,馬上的少年收回皮鞭,如同自己的惡作劇成功一樣,仰頭大笑,賀蘭在寶七的手臂下嚇的抽搐發冷。
吃瓜觀眾也由驚呼變成了笑聲,搬著小板凳指指點點。
寶七面色不好,無奈看起來反倒越發明艷,沒了氣勢,跟來的僕人也垂首立在一邊,雖不作聲,卻也沒什麼動作,顯然也是在默默觀戰,只有祁容派來的兩個人,盡職盡責的站在寶七跟前,沒有躲開。
寶七待那少年大笑完畢,看了芸兒一眼,這才起身慢慢做了個禮道,「小王爺當真好身手,只是沒想到這般神獸,卻要用在我等婦人身上試煉,倒真是有些辱了名聲,失了身份,我這丫鬟說的,也不無道理。」
馬上少年笑完見寶七不怒,反而沉著聲色請了個禮,心里更差異對方居然知道自己是小王爺。還來了這麼一段言語,少年的狂傲立刻映在臉上。冷哼一聲道,「一個沖喜的丫頭。也敢跟本王講身份,倒要問問我手里的皮鞭願不願意。」
寶七知道他不會甩鞭,倒像是刻意為難,卻帶著一股少年心性,此時反倒更加鎮定,端端正正的回應道,「小王爺胸有鴻鵠,是圖大事者,自然不與我這深閨婦人一般見解。只是民女身份低微,久居宅院,卻能得小王爺耳聞一二,也是榮幸。」
馬上少年听完一愣,隨後面頰怒紅,皮鞭指著寶七咬牙,「你——」
吃瓜群眾也反應過來了,好好的王爺,卻打听人家一個嫁過人的女子。不然怎麼知道的這般清楚,哎呀呀,這是給皇族丟臉啊,就算是再橫。也丟不起那人嘍。
寶七微微挑眉看向小王爺,不鬧不怒,還端莊的行了個禮。小王爺傲然仰頭道,「任你如何說。也多不過近日沖撞本王的罪過,哼。無知婦人,你可知罪?」
寶七听他蠻不講理,似乎也在預料之中,鳳眸一閃,低頭行禮道,「祁府祁簡氏沖撞了王爺快馬,自知有罪,還請小王爺大人大量,多多贖罪。」
小王爺听寶七說了這般,臉上的露出傲慢與得意,這女人果然和傳聞中一樣,趨炎附勢,心思不軌,結果听到後面寶七繼續說的話,小王爺臉色就難看的不行了,甚至帶著說不出的尷尬。
「只是今日,是民女雙親故亡之日,民女心有淒然,特來雙泉寺為雙親祈福,不想沖撞了小王爺,古語雲死者為大,小王爺若不介意,還請寬限則個,讓小女給雙親及時上香,一表孝心,也是對得起在天的亡靈了。」
寶七說地非常誠懇,又在情理之中,何況當今天下,皇上崇尚孝道,以孝治國,每年先皇忌日皇上還要大興跪拜祈福,且不說做給百姓看,便是諸位皇親,也不得不受此教導。
因為寶七說完緣由,吃瓜群眾再次發動,指指點點。
「哎呦,小王爺這麼不懂禮,破了人家祭拜祈福,這可是違背大齊國訓的……」
「……那可不是,就算是皇上,估計也不會偏袒小王爺了……」
「瞧你這話兒說的,你怎麼知道皇上不偏袒,小王爺好歹也是皇上的堂弟,難不成為了一個丫頭懲罰小王爺……」
「……你這人怎麼這麼說話兒,難道你家死人去祈福,還能說出這話兒來?」
「呸呸呸!你家才死人呢,你怎麼罵人啊——」
「……我怎麼罵人了,我就是打個比方……」
「行了行了,皇上才沒空管這些事兒呢!」
「……噓……」
「……」
小王爺雖然听不清周圍人說什麼,可是看臉色也知道是在議論自己,被寶七說的理虧,此刻完全不能再發作,對方身上有喪,自己在攪鬧下去,恐怕就真的收不了場了,臉上掛著羞怒的紅暈,小王爺還是不服的挺了挺胸,倨傲的抬頭瞥道,
「小小婦人,就會逞口舌之快,本王今日便不與你計較,哼,走!」
「駕——」
小王爺帶著一隊人駕馬離去,寶七也不看周圍的群眾,只掃過一圈跟來的隨從,最後定在賀蘭身上,鳳眸如桃,淡色偏冷,看的賀蘭囁啜低頭,不敢對視。
寶七盯著賀蘭,聲音清冷鎮定道,「上車吧。」
後面的隨從低頭互看,听到吩咐也趕緊行動,收拾好馬車殘局,朝著不遠處的雙泉寺行去。
一行人隨著馬蹄的噠噠聲原去,吃瓜群眾帶著幾分回味,又夾雜著幾分看戲不足的遺憾,說說笑笑的散去了。
「哎呦,你剛才不是被鞭子抽到了嗎,怎麼不上去討個說法兒?」
「誰說我被抽到了,我行動迅速早就躲開了,倒是你,听說被馬蹄蹬了一腳,看你也沒出聲兒……」
「放……放P,你哪只眼看到我被蹬到了,明明是老李被蹬到了!」
「你們倆說話扯我干嘛……」
「……」
熙熙攘攘中,閑話還在繼續,廟會依舊熱鬧。只是這份談資里,又多了個新故事。祁少女乃女乃智斗小王爺,大家雖然沒看到想看的撕逼。可是傳的還是神乎其神,添油加醋,尤其是祁家少女乃女乃的美貌,明艷動人,賽過天仙,簡直和京城第一才女的上官清桐有的一比。
坊間的傳聞,向來就是比較,沒了比較,又哪里來的了那麼多新鮮詞語呢。就連春江閣的柳央,都被牽出來溜了一遍,大家可不會覺得與什麼不好,畢竟對方雖然是少女乃女乃,出身還不是和他們一樣,也許,比他們還不如呢。
倒是像上官小姐這樣的人兒,只可遠觀不可褻玩,就是嘴上說說。也不能拉出來和柳央比,寶七再美,和上官小姐比,在大家眼里也是抬舉。
群眾啊就是這樣。連自己都跟著貶低了一通,還怪別人瞧不起。
方才一折騰,耽誤了又是一個時辰。等寶七一行人到了雙泉寺,已經距離出府三個時辰了。好在中午出來得早,不然回去的功夫兒。天都黑了。
所幸後面比較平順,沒再出什麼意外,其實寶七不知道,就算是方才真的起了沖突,祁容派出來的暗衛定會出手,只是在他們出手的前一刻,馬車停了下來,小王爺的馬鞭,甩在了半空中。
而這一切,在寶七還沒回府的時候,就已經報到祁容耳朵里了,祁容眸色眯的一冷,越發堅定了加快計劃的想法,口中低聲重復了一個名字,
「小王爺……齊欽……」
這個時候的小王爺齊欽,駕馬回府,臉色分外難看,冷著臉扔掉馬鞭,一腳踹向身邊的隨從,隨從也只悶聲受著,立的挺直,好像在等著第二腳。
齊欽見狀不耐的很,抓起馬鞭又狠狠甩了一鞭子,一下子抽到了旁邊的大榕樹,一根粗樹枝生生被抽斷, 嚓一聲折了,嘩嘩落地。
齊欽邪火這才下去一點兒,斜眼著地上的樹枝,很是桀驁的瞪向身邊的隨從們,懶懶的開口問道,「今個兒中午是誰,在院子里議論有人勾引四皇兄?」
幾個隨從都是男的,只是听命跟著出門兒壯聲勢,哪里知道事情的緣由,此刻听見齊欽一問,才懂了方才之事,可他們也答不上來,心里默默暗罵多嘴之人,也不敢搖頭,只好裝聾作啞,頭低得更深了。
齊欽性子驕縱,嚇人們都怕他,又是少年難訓的年紀,沒什麼政事磨煉,所有的不爽都表露在外面,此刻看到親隨們這般模樣,很是邪氣的笑了一笑,
「想不起來沒關系,我可以幫你們想。」
說完又是啪的一聲,馬鞭貼著一行人擦過,堪堪響起,嚇的人一顫,卻又毫發無傷,不得不說,這齊欽的功力還是不小的。
這一鞭子甩下去,一行人嚇得差點兒跪下,有個隨從真的跪下了,低頭硬生生道,「回小王爺,是院里的丫鬟,菱香。」
話雖然沒錯,可這男子背後揭發女子,終歸有些不夠君子,這位隨從顯然也做好了一番心理準備,說完也很是羞愧的低下頭,不敢看自己同事的目光。
齊欽听這人說完,還是墊了墊自己手里的馬鞭,好像在回憶對方是誰,想起來是自己房里伺候的三等丫頭,這才轉身對著榕樹道,「是嘛,拖出去打死好了。」
說罷齊欽便抬腳走了,留下松了口氣的一行隨從,結果一口氣還沒松完,齊欽突然停了停腳步,頭也不回道,「還有你,知道是誰,問了兩遍才說,拖出去打個半死。」
這句話說完,齊欽就真的走了,一隊人馬趕緊松完剩下的半口氣,很是同情的看著隊伍里最老實耿直的男子,雖然此舉不齒,卻也是為了大家,一會兒下手少不了作弊。
只是那菱香,被打死之前還沒明白,自己明明按照馮先生的吩咐將話兒傳開了,為何小王爺並沒有另眼相看恩寵有加,反而直接差人處置了自己,想喊也喊不出來,嘴都被堵上了。
一個侍衛打扮的人,親眼看著菱香活活被打死,于心不忍的閉了閉眼,這才掩著身子退下去。
另一邊,書閣內,一個下人半跪在地上,老老實實的將今日的事情匯報完畢,知道座位上的男子輕嘆了口氣,放下手中的書卷,緩緩開口道,「既然打死了,也是她死得其所,給她家人多送點兒銀錢,就按你的名義好了。」
下人怔了一下,這才低聲回應道,「知道了,馮先生。」
馮楚瞥了一眼門外,天色漸暗,齊豫也該回來了,輕聲吩咐道,「行了,王府的情況及時向我反應,不要被人發現,回去吧。」
「是……」
寶七和花惜回府之後,先向祁夫人報了平安,才率人回了祁容院子里,並未提及今日所發生的事情,寶七走後,跟回來的下人才將事情匯報給祁夫人,祁夫人听的面色晦暗不明,停了片刻才開口道,「知道了,下去吧。」
清月給祁夫人倒了杯新茶,動作仔細的垂著肩,這才小心道,「沒想到這少女乃女乃,倒是伶牙俐齒,能言善辯。」
祁夫人端著茶盞慢慢品了一口,長長的吁了口氣,怪笑一聲道,「可不是呢,老大,倒真是有福氣啊。」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