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弘了解千惜的痛苦,同樣也知道千惜的希望,他們的母親一如他所說的,只希望他們兄弟都能好好的,平平安安的活著,不求他們榮華富貴,位極人臣,只想他們都能開開心心,快快快樂樂地過一輩子。
明卓葳也確實並非對他們不好,只可惜在對他們好的時候,更多了幾分算計,並沒有像千惜愛他們那樣純粹。那麼,他們回報明卓葳的,同樣不會是純粹的感情。
揭開了所有的面具,康弘並不再逼迫康澤立刻做出選擇,康澤會怎麼選,他不知道,但那是他的兄弟,願意為了他拼了性命不要的兄弟,康弘相信他。
康澤是猶豫的,不管是對父母對兄弟,他從來都不曾設防,他們是他最信任的人,也是他願意付出一切去保護的人,可他不明白,父母和兄長怎麼會變成這樣了呢?
難道這麼多年,他以為的父母恩愛,父慈子孝,都是假的嗎?康澤的世界,似乎被全盤否定,他深深地吸著氣兒,想要讓自己平靜下來,平靜下來好好地思考。
沒等康澤想明白,明卓葳帶著人馬回京了,康澤知道的時候,明卓葳已經站在了他的面前,康澤張口要問安,明卓葳張口卻問道︰「你帶兵馬回京,南詔如何了?」
康澤整個人都似是傻了,過了許久才干巴巴地張口,「秦孝留守南詔。」
明卓葳一听康澤有所安排,神色這才好轉,「傷勢如何?」
如果沒有康弘之前的點醒在前,康澤並不覺得明卓葳這樣的問話有什麼,可人吶,一但被人提醒看清了一些事兒,又或是心態不同,所以看到的事情都不一樣,此時此刻的康澤卻感覺到一股苦澀與委屈。
「並無大礙,只是看得嚇人。」康澤避輕就重,明卓葳打量了康澤一番,見他臉色並不好,只以為是因為傷勢,拍拍他的肩,「好好養傷。」
「父親怎麼沒有回京救援京城?我趕到的時候,大哥已是危在旦夕。」康澤終究還是懷著希望,抬頭問了明卓葳,明卓葳感覺到康澤語氣兒中的變化,半眯著眼問道︰「為了拿下扈城,死了三萬人馬,若不趨著他們這兒被打壓得無力反抗之時將他們一網打盡,再來一回,再死更多的人?」
這樣冠冕堂皇的理由,直讓人無法反駁,是啊,若是不許人情,只道事實,該做什麼樣的選擇早已知曉,可是,康澤是個正常的人,他沒有明卓葳的胸懷,願意舍棄康弘也要拿下扈城,若是換了他,縱是扈城已在手中,康弘但有危險,他願棄了扈城不要,也會趕往京城。
「阿澤,成大事者不拘小節,你要懂得舍棄。」明卓葳開口一幅教導康澤的模樣,康澤胸口一陣陣起伏,卻將所有的語言都咽下了,只答應了一聲,明卓葳拍拍他的肩,道︰「你好生休息,我尋你大哥去。」
康澤第一次沒有送明卓葳出門,他看著明卓葳的背影,痛苦地合上了雙眸。
「啪!」的一掌落在案上,明卓葳盯著康弘問道︰「京城的事兒,是誰傳到你娘耳中的?」
康弘原還有些捉模不透明卓葳為何要單獨與他談話,一听明卓葳這話,勾起了一抹冷笑,「京城被困那麼大的事兒,父親覺得需要我將消息特意傳到娘的耳朵嗎?」。
明卓葳的臉色十分的難看,康弘繼續地道︰「倒是父親瞞得很是嚴實,連娘再有身孕的消息都不曾讓我與阿澤知道,若不然,也傳不到娘的耳朵。」
康弘再清楚不過,他和康澤有事兒消息一但傳到千惜的耳朵里,那千惜該得有多著急,多擔心!有孕之人本就是一腳踩進了鬼門關,康弘會是知道,就是拼死也不會讓城的事兒傳到千惜的耳中,讓她為此而動了胎氣,險些搭上了性命。
「京中即是無憂,過幾日待你娘好些了,該接她回京了。」明卓葳只在路上听聞了千惜動了胎氣,更在情急之下吐血,心中焦急,這才沖著康弘發火,他也知道,京城的事兒鬧得動靜那麼大,如何能瞞得過時時刻刻都注意著京城動向的千惜。
康弘搖頭,「此事不妥,不消說京城本就是萬眾矚目之地,如今父親動靜連連,任人都瞧得出父親的意圖如此一來,娘即為父親的軟肋,一但進了京城,如今天下未定,娘又有孕在身,豈非要成了眾矢之的。」
「娘在城中便不同了,城中是父親經營多年之地,里里外外都是父親的人,誰想對娘不利都不易。」康弘是一千一萬個的不同意讓千惜進京,當然也一再想著法子打消明卓葳的念頭。
「如果父親有什麼事兒是想要娘去辦的,娘如今萬不能勞神,還是讓我去辦吧。」康弘了解明卓葳的人,那樣一個無利不起早的人,定然是有什麼事兒想要千惜去辦。偏偏這個男人完全不顧及千惜,明知道千惜如今有孕,且剛動了胎氣兒,竟然還想讓千惜為他做什麼。
康弘的心越發的冷,明卓葳冷哼一聲,「你覺得自己本事漸長,能比得你娘了?」
一听這話,康弘的心一緊,明卓葳之意是依然地堅持要接千惜回來?上前一步,康弘還欲開口,明卓葳已然擺手道︰「是我思慮不周,原想接你娘進京能好生照看她,但京城如今危機四伏,還是待天下大定之後,方論讓她進京之事兒。」
總算打消了這念頭,康弘是大松了一口氣兒,明卓葳突然地盯著康弘,「你該記住,不該讓你娘知道的事兒莫讓她知道多了操心,你我的事兒,你我解決。」
「父親放心,我更不希望娘有半點閃失。」父子之間的較量,早在許久之前便已經開始了,只是各自顧忌著千惜,沒給弄到明面上。可惜啊,如今明卓葳竟然還會以為,他做的一切千惜不清楚,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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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二公子大安。」千惜苦等了兩日,總算是等來了這麼個好消息,千惜大松了一口氣兒,嚴婆已經在一旁拜道︰「謝天謝地,謝天謝地啊!」
千惜何尚不是心中感激,「阿弘亦平安?」
「嗯,夫人放心,大公子跟二公子都平安,你瞧,這還是大公子親手寫的信兒。」馮芊芊雙手奉上了信兒,千惜拿過翻看,康弘在信中大致交代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寫上了康澤已經醒來,此時他們兄弟都安然無恙,叮囑千惜要好好靜養。
千惜心中的歡喜無法言語,他們都平平安安的,平平安安的。「夫人,大公子二公子無恙,你且放心了。也該听大公子的囑咐,好好地養好了身子,等在大公子二公子凱旋歸來。」
吉利的話都會說,千惜靠在床邊,手撫過小月復,她此時所想的是,月復中的孩兒究竟要是不要?如此隱晦的心思,千惜不曾透露半分,只明卓葳的所作所為,讓她無法容忍,她連康弘康澤都護不住,生下這個孩子,難道讓他再遭一回康弘康澤受的罪嗎?
千惜第一次那麼清醒地想這個問題,她本不願再生孩兒,明卓葳卻是執意,然後有了康回,康回這些年過得千惜說不出好壞,可是,千惜是害怕的,明卓葳舍棄過康弘一次,只為了他的天下,將來有一天,同樣也可以為了天下,放棄康澤或是康回。
她不怕康澤和康回會走歪路,但是,康弘不好嗎?作為明家的長子嫡孫,哪怕是明卓葳也曾夸獎過康弘青出于藍而勝于藍,可結果呢,在明卓葳放棄康弘的時候,明卓葳怕是從來沒有想到過康弘好不好吧。放棄就是放棄,無關他們優秀或是不優秀。
「娘,你好些了嗎?」。長成了小少年的康回,越發地有模有樣了,千家人搬了出去,千默然對康回的授課卻不曾因此而間斷,隨著康回學得越多,原從一月的十日往千家,如今也逐漸變成了二十日,康回在府里上課的時間倒是越發的少。
不過,饒是康回隨著千默然的日子越來越長,千惜依然還會每日都陪著康回小半個時辰,听听他一天發生的事兒,講過的課,康回的一些疑惑,她也會盡她所能的為康回解決,知曉千默然並沒有教導康回一些不好的事兒,千惜總是放心得許多。
「娘好多了,阿回別擔心!」千惜模模康回的小臉,康回盯著千惜的肚子,「娘要好好靜養,弟弟也要乖乖听話,別鬧娘,等你出來了,三哥會教你讀書寫字,還會帶你玩兒。」
「嗯,阿回是個好哥哥。」千惜心中的掙扎不曾道出,有些哽咽地夸贊著康回,康回眨著眼楮道︰「娘,我已經開始跟千公學佔卜了,你別擔心大哥和二哥,等我學成了,就會告訴你大哥二哥的事兒。」
千惜有些詫異,「不是說,你還得再學兩年才能佔卜嗎?」。
「因為我聰明啊,基礎的一些東西我都學會了,千公說我可以學佔卜了。」康回一幅自得的樣兒,千惜沉思了一會兒,拉著康回道︰「千公可曾與你說,不可隨意泄露天機?」
「有啊,千公說了,將來我學有所成,但絕不能隨意起卦,千公說,泄露天機太多,恐遭天譴,讓我一定記在心間。」康回一看千惜臉色有些凝重,也都一五一十地回答。
「那,千公的話你可是記下了?」總算千默然沒想坑她兒子。無怪千惜對千家人多有防備,著實她與千家的糾結太多,明卓葳更是明晃晃的不知算計了千家多少東西,千家的人對他們心中懷恨,若是趨機的報復,他們若是不曾防備,死都不知道怎麼死。
康回點頭,「娘放心,我又不傻,大哥跟二哥說了,千家人說的話,除了學習的事兒,其他的我都要小心斟酌,絕不能句句相信。不過,千公待我還是不錯的,至少有些話,他告訴我了。」
千惜模模康回的頭,「你心中知曉便好。滴水之恩,涌泉相報。千公若是真心實意地教你,你也須對他尊敬有加,娘親防備于他,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月復了。」
康回拉著千惜的手,「娘,我也長大了,我也會像大哥二哥那樣可以保護你,還有將來出生的小弟弟。」
一句話說得千惜險些眼淚都要落下了,康回並不是她願意生下的孩兒,可他出生了,她依然疼他愛他,並不比康弘康澤少。月復中的孩兒,難道她真要因為明卓葳,因為那未知的害怕而要將他抹殺嗎?那樣的她,和明卓葳又有什麼差別?
千惜驟然地驚醒,心中的郁結也算是打開了,既然明卓葳不將他們放在心上,那她把他們放在心中就是了,她不能保護康弘一回,卻不該因噎廢食,以為自己將來同樣不能護住他們。
「是啊,我的阿回可真是聰明!」因著康回的一句話而解開心結,千惜覺得豁然開朗,前途之事未可知,可只要她不放棄,總有一****能月兌離明卓葳的把控。
「夫人好了?」伺候了千惜那麼多年,馮芊芊與嚴婆桑婆最能感受到千惜情緒的變化,千惜適才縱是听到康弘與康澤平安,卻依然低沉,但如今听著她的語調,似是壓在她心間的事兒都解開了,以往那隱忍從不言放棄的千惜,又回來了。
「可是虧了三公子啊,我是真怕夫人若是想不開。」桑婆低聲地說,嚴婆道︰「老爺做下的事兒,也太讓夫人寒心了,莫怪夫人受不住。不過,夫人如今邁過了這個坎,將來的路就好走得多了。」
「可是,老爺的樣子,只怕是沖著那個位子,將來若是事兒成了,夫人……」桑婆指著天表示憂心,嚴婆道︰「老爺如何與我們何干,老爺若真舍得夫人,夫人怕是要歡喜得很。」
這一句嚴婆說得那叫一個意味深長,千惜從來不是一個以夫為天的女子,有沒有明卓葳,千惜都不在意。桑婆一想也是,「那倒是,夫人這般,可是甚好!」(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