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芊芊,有些事兒你幫我去辦。」千惜安撫了康回,康諾吃飽了正睡得正香,喚了馮芊芊過來。
馮芊芊走近,千惜一番低語,眼看明卓葳大事可成,康弘定然已經開始謀劃,她也該早做準備。
「我名下的田產,所有的莊頭你將他們召集,見他們一回……」千惜附在馮芊芊的耳邊輕聲吩咐,隱隱只听到糧食,播種,收糧……馮芊芊記在心間,也知曉此事關系不小。
這才剛吩咐完,外頭已經有人傳報明卓葳回來了,千惜拍拍馮芊芊的手,讓馮芊芊先去辦妥,馮芊芊點頭退到一旁,明卓葳大步走了進來,馮芊芊福身,「陛下!」
明卓葳點了點頭,揮手讓馮芊芊退了出去,明卓葳走到千惜的床前,千惜喚了一聲陛下,明卓葳問道︰「今日好些了嗎?」。
「好些了。」明卓葳似是習慣了每日回來都問千惜這一句,千惜也每日都重復地回答著他這個問題。這般老父老妻般的相處模式,千惜也有些詫異,可瞧著明卓葳卻全然地接受了,千惜內心的掙扎,卻是十分的難言,明卓葳,從來不是她想要的丈夫,和這個男人在一起生活著,她沒有半點的自我,只有不斷地順從著他,只因稍有不合其意,他能毀去她的一切,奪走她的所有。
明卓葳道︰「阿諾滿月,我想大辦,宴請天下。」
千惜回過神來,一听明卓葳所言,只望著明卓葳,「阿諾是我稱帝後所得的嫡子,理應大加慶賀,而且,我想趨著這個機會,讓天下的人都見見你。」
這樣的心思,其意不過是為千惜造勢。千惜卻搖搖了頭道︰「若是此事于陛下有益,陛下盡可安排,若是為了妾身,其實不必。妾身的一切都是陛下給的,只要陛下好好的,妾身要不要那虛名又有何差別。」
「且妾身另有擔憂,如今天下未定,陛下乃是眾矢之的,城中乃是明家的退路,阿弘阿澤亦在外為陛下張羅,妾身不知如何助陛下一臂之力,唯願不為陛下添麻煩。」千惜說得真誠,明卓葳听得嘴角彎起,顯然這心情很是不錯。而于千惜,她並不想讓自己成為眾人的矚目。
「還有妾身的身子,妾身並不知道阿諾滿月時,妾身能不能下榻。」千惜有些苦澀地一笑,明卓葳皺了皺眉頭,他想過許多的安排,獨獨沒有想到千惜的身體。
羅大夫說過了,千惜需得靜養,宴客需得大肆張羅,雖有莫氏分走了一半的客人,可他既然打著主意借此機會在天下人面前讓千惜露臉,千惜的表現尤為關鍵,若不然,他這些安排便都是惘然。
如今被千惜這一提醒,明卓葳顯得有些懊惱,他怎麼會把這麼重要的事兒給忘了呢。「陛下對妾身的情意,妾身心里記下了,等來日妾身的身子好些了,定依陛下的安排。」
「不急。」听到千惜之言,明卓葳是十分舒服的,不過這會兒他又想的是,這回不成,那,等著康澤奪下淮河以北之後,登基大典,他定要讓天下人都知道,千惜是他的妻。
「千公已被關在地牢。」明卓葳話鋒突然一轉,千惜並不意外,「妾身知道,今日千夫人來訪,逼著妾身要與陛下提起,放了千公呢。」
明卓葳的臉色不善,這事兒還沒傳到他的耳朵,這會兒從千惜的嘴里說出,明卓葳皺著眉頭,「府里的人是越發不像樣了,什麼人都能往府里進。」
千惜道︰「府里只見陛下待妾身好,千夫人總是妾身的生母,陛下受萬眾矚目,府中若將千夫人拒之門外,恐遭天下人非議。」
明卓葳看著千惜,「你很聰明!」
這般的夸獎,明卓葳亦是發自內心,千惜或許沒有才高八斗,學富五車,但她恰恰的有著一股韌性,還有一雙看穿世事的眼楮。太多的人只關注眼前的利益,而不曾想過長遠的所得,千惜所做的一切,恰恰是初時並不起眼,可隨著時間的積累,卻能撼倒那參天的大樹。
「陛下且莫夸獎妾身。」千惜卻之不受,明卓葳這樣的人,從不輕易夸人,而他夸了的人,要麼是他真正認可,要麼,便是他竭盡全力要除去的人。這兩種都是千惜不願的。
「妾身想見千公一面,不知可否?」千惜突然地開口,明卓葳有些詫異千惜為何突然有些念頭。「陛下就當是妾身想親眼瞧瞧一直以來都是高高在上的千公,突然被打入了塵埃是什麼模樣。」
明卓葳恍然大悟,千家人待千惜並不好,千惜有此念頭,亦是理所應當。
「地牢乃污穢之地,你既要見他,我讓他入府便是。」
「妾身想看的,正是千公于地牢中的模樣。只是等妾身的身子好些了,妾身再去地牢可行?」千惜與明卓葳細聲地說著,眉眼溫和,並沒有她所說的幸災樂禍。只是如此小小的要求而已,明卓葳本也沒想那麼快地放了千默然,既然千惜想去看,那便去吧。
「妾身謝陛下成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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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足足坐了兩個月的月子,千惜這才得了羅大夫的松口下床,而明卓葳早在半個月前便已離城回京,淮河兩岸,康澤早已與那秦家對峙而起,兩下相斗,計謀層出不窮,一時之間誰都贏不了誰,而與此時,那因內戰而無暇顧及大元朝的牧馬民族,金朝,竟然帶領十萬兵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舉奪下北邊的桐、莫兩座城池,燒殺搶掠,無惡不作。
剛剛稱帝便遇此大事,金朝的作為何嘗不是對明卓葳的一種挑釁。明卓葳心思一沉,卻已在想著究竟該如何地奪回場子跟面子。可他手下的兵馬,隨著幾場大戰,如今半數之上皆在淮河以北。
秦家那是過氣兒的世家沒錯,可畢竟淮河以北是他們經營了多年的地盤,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明卓葳自是不敢輕視之。而且他一直想著以最快的速度拿下淮河以北,是以給康澤的兵馬自是傾盡了手下的精兵良將。
以至于如今的北邊無強兵可守,為著此事,明卓葳根本呆不住,迅速地回了京城。千惜也是趨著這會兒才能來見一見千默然。
不出她預料,哪怕千默然被關了近兩個月,卻依然的風度翩翩,似這樣的男人吶,豈是區區牢獄之災能將他打垮的。
「我便想你該來見我了。」千默然正用炭頭畫的棋盤,拿著石子下著棋,听到聲音回過看了千惜一眼,一幅萬事盡在他掌握之中的模樣。
眼尖的獄頭立刻給千惜拿了椅子,千惜道︰「我與千公有些話要說,你們都出去吧。」
「是!」跟著千惜來的是馮芊芊和琥珀,答應著兩人都退了出去,當然也包括獄頭。千惜這會兒才與千默然對視,「既然知道我來了,那你更清楚我是為什麼而來。」
「你既不願依附于明家,也不肯做千家的棋子,你就不怕自己將來有一日一無所有?」千默然不答反問,把玩著手中的棋子犀利地問。
「怕?相比依附于明家,還有做千家的棋子,其實本質都一樣,都是任由你們擺布,但有一日,我沒有了利用價值,便遭你們棄之?那樣的我,不是更可悲嗎?」。
「所以你想要我和明家斗得兩敗俱傷?你將我看到了明卓葳過去的事兒,都告訴了他。」
「是,不過有一點你說錯了,我沒想過你能和明家斗得兩敗俱傷,我只想著借著明家的手,告訴你,我不是你的棋子,永遠都不可能任你擺布。你想要利用我達到你的目的,振興你的千家,扶起你的兒子,要怎麼做,該由我說了算。」千惜眉宇盡是冷意,身上散發的不可侵犯的氣勢。
千默然不得不說,一直裝著溫順,表現得十分無害的千惜,此時此刻表露的情緒,才是真正的她。「千家想是做下不少的惡事兒吧,明家人人視你們為瘟神,陛下也同樣事事防備著你們千家,這樣情況下,千家想要再站起來,最大的可能便是扶植另一個人,一個將來一定能登上帝位,帶給千家榮華富貴與地位的人。」
「你會選擇我,最大的原因並不是因為我,而是因為阿弘和阿澤。」千惜指出千默然一直想要捂好的事兒,眼中的不屑越發掩藏不住。「真是可笑得很吶,你們瞧不上我,卻想要從我的兒子那里得到你們想要得到的一切,難道在你看來,我的阿弘很傻嗎?」。
千默然的臉色一黑,「康弘是明卓葳的長子,他一登基定會立太子,明卓葳的兒子皆是你所出,就算不是康弘,康澤康回都無不可。而我,是他們的外祖父。」
「誰認你了呢?」千惜犀利地問,千默然被這一刀給捅得幾欲吐血,又無可反駁,只因如千惜所言,哪怕是他教著本事的康回,都不曾認過他這外祖父的身份。
「似你這般虛情假意,沒有半點真心的人,你以為會有誰會願意接受你。既然想要跟我談籌碼,也不瞧瞧我看不看得你的籌碼。千家的暗勢?新朝既立,一切既將重新換洗錢回,你的人,你以為你的人還能留幾個?阿弘掌管後勤人事,你的人,若要一個不留,你又能如何?」千惜又是一番冷笑地問,千默然這會兒的臉色完全是陰得能滴出水來了。
他一直都小看了千惜,只以為這個女兒自小在獵戶家中長大,字都未見得能識幾個,更不消說終日伺候農事,回京亦不曾多有外交,京中的宴會,她極少出面,對外頭的事定是不甚了解的。可如今千惜這般犀利地指出他的籌碼與顧忌,千默然不得不感嘆一句,當真是馬失前蹄啊!
「我只要千家振興,只要你能做這一點,你要什麼,我都能答應你。」千默然此時是不得不接受千惜提出了的新的合作方式,由千惜一手來把握,千家要做的是提供人力與物力,尤其是財力。
千惜听著這話只看著千默然,千默然也才反應過來,舉手對天起誓,「我千默然在此立勢,只要千惜助我千家振興,此後但有吩咐,千家上下,無一不遵,無一不從,若違此誓,天打雷劈。」
這番的誓言,確實是夠給力呢,千惜抬眼道︰「千公得再加一句,若有傷害千惜與其子,原遭天打雷劈。」
千默然立刻盯著千惜,千惜很是無辜地道︰「無可奈何呢,千公確實不甚值得我信任,所以我小心為上。相信似千公這般未卜先知之人,定是最敬天地的。」
這下子,千默然的臉色更黑了,可明卓葳明顯的並不願意讓千家再次振興,相反還不留余力地想將千家搬空,眼看明卓葳大權在撐了,水漲船高,或許,他更該尋個機會。
「千公可要想好了,我不像千公那般有諸多的出路,于我而言,我只給千家這一個機會,或者如果千公有法子讓陛下對千家高抬貴手,我亦未嘗不向你道賀。」千惜笑語盈盈地說,千默然呼吸卻顯得急促起來,明卓葳,明卓葳可願意給千家一條生路?
有些答案,他早已是心知肚明,不過是不死心罷了。千惜也清楚地知道他的不死心,卻還是依然地往他心上扎刀,對比起明卓葳對他的冷淡,那樣一次又一次的算計,千惜這般爽快的態度,還是讓千默然心中的天枰不知不沉的傾斜了。
「我能立誓,那你呢?」
「我千惜在此立誓,只要千家安守本分,做好自己該做的事兒,千惜定讓千家振興。」千惜同樣是利落地起誓,千默然重復了剛剛所言,「我千默然在此立誓,只要千惜助我千家振興,此後但有吩咐,千家上下,無一不遵,無一不從,若有傷害千惜與其子,原遭天打雷劈。」
「好,千公爽快,那麼,希望我們能夠合作愉快。」千惜沖著點頭意示。(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