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上安靜極了,畫面像是定格了一樣,所有人都等著楊心的答復,可楊心什麼話都沒說,也端了杯酒喝下去,她一時間想不到萬全之策。
楊明的拳頭捏的更緊了,他現在唯一能做的只有自救,于是站起來說道,「父皇怎麼忘了?南罄送了八公主過來要結親的。」
皇上將一眾人的反應瞧在眼里又悄悄閉上了眼楮,有些人什麼都不做就會鬧得天翻地覆,既然殺不得就只能遠遠地打發了。
于是就說,「朕知道,但那公主是南罄人,必定受不得北地之苦,如今我朝可用之人不多,朕決定派豐兒去北地做監事,監修棧道,監訓戰馬。」
皇上這意思很明顯,要楊心跟著楊豐去北地,可有人不願意。
楊明張張嘴又想說什麼,七王爺楊征卻搶先說道,「父皇怎又忘了?心兒妹妹還是國師呢,若她去了北∼地,這國宴跟節慶誰來主持?」
「這個朕已經想好了,就由心兒的師叔來做好了。」
「那父皇可有問過他的意思?」
「朝廷給他官做他還敢拒絕不成?!」
「父皇此言差矣,留得住人留不住心也是無用,那閆公子心懷大志,小小國師怕是瞧不在眼里。況且,兒臣還听說閆夫人有了身孕,閆公子做了國師該是也無暇顧及國事的。」
他說的很有道理,卻繞的彎太多,不選閆算可以選別人,可皇上或許真的年邁了,一時間也想不起那些彎彎繞繞的,嘆口氣又說了句,「此事容朕再想想,暫且這樣吧」,起身走了。
楊心深深地吐了口氣,懸著的心終于落了下來。
楊豐感覺到她的動作心里滋味難言,他不得不承認,有那麼一瞬間,他可恥地期待過。
而楊明,他緊握的拳頭還是沒有松開,剛才的話明明是他要說的,可楊征卻趕在了他的前頭。
張瑩玉自是不用說,滿嘴的銀牙都要咬碎了。
而文蘭,嘴角一挑,變成了高深莫測的那一個。
自那件事後,事情又有了短暫的平靜。
楊明沒再找過楊心,可還是會悄悄地送銀子過來給楊心補貼家用。其實根本就用不著,閆算留的銀子不少,時不時地還會送來。
楊心每次收到楊明的錢都想送回去,她活得越來越像小三兒了,可想想卻又留了下來,楊明也不容易,他的掙扎一定不比自己少。
元宵節這天,由于皇上的身體不好,取消了國宴,可楊心還是奉詔進了宮里。
還是在清心殿,這次卻是在內殿。楊心這才知道皇上病的有多重,他的臉頰都凹陷了,伸著一只手,不知道要夠什麼,滿屋子都是藥味兒。
德公公給楊心搬了個矮凳坐下,還是三年前的那個,還是一樣的位置。
有了任淮那次的經歷,楊心不怕了,也不怎麼悲傷,她還像往常那樣跟皇上對話,「皇上找我來可是有什麼吩咐?」
皇上听見聲音放下了手,扭臉看著楊心,也沒有回答她的話,而是問道,「你是不是還在恨朕,恨朕殺了你的孩子?」
「恨,可也不怎麼恨,畢竟有些久了,都過去了。」
「可朕知道,你還是恨的,你的眼楮告訴朕的。」
「恨又能怎樣?我又不能一刀殺了你。」
「你是因為明兒?」
話題跳躍的太快,楊心有些跟不上,「什麼?」
「因為明兒才不想殺朕的?想當年朕說要殺了她的孩子,她就說一定會殺了朕的。」
「她是誰?」
皇上不回答她的話,而是自顧自說著,「她比你厲害多了,誰都奈何不了她,她說走就走。」
楊心好像听出了什麼,「皇上說的是陳貴妃?」
皇上還是沒接她的話,只顧自己說著,「朕比十六弟還先遇見她,那時候我們常常見面,她要做官,可惜落了榜,我想了很多辦法都沒幫她打通關系,那件事一直是她的遺憾,也是我的遺憾。」
「所以皇上給我官做嗎?難道我也沒考上嗎?」。
皇上還是沒回答她的話,仍舊自顧自說著,「本來也沒有什麼,我們相處的還是很好,可自從她見了十六弟就不一樣了,她像所有的姑娘一樣,眼里只有十六弟,很快就把我忘了,我怎能不恨?」
楊心這次聰明地沒接話,等著皇上自己說,可皇上咳了兩聲竟然停了下來,還閉上了眼,楊心嚇壞了,該不是死了吧,于是哆嗦著手去探他的鼻息。
還好,還有呼吸。
「郡主做什麼?」
楊心這次真的嚇壞了,差點兒摔倒,她扶著矮凳站直了身子才說,「沒什麼,皇上睡著了,我以為、以為••••••」
還是不說了,這話是大不敬。
于是她行了一禮,又跟德公公強調了一遍,「皇上睡著了。」
德公公上前給皇上掖了下被子,也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然後松了一口氣,跟楊心說,「皇上又睡著了,不能跟郡主說話了,郡主不妨先回府去吧,若有事老奴再去請郡主。」
楊心也松了口氣,「既如此我就先走了」,說著又行了一禮,轉身出了清心殿。
她還沒出皇宮又遇見了楊征,听說他最近天天都來給皇上侍疾,看來是真的。
楊心走近了些,行了一禮說,「七王爺又來了看皇上了嗎?」。
「嗯,總要盡些孝心的。」
「七王爺事忙,那我就不打擾了。」
楊心說著又行了一禮打算告辭,七王爺卻攔住了她,「心兒妹妹莫急,本王有話要跟你說。」
「什麼話?」
楊征走得離她近了些,像是在說兩人之間的秘密,「前些日子坊間的傳聞妹妹不要介意,是本王的錯,損了妹妹的清白,本王向你道歉。」
他要是不說楊心都忘了這件事,反正也不是什麼大事,她本來就不怎麼清白,于是說,「沒關系,傳言罷了,我沒放在心上。」
她很坦然,坦然的令楊征不舒服,他不自覺地拿手緊緊扣著簫上的關節,卻面帶微笑地說,「如此本王就放心了,本王著急看父皇,就先走一步了。」
「七王爺慢走。」
楊征一點頭真的走了,可楊心卻又在原地盯著他的背影思索了很久,皇上剛才說他曾想過要殺了陳貴妃的孩子,那不就是楊征?
皇上為何要殺自己的孩子?
這太奇怪了。
難道他不是皇上的孩子?若是這樣的話,楊征會是誰的孩子?
難道是忠勇王?
他是忠勇王的孩子!
楊心被自己這個想法嚇了一跳,若真是這樣,皇上不重視楊征也情有可原,可還有一件事說不通,皇上沒理由養別人的孩子,還是自己恨的人,這太讓人難以理解了!
可楊心此刻要擔心的不是這個,皇上今日所言難保不是個天大的秘密,最可怕的是楊心不能確定皇上是真的要說給他听,還是糊涂了在胡言亂語,若是後者,那他明天會不會殺人滅口?
楊心有些擔憂,像是揣了個定時炸彈在懷里,總是不能安然入睡,第二天干脆稱病躲在了家里,一連幾天都沒有出過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