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一陣劇烈的眩暈感直襲大腦,琴曉秋腳下不穩,猛然側倒下去,瞬間襲來的失重感讓她本能的伸出手,摔倒時手掌重重的撐在地上。
‘嘶~~~好痛!’琴曉秋倒吸一口涼氣。
手掌割破,鮮血溢出,痛感讓琴曉秋意識瞬間回籠。
「血?」琴曉秋突然眼眸一亮。
她怎麼忘了,血液是人體最好的應急補充啊!她現在身處野外,饑腸轆轆體力不支,啥啥沒有,可是背上背著一頭野豬哪!野豬剛死,血液還是流體還沒有失溫,正好可以用來補充體力嘛!
想到此,琴曉秋突然覺得渾身特帶勁兒,放下背簍,抽出匕首粗粗的割掉野豬脖子上的毛,再一刀子下去,捅開皮肉,血液瞬間溢出。
琴曉秋再無遲疑,丟下匕首,兩手扒開刀口,嘴巴湊過去,如牛飲水一般扒在血口上大口<的吸飲起來。
野豬新死,豬血還是熱的,熱乎乎的豬血順著喉嘍流進胃里,胃得到滋養瞬間回暖了全身。
大大的喝了十幾口,琴曉秋才停止,看著手上的血,好像看到了前世刀尖討生活的艱辛,現在回想起來,也不知上輩子哪里來的膽子,竟然從來不曾怕過。
越是感嘆,就越是珍惜此生的來之不易。
琴曉秋順手摘了些草葉,擦掉臉上和手上的血跡,完後收起匕首。再背背簍時,已經沒有之前那股無法抵抗的乏力與眩暈了。
琴曉秋並不知道,她這一舉動,不僅保住了姐弟兩的口糧,更挽救了她瀕臨奔潰的身體,甚至激發了身體與靈魂契合,前世幾十年積累下的身手,正悄悄的在琴曉秋此刻的小身板上蘇醒。
半個時辰後,琴曉秋已經走出了密林,甚至看到遠處山下的裊裊炊煙。
而在此之前半個時辰里,她的身體再沒出現過不支的情況,甚至背著七八十斤的野豬,也沒覺得太累。
看到炊煙,想起小小的弟弟慕清暘。
琴曉秋彎起嘴角,一朝重生白撿個便宜弟弟,短短一天時間,讓她也體驗了一把有至親可疼的感覺,真是不錯呢!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小家伙太瘦,包括自己這副小身板也是,都瘦成皮包骨了,所以,養胖計劃刻不容緩。
琴曉秋一邊走一邊琢磨,怎麼好好利用這頭野豬,要是賣掉的話,不知道能賣多少錢呢?這麼大一頭野豬,應該也不便宜,有錢就有資本,就有錢變錢的法子。
想著想著心里有些小激動,心情好好,連腳下的步子都快了幾分。
「秋丫頭?」突然,有人喚她。
琴曉秋尋聲看過去,有個背著彎弓箭簍,扛著一頭獐子,腰間還別著兩只兔子,大約二十五六歲的男子笑呵呵的正在靠近,此人,有點眼熟。
突然想起,早起出門前弟弟提起‘黑牛叔叔’時,腦中閃過的笑臉,仔細一瞧,眼前這人,不就是麼!!
琴曉秋打量劉黑牛時,劉黑牛也在看琴曉秋。
劉黑牛比慕成義小幾歲,少年時,常跟著慕成義上山打獵。
世事難料,一起長大,眼看著慕成義憑著一身無師自通硬磨出來的功夫日子越過越紅火,卻沒幾年突然客死異鄉。
慕家如何對待慕成義的兒女,劉黑牛看在眼里卻無可奈何,早幾年慕成義的妻子拖兒帶女的回到竹山村,那時候,他很想給慕家嫂子透透風,別指著慕家那些人。
可畢竟,他是男子,跟人一寡婦怎麼說話?當時她還沒成親呢!就是找旁人帶話,這話也不好帶。
蹣跚之際,悲劇已經發生,先是慕家嫂子難產身死,再是大女兒被賣,現在竟落得要一個六歲的女娃兒帶著三歲的弟弟獨自討生活。
「黑牛叔,你真厲害!」琴曉秋笑呵呵的看著男子,這個稱呼出于本能,卻沒有絲毫懷疑。
劉黑牛一愣,想起腰間的獵物,面露訝色,一時間竟被小丫頭的笑容給怔住了,誰能想到面對生活的困境,六歲的慕清秋竟然還能笑的如此釋然,這是一個六歲孩子對生活的態度嗎?
是年齡太小不知愁苦的滋味?不對,自從慕家嫂子難產去世後,慕清秋在慕家過的日子連慕家的丫鬟都不如,從小被壓迫剝削又怎能不知道生活艱難?
想到另一種可能,劉黑牛心中暗暗嘆息,眼中帶出幾分不忍與憐惜來。
與羅氏一樣,劉黑牛及竹山村很多人都看不明白,為什麼慕家人對慕成義遺下的幾個孩子如此心狠,明明是自家親孫,卻不是賣就是趕,瞧把孩子逼成啥樣了。
慕清秋不懼獨自生活的艱難,是因為被趕出來不會再被慕家人欺負,所以才笑的吧!
唉!這叫什麼事兒。
也好,那種親人,不要也罷!
劉黑牛想到此,心情也變的好起來,他從腰間解下一只兔子,遞給慕清秋,憨笑著說︰「秋丫頭,這是叔今兒剛打的,拿回去給你和暘兒吃。」
劉黑牛是個莊家人,不是獵戶,他只是在農閑時上山打獵,多都拿去鎮上換錢,偶爾收獲好的時候,也會挑小的留下來自家沾沾葷腥。
因為箭法的準頭及身手都有限,所打的獵物也極為有限,有時候一整天都沒有收貨。
今兒能獵只獐子外加兩只兔子,對劉黑牛來說算豐收了,劉黑牛本是打算留只兔子自家吃,另一個兔子和獐子拿去鎮上賣,不過見著慕清秋,他便想都不想干脆解了一只兔子送人。
不是窮大方,是真的心疼慕成義家的兩個孩子。
想起慕清秋的爹,劉黑牛心中也不好受,想想少年時,慕成義是何等的意氣風發。
可惜,英年早逝,唯剩的兩個孩子也落到現在這等境遇,親爺女乃叔伯沒人照看不說,還把兩孩子趕去荒廢好幾年的老宅。
看著面黃肌瘦的慕清秋,劉黑牛心里很不是滋味,有時候就想,要是慕成義還在世,可不得心疼死?
看到遞過來膘肥體厚的灰兔子,琴曉秋腦中突然冒出類似的場景,在這竹山村,除了羅氏外,就數劉黑牛最照顧慕清秋姐弟,有時候是半只兔子,有時候是半只野雞,偶爾還能送碗蛇羹……
與羅氏一樣,劉黑牛記掛著慕清秋姐弟兩年幼。
琴曉秋笑了,發自內心格外真誠,一下子感覺滿世界都是愛,羅氏、劉黑牛,他們與她非親非故,卻能分享僅少的食物。
她深深的看了眼同樣真誠的劉黑牛,感覺慕清秋和慕清暘並沒有被遺棄,而她這個異世來客也似真成了慕清秋一般,被整個世界所接納。
說不出的心情,好像整個人一下子輕了幾分,有關慕清秋的記憶如潮水一般涌入大腦。
當慕清秋姐弟不存在的爺爺,總是怨懟的盯著姐弟兩的女乃女乃,冷漠的大伯,淡漠的大伯娘,會用品鑒貨物價值眼神看姐弟兩的二伯,想著法兒指使姐弟兩干活卻總怕他們多吃一口飯的二伯娘……
無數讓人心寒的片段讓琴曉秋心下發寒,比起前世無親無故,慕清秋和慕清暘更可憐,有至親如此還不如無親無故。
幾乎完整的記憶,也讓琴曉秋知道,慕家新宅有多寬敞多氣派。
琴曉秋忍不住心中氣憤,她就鬧不明白了,怎麼會有那樣的至親?兩孩子才多大點?
那麼寬敞氣派的大宅子,卻叫他們一對親孫吃不飽穿不暖,甚至住在柴房的草垛里,都是姓慕的,慕家人怎能如此狠心的對待年幼的慕清秋和慕清暘?
該死的,琴曉秋一般不喜歡與人爭,不過一旦激起她的怒火,引發她的好勝心,那就另當別論。就如此刻她的心情,想起那些惡心的所謂至親之人,琴曉秋暗暗發誓,她非得活出個樣兒來不可,不但要活出個樣兒來,還要以完完全全慕清秋的身份活出樣兒來。
倒要讓慕家人看看,被他們所棄之人有朝一日如何將他們踩在腳下。
琴曉秋的‘琴’姓並不是血脈延續,只是當年被領到那個地方時,那地方的主事者喜歡古音樂,就如蕭陽姓‘蕭’一樣,她姓‘琴’不過是那個人的喜好罷了。
名字更是隨意,蕭陽原本差點被定名蕭春陽,听說他是某個春天正午陽光正盛的時候被送到那個地方去的,只因那個人覺得‘春’通‘蠢’降低了他起名的檔次,才去了蕭春陽里的‘春’字,定名為蕭陽。
琴曉秋的‘曉秋’,與蕭春陽來源如出一轍,因為她是某個秋天的早晨被送到那個地方去的,所以叫曉秋。
曉秋,清秋,有類似的含義,對她卻是不同的意義。
前世,她是曉秋,是她步入殺戮的開始。
今生,她成了清秋,雖然生活窘迫,卻如同新生般,有牽掛有希望。
心境豁然開來,琴曉秋臉色漸暖,瞬息之間,她對往後的人生有了全新的認識,發自內心不只是格式化的完成達到目標,而是內心深處滋生出來,懷著滿滿希望的一種情愫。
造化弄人,前世,琴曉秋六歲前記憶全無,而這一世,她繼承了慕清秋僅有六歲記憶的小身板,一時間,她有些分不清,什麼是前世,什麼又是今生。或許,冥冥中早已注定,此生才是她的價值人生吧!
心中的釋然,讓琴曉秋終于放下了對前世的牽絆,前世對他來說,只是一場歷練,那個過程中,除了蕭陽,她一無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