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劉秉言倒吸一口涼氣,滿臉震驚的看著蘇月,她看上去那麼柔弱,竟然承受著那般巨大的壓力。
劉秉言渾身發抖,嘴唇有些哆嗦的問道︰「難道、難道當初那場火是……」是夏雲為自己掘的墳墓?!
答案已經明了,劉秉言瞬間臉色慘白,滿心愧疚,心里發堵。
「對不起,我、我……」枉我自負聰明,竟然、竟然看不透,劉秉言非常挫敗,爛泥一樣癱坐在地上,毫無形象。
「唉!」慕清暘上前,將劉秉言扶了起來︰「劉叔,過去的事就讓他過去吧!我想,如果當初你知道姨母的身份與處境,肯定不會坐視不理的。」
劉秉言點頭,卻說不出一個字,他眼眶發紅,隨軍十數年的漢子,這一刻心靈防線被再次擊垮,落下了滾燙的淚。
如果當初他知道夏雲的處境,哪怕不能告訴將軍,也會想辦法給夏雲找個穩妥的去處。
想到這里,劉秉言不免自嘲,他能給的,又有幾分分量,夏雲是威遠侯送來將軍府的,如果他們舍棄了夏雲,夏雲又怎會逃過威遠侯的魔抓。
即使如此,千難萬難也會替夏雲分擔,不會像那時候那般,讓夏雲承擔所有……
慕清秋長呼了一口氣,輕聲道︰「夏雲灼傷不治而亡,從此,這個世界上再沒有夏雲此人。」冰冷的語言,字字敲在眾人心頭,劉秉言終于知道,為何慕清秋剛才介紹的時候,強調蘇月,而非夏雲。
原來、原來是……
劉秉言心中又是復雜又是感慨,夏雲是慕清夏,慕清夏是慕雲騰的女兒,雖然並非親生,但‘父女’關系卻維持了幾年,慕雲騰是忘記前事了,夏雲十幾年的人生里,卻始終堅信她就是慕成義的女兒。
如今真相大白,雖然兩人不是親父女,但這件事要是傳出去,與慕雲騰或是夏雲,都不是好事。
況且,夏雲是慕雲騰的妾,要徹底抹掉這層存在,只有死無對證。
死的好,死的好啊!
劉秉言見紫瞳始終陪在蘇月身邊,默默嘆了口氣,心說,夏雲受了那麼多苦,是該有個知心人好好照顧她,這樣好,這樣挺好。
只是,將軍夫人近二十年前就已經過世,就剛才將軍的反應,這要是等將軍醒過來,得知夫人已死、兒女受盡磨難,他要如何承受?
罷了、罷了,有些傷疤遲早要揭開,慕清秋既然能將真相和盤托出,心里必定是有成算的。
眾人惆悵的惆悵、感傷的感傷,沒人注意到,安靜躺在臥榻上的慕雲騰,眼角有淚滑落,眼淚劃過鬢角,沒入烏發,那烏發中竟似平白添了幾分霜白。
慕雲騰再醒時,已是此日午後,他毫無征兆的睜開了眼,愣愣的看著床頂紗帳。
昨日他暈過去,並沒有完全失去意識,只是腦中突然涌出太多太多瑣碎的片段,那些片段爭先恐後的往他意識當中沖,踫撞拼殺,慕雲騰征戰十年,竟在那些回憶踫撞中,意識漸漸變的模糊。
突然,他听到了慕清秋的話。
他將慕清秋的話聯系起來,想起初次見到夏雲時的熟悉感,想起他的殊死抗拒,他終于知道哪些都是為了什麼,那時候夏雲到底承受了多大的痛苦啊!
那孩子打小在他身邊,他這一輩子,第一個叫他爹爹的,正是那孩子啊!
也是那孩子的成長,讓他有了作為父親的責任感,學會了抱孩子,學會了教孩子說話、走路……
當爹的很多第一次,都是那孩子給他的呀!
他卻親手將那孩子推向了深淵,幾乎要了他的命。
慕雲騰突然伸手捂住臉,眼淚如汪洋一般從指縫溢出,他渾身顫抖,緊抿嘴唇,將所有聲音都壓下去。
慕清秋和蘇月結伴過來,慕清秋正要推門,卻發現屋里細微的聲音,她暗嘆一口氣,拉上蘇月輕聲走開,醒過來那麼傷心,看來,是記起來了。
慕雲騰的腦疾,正是失憶癥導致的,記起了前程往事,失憶癥也隨之康復,恢復記憶後,調養上幾個月,他再不用為腦疾煩惱。
片刻之後,慕雲騰壓下亂糟糟的心情,起身走出了房門。
他要去看看,看看他的兒女,看看他的親妹、兄長,想起了以前的事,昨天在列那些原本陌生的面孔,也變的熟悉,那些人多都是相識的人。
想起妻子的死、想起夏雲承受的痛苦、想起自己虛度的年華……
慕雲騰心中痛苦,當年他剛剛醒過來的時候,明明心里空落落的難受,為什麼不堅持找到家人呢?如果找到家人,妻子就不會死,孩子們就不會受苦……
有氣無力的緩緩行至門前,拉開門。
陽光瞬間包裹了他,卻讓他禁不住打了個寒顫,陽光在暖,妻子已逝,有能感受到幾分溫暖呢!
這里是將軍府,是他從來都沒有歸屬感的家,這個家里現在住著他的兒女、他的親人,可失去了最重要的那個,心底的漏洞依然讓他千瘡百孔。
緩緩的邁著沉重的步子,走過廊檐、走過花廳、走過桂花樹旁的圓形門、走進秋兒落腳的院子……
慕雲騰听到里面有說話聲,說的什麼內容,他竟一句听不入耳,耳朵里好像塞了東西,不通透,什麼都模模糊糊。
「啊!」突然,看到院子里的丫鬟見到他尖叫一聲,手里的捧花散了一地,慕雲騰微微皺眉,垂眸看著散落在地上的鮮花,因為沒有好好呵護,摔掉了好些花瓣。
花瓣月兌離了花朵,就再也回不去了。
回不去了。
慕清秋等人听到動靜跑出門,一出門見到來人,紛紛目露驚色,難以置信到痛苦交加。
「姐、姐夫……」好生澀的稱呼,蘇月練習了好久,就是怕再見叫錯,叫出來,蘇月的眼淚也跟著下來了。
慕成玉低低的喚了聲︰「三哥!」也落了淚。
包括羅氏、姣娘在內都哭了。
慕清秋想到了很多可能,唯獨沒想到,他的父親竟一夜白頭。(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