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終 第五百五十章 可笑

作者 ︰ 玖拾陸

杜雲蘿謝過皇太後的夸贊。

皇太後擺了擺手,嘆了一口氣,道︰「這撮合婚事,成就一對神仙眷侶,是攢功德的事情,你做的是好事。

哀家活到這把年紀了,實在不想做些損德的事兒了。

堂堂國公府,竟是如此的掂量不清,哀家看在眼里,委實心寒。

這不是糟蹋人嘛!」

杜雲蘿垂眸,皇太後罵的是景國公府,同樣也是鎮國公府。

皇太後端起茶盞飲了一口,不輕不重拍在了幾子上︰「哀家年紀大了,這幾年也覺得自個兒一年不如一年清明了。

這人吶,一旦老了,腦袋瓜子就轉不動了。

仗著一些老皇歷,就不知分寸進退的。

有多少事兒,原本都不值得一提,就是仗著年紀大了亂指揮,把兒子女兒的心思都給帶偏了。」

皇太後能罵兩家國公府,杜雲蘿卻不能在慈寧宮里大放闕詞。

她本該接了話,說皇太後千歲,是南山北斗,可她說不出來。

別人不知道,杜雲蘿是知道的,離皇太後賓天,只有差不多四年光景了。

這個時候的皇太後,身體的確是不如從前了。

「哎……」皇太後搖了搖頭,道,「白發人送黑發人,哀家也知道這日子苦,誰願意眼睜睜看著孫兒去死,恨不能求得靈丹妙藥來給他續命,要是三步一拜五步一叩上婆駝山能換回孫兒性命,哪個都是二話不說,扎起褲腿去跪拜的。

只是生死一事,命中本就有定數,不是人力能挽回的,年輕人不懂,都活到這把年紀的老骨頭了,難道還會不明白嗎?

她心里苦,想跟哀家來說說,哀家自會听著,可話里話外都要讓哀家給她指個沖喜的人選,這種事兒,哀家豈能做。

哀家不應她,她竟去尋雲華!

這幾十年,哀家給足了她臉面,她卻拿喬了,以此讓雲華給她當說客。

雲華沒當面拒絕她,把事兒跟皇後講了。

喏,皇後剛剛來尋哀家了,說鎮國公府上那個小子肯定是不行了,這個當口上,還興這種事端,不是想讓雲華、皇後和哀家都成了不仁不義之人?」

杜雲蘿悄悄掃了茗姑姑一眼,茗姑姑站在皇太後身側,苦著臉對杜雲蘿搖了搖頭。

「皇太後您說得對,生死有命,」杜雲蘿斟酌著用詞,道,「可也有一句話,當局者迷。鎮國公夫人不到最後一刻不想放棄,想尋各種法子替小公子續命,這也是人之常情。只是,既然是沖喜,為何偏偏要請您來選?鎮國公府上想要官家女兒?」

皇太後皺著眉頭哼了一聲︰「你說可笑不可笑!官家女兒,又要身體康健,品行模樣都出色的,這樣的姑娘,還怕嫁不出去?還要去沖喜?真當她鎮國公府是金子做的了!」

杜雲蘿目瞪口呆。

沖喜這種事,也不算多稀罕,有沖成功的,也有失敗的。

尋常來說,便是尋個八字合適的姑娘,談妥了條件,把人接進府。

這個條件,在世人看來,等于是賣身了,因而會去沖喜的,幾乎都是平民百姓家的姑娘。

父母收了錢,把姑娘敲暈了塞進轎子里的傳聞也是有的。

但講究些名聲的人家,是不做這種事的,除了讓對方家里同意,沖喜的姑娘也要心甘情願才好。

鎮國公府真想尋了沖喜的,他們不缺銀子,找一個合適的平民姑娘並不困難,可偏偏,想求官家女。

官家最舍不得的是自家的臉皮,就算窮得揭不開鍋了,也不會答應這種事,況且,原本就是不愁吃不愁穿的。

沖喜賣女兒的罵名,能跟著這家人一輩子,但凡有點兒腦子的,都不會做。

鎮國公夫人為此想到了讓皇太後來挑人,宮里下了旨意,誰敢說不願意?

只是,聖上和皇太後若應了此事,皇家威嚴在哪里?滿朝文武又會如何看待?

這正是皇太後生氣的地方。

明明曉得不可行,鎮國公夫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要成事,甚至將雲華公主和皇後娘娘都牽扯了進來。

「不說她了,越說越生氣,」皇太後擺了擺手,「還是你給哀家帶了些好消息來,等過了中秋,這事兒就定下來,等他們進宮謝恩時,哀家也好仔細看看這兩人。」

皇太後轉了話題,宮女們都松了口氣,笑著說這一定是樁美滿姻緣,站在一塊肯定般配,皇太後聞言笑了起來。

杜雲蘿也暗暗松了一口氣。

她記起前些年隨皇太後、皇太妃去國寧寺禮佛時初次遇見鎮國公夫人的事,從寺中回來,她陪著鎮國公夫人出宮,印象里那是一個言語和藹的老夫人。

可那個人,時時刻刻想替小公子求一個媳婦,甚至開口試探杜雲諾的事情,這讓杜雲蘿對鎮國公夫人敬而遠之。

前回端午時再遇見,杜雲蘿看得出來,鎮國公夫人的身體不比從前了。大約是叫小公子的病情拖累的。

想娶個沖喜的,卻硬要尋官家女,杜雲蘿抿唇,看來鎮國公夫人已經是陣腳大亂了。

從慈寧宮里回來,轉眼便是中秋。

家宴依舊擺在了花廳里,廡廊下又擺了流水席,給體面的丫鬟婆子們吃酒。

酒過三巡,等單嬤嬤給吳老太君敬了酒,芭蕉執酒盞進來,眼眶微紅︰「老太君,奴婢再陪您飲一盞桂花酒。」

芭蕉出府的日子定在了月底,吳老太君聞言,一時之間也是感慨萬分,握著芭蕉的手,道︰「我從媳婦成了老太君,身邊的丫鬟換了一批又一批,可每送出去一個,我心里都舍不得,你跟了我這麼多年,少了你,我要不適應一陣子了。」

練氏坐在一旁,听了這話,下意識地看了一眼男人們的那一桌。

那邊少了穆連喻,而且他再也不會回來了……

思及此處,練氏眼角濕潤,她豈止是不適應,饒是到了今天,她也恨不得這一切是一場夢。

明月高懸,各家都要用團圓宴。

景國公府中,葉毓之抿著酒,心神全然不在家宴上。

按說逢年過節的家宴,妾室也是上桌吃飯的。

以前廖姨娘當家時的情況不用說,但在小公爺夫人進府之後,廖姨娘一次都沒有出席過。

小公爺夫人自是不會漏了她,廖姨娘卻不想來席面上听老公爺夫人冷言冷語,更不想充當小公爺夫人和老公爺夫人之間暗涌的犧牲品,干脆稱病了事。(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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